五十八颗鱼籽
《奉籽成婚[豪门]》
文/宝棠
鱼然迟疑了一瞬,看仲淮秋殷殷看着自己的期盼目光,很显然是他不过去，他也不会吃掉那条好不容易捕到的小鱼，只得叹口气游过去，竖着立在水墙旁说：“你自己吃吧。我这里有很多。”
他说着往后指了指，示意仲淮秋去看后面银光粼粼的鱼群。
仲淮秋的目光暗了暗,看了看自己手中被捏得半死不活的,鱼身斑驳的鱼，说：“也是，这条鱼都被我抓得快烂了。这样,你等我一下，我现在有了点诀窍,一会儿一定能捕到更新鲜更漂亮的鱼。这个你不要就算了。”
鱼然回到了妖族之地，又化出半身鱼形,立在水墙那头,离他的直线距离其实不足半米，却看起来离他很远。水墙内外，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鱼然灰色的头发柔软地在水里漂起来,在碧蓝色的水里发尾有着半透明的质感,美得不可方物,这么难看的鱼，也难怪鱼然不吃。
“哎你别扔。”鱼然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伸出水墙，阻止了仲淮秋想要把小鱼丢到一旁的动作。
仲淮秋顿了顿,顺着鱼然抓着自己的手看上去。
鱼然的手有一半鱼鳍化了，说是手，不如说是鳍，每根手指之间都连着鳍膜，又滑又湿，跟他人形时的触感完全不同，但仲淮秋还是立竿见影地应了。
这实在怪不了他。
他已经，好久没有被鱼然主动碰过了。
仲淮秋下意识地伸手去遮挡下半身的异样，手里的鱼不自觉地松开掉落，被鱼然眼疾手快接住。
仲淮秋维持着这个尴尬的姿势，勉强笑道：“我不是故意要丢的。”
他只是！算了……
鱼然却将目光落在他努力将皱巴巴的西服下摆遮住的地方一盯，随后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红着脸松开抓着仲淮秋手臂的手，缩回水墙。
啊他松手了。
仲淮秋的脸上露出失望。
却在看到鱼然把自己捕的那条小鱼叼进嘴里的时候笑起来。
鱼然吃鱼不过是想掩饰自己脸红的事实，见仲淮秋笑成一脸偷了米的老鼠模样，有些恼羞成怒，嗔怪地瞪他一眼：“笑什么笑！你这么笨，捕到的鱼都不新鲜了，难吃的很，我，我不过是不想浪费！”
仲淮秋点头附和：“当然，当然。”
鱼然甩甩尾巴游远了。
仲淮秋赶紧坐下，呼地一声松了口气。
没等他这口气喘匀，面前的水墙上哗啦一声，鱼然破墙而出，在半空中化出人形立在地上，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回过头，板着脸叫他：“还不快跟上？笨手笨脚的，带你去吃饭。”
仲淮秋愣了一瞬后，欢天喜地地跟了上去。
刁随：？？？
感觉自己好亮，好多余。
仲淮秋眼也不眨地看着眼前人。
回到族地的鱼然似乎和在人间界时不一样了。
以前在人间界的时候，鱼然有点迷糊，有点黏人，看起来软乎乎的很好欺负的样子。
但现在的他，又漂亮又精神，是因为在人间界过得不舒服的原因吗？
仲淮秋心里又酸又涩，一方面觉得他漂亮健康，是一件好事，一方面又为这样健康漂亮的他，却不想再跟自己在一起了而难过。
他心情时起时伏，没注意面前的人走得越来越僵硬。
因为离得不远，现在又正是进食时间，鱼然就没叫代步，带着人走着去。谁知走着走着，落在背后的视线越来越热，看得他浑身不自在。
那目光如有实质，如有温度，令他想起不少往事。
回忆里那些如隔纱雾的画面，在被目光注视的感觉中，一幕幕清晰涌现出来，还全是亲密时的，令他全身鳞片几乎都要竖起来了。
他僵着背，耳朵不受控制地红起来，有心想要喝止，让仲淮秋不要再看自己了，却又难以启齿。
总不能说自己被他看着看着，就看热了吧？
那仲淮秋还不翻了天去。
好在快到了，鱼然顶着浑身不自在继续往前走了没几分钟，终于松了口气般转过身来：“到了。”
鱼然刚才一直在看着他，并没有吃生鱼，再说，既然把人都带到这里了，总不能把仲淮秋一个人丢在这不管，自己再回去吃自己的，便在他对面坐下，准备跟他一起吃一顿人类食物。
他在心里不断自我解释。
吃完这顿，下回就让他自己来了。
都这么大人了，总不至于每次都得他领着吧。
鱼然只是走神了一瞬，抬眼就见仲淮秋拿着菜单点菜，点了一半，忽地想到了什么，跟侍者示意刚才那些都不要了，随后放下菜单，转了个圈，轻轻推到鱼然面前：“你先点。”
鱼然有些意外。
他在人间界的时候，仲淮秋都是问一问他的喜好，然后直接点菜。
到后来摸清了他爱吃什么，连问都不用问，就能让他满意。
今天是怎么了？
不过这份尊重他领情，接来点了几道，侍者在机器里按下，脸上露出一瞬古怪的表情。
鱼然刚才跑神了，没听清仲淮秋点的什么，不过看侍者的表情，自己应该和
他点的一样。
侍者肯定在想他们俩人是不是耍他玩儿呢，一模一样的菜，非得点两遍。
但鱼然知道，这不叫一模一样。
看来仲淮秋是真的很在意自己的反应，一点点能讨好自己的机会都不愿放过。
这个认知倒不令人讨厌。
鱼然淡定自若。
等菜的过程里，仲淮秋跟鱼然聊着本地的菜色，越聊越觉得鱼然似乎和跟自己在一起时，不太一样。
初见时，他失去神智，后来，他怀了孕，更是单纯脆弱。
鱼然对人间界的无知和惶恐，极大地激起了他的保护欲，让他一直把对方当成一个哄着的小东西，而不是视作和自己并肩而立的伴侣。
这是他的不当。
现在改正，还来得及。
眼前的鱼然，一改在人间界时的柔软天真模样，回归鱼妖族地的他将遮掩妖气的术法去了，顾盼之间，眼波流传，就多了几分媚意。
这媚意却并不惹人讨厌，反给他姝丽眉宇添了些明艳，很是招人。
美人坐在身前，被眼前一桌人类食物散发的热气和香气笼在不远处，又让他不经意间散出的妖异增了许多人间烟火的味道。
仲淮秋看得目不转睛。
鱼然抬眸见他目光热切望着自己，也不尴尬，展颜一笑，招呼他吃菜。
仲淮秋心猿意马，一顿饭吃得有一搭没一搭，也不记得哪道好吃，哪道又不合口。
他惯会应酬，此时拿出商场上的作派，对他们之间的问题闭口不提，只引鱼然说些族地风物，二人之间倒也不觉尴尬。
鱼然被他这样看着，也不羞恼，见他半句不提孩子的事，也慢慢放下心神应对。
二人吃好了，鱼然叫过侍者埋了单，也不问他一会儿要去哪里，只从掌中数出几个形似鳞片的物事给他：“这里不收人类货币，这些你先用着，我一会儿还有点事要去办，回去的路你认得吧？”
仲淮秋只迟疑了不到一秒，就接过鱼然发给他的零花钱，含笑道：“认得。”
不认得也能打个鱼的，实在不行鼻子底下是张嘴，总不至于被路迷死。
鱼然微一颔首：“失陪。”
家回了，饭也吃了，他其实也没什么事情要办，只不过是不想和仲淮秋绑在一起罢了。
只有鱼然自己知道，其实他的心里，并不似目前他表现出来的对仲淮秋客气绝情的样子。
他们关系亲密，又共同诞育过孩子，不在一起的时候还好，面对面坐着，视线交汇着，软和话说着，他心里会升起一些微妙的情绪。
那并不是难捱，相反还有些甜意，继续相处下去，难保他不被仲淮秋勾起情思。
鱼然下意识地排斥着这种感觉。
他从鱼修成了人，自然不想再和牲畜草木一般，凡事只依凭本能，他也是有思想，会思考的个体了，又怎么能被区区“本能”所支配？
他的身体明显对共同孕育过后代的仲淮秋留有感觉，如果继续和对方形影不离，生理上的影响迟早会引发他的下一次情热。
他不想这样。
他和仲淮秋的开始原本就是一个误会。
在二人初次相见，仲淮秋无意间在他口腔中的孕囊里留下种子的那一刻起，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变了味。
他对仲淮秋无条件的依赖和眷恋，全都是在他怀孕后的激素和本能所导致的。
只要离了仲淮秋身边，让他独自生活一段日子，他就能从那种不理智的状态里脱身出来。
到那个时候，他才能够正确地审视自己和仲淮秋的关系，才能够清楚地知道，自己对仲淮秋的不舍，是不是因为感情。
在他不确定自己的感觉具体是因为什么而触动的现在，他得和仲淮秋保持距离。
想着想着，鱼然不知不觉走回了刚才的水墙边。
他脚步一顿，转了个方向准备离开——饭都吃过了，还来这里做什么——就被一个人叫住：“然然！”
作者有话要说：颈椎病治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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