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葬礼
战事结束后，李伯笠回到安东卫城的第三天。mshangyuewu
卫城北面的岚山东部，面朝大海，四十七座新修建的坟墓整齐的排列在那里，四十七块崭新的石碑上，刻着四十七个名字。
这是这次战斗牺牲的全部士兵，有水兵也有陆战营的士兵。
今天早上，全体水兵和府兵都列队肃立在山脚下，看着上面，他们的提督，他们的校尉，还有那个印在灵魂上的小小身影。
“起灵！”
作为司仪的戌亥02，这是他第五千七百四十二次参加军人的集体葬礼，也是在这个世界的第一次，他不知道在他几百年的余生之中，还会参加多少次军人的葬礼？
作为临时礼兵的188名士兵，全身甲胄，肩上扛着自己兄弟的灵柩，这是农民中的木匠紧急制作的，上面的深红漆都还没有干。
礼兵们举起手中的火枪，枪口向上，只装填了火药包，没有装填弹丸。
轰！
一排十二名礼兵，一起鸣枪。
然后又是一排。
轰！
在火枪的轰鸣声中，背景响起了戌亥02提供的军乐，也是星际战士们最后的安魂曲。
“星辰之子，斗志昂扬，魂归来兮！荣归故乡！
星舰巍峨，机甲锵锵，征途漫漫，星海翱翔。
旗帜烈烈，气宇轩昂，星辰之子，血洒星疆。”
礼兵抬着灵柩缓步前进，步伐缓慢而庄重。
李伯笠今天也是身穿戎装，也就是他来时那身小皮甲，腰上挂着自己的短剑，背上是一张小弓。
每当有礼兵走到他站立的台子前面，李伯笠都要上前，挑起脚尖，伸手在灵柩上放上一小布袋李子。
里面是李伯笠亲自挑选的最好吃的李子，他自己挑选，自己清洗，然后擦干放进窦艾艾制作的小布袋中。
外围站满了看热闹的土着百姓，他们中有安东卫的世代军户，有过来行商的商人，也有读书人。
“这是干啥呢？咋还放铳呢！”
“这都看不出来，下葬呢！”
“谁啊，这么大的阵仗，穿白戴孝的又上万人了吧。”
“可不是咋地，哇呀呀的，还放着曲呢。”
“此曲雄壮，充满杀伐气，张兄，你怎么看！”头戴文士巾的读书人，晃着折扇，摇头晃脑的问道身边好友。
“其心当诛！现在为了几个破烂军户，又是礼乐，又是立碑的，简直就是违制。”
那位文人意外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好友，然后笑着说：“哈哈，张兄过了，也就是将门跋扈收买人心而已。”
说完摇摇头，继续看热闹。
依次九次鸣枪，空气中开始飘散着硝烟的味道。
远处也传来了海上火炮的轰鸣！也是九次。
“止！”
礼兵们抬着灵柩在墓穴边上停下，安静的等待。墓穴边上守护的其他八位礼兵上前，站在灵柩周围。
“入！”
礼兵们把手抓紧灵柩，缓缓放入墓穴之中。
“鸣鼓号！”
呜呜……
咚……咚……
低沉悠长的号角声，还有缓缓沉重的鼓声，在鼓乐手们用力吹动和敲击下响起
接下来就是戌亥他们一直使用，流传到星际时代也不曾断绝的熄灯号响起。
等所有的鼓号声消散于天地之间之后，天地间只剩下海风吹拂旗帜的声音。
就连那远远围观的人群也安静下来，肃穆的气氛弥漫开来，还有空中淡淡的硝烟味道，让他们看热闹的心，也不得不收起来，起了一点点的敬畏之心。
“封！”
一铲铲的黄土，慢慢覆盖灵柩，连带着那小布袋李子也深埋地下，伴着战士们安眠于此，虽然他们来自不同的世界。
但今日，他们在这片神州安眠，皇天后土也将接纳他们。
“奠！”
李伯笠还有其他几位将领，依次上前用手撒上最后的一捧土。
一整天气氛都比较凝重，但是军中的士气，明显有所提升。
回去后，李伯笠看着手里的审讯资料，对面前的老人问道：
“你为什么去做走私商？”
“这位小爷，老汉可不曾走私啊，都是官爷吩咐的，不然没有饭吃。”
“你说你是安东卫的军户，还是水师战船上水兵，担当什么职务？”
“回小爷的话，在海沧船上当舵工，负责听令使舵。”
“按照朝堂的规矩，船上军户，粮饷可是比路上墩堡里的军户多啊，咋会没有饭吃呢？”
“啊！小爷，您何必一问呢，天下都是这个样子，自从平了倭乱，水师可就没人疼了，自然就吃不上饭。”
“哈哈……行了。这些事情，我也不问了。老头儿，你今年多大啊？可有儿孙？”
“呵呵……，多谢小爷。回小爷的话，老汉六十有七了，嘉靖年间还赶上了跟倭寇海战呢。四个儿子也都没了，就剩一孙儿，让儿媳养着，现在年月女子改嫁也不容易，老汉还能跑海讨些粮食回来，在养活小孙儿长大之前，还死不了。”
“也就是说，你家的军田没有了，现在就凭着给走私犯跑船过活？”
“哎！没法子啊，活不了人，不得儿找活路啊。”
“好吧！你下去吧，先回去！”
“小爷，开开恩呐！”老汉跪下来祈求道。
“拖下去！”李伯笠小脸一冷，直接呵斥道。
在边上的军士，立马上前抓着老汉的胳膊，给拽了出去。
“下一个！换个军官来！”
“下官拜见大人！”这次是个被俘虏的军官，进来也不管坐在上面的是个小孩，直接跪下磕头。
“之前官何职？”李伯笠抬头看着这个肥头大耳的俘虏。
“下官，是原安东卫指挥使麾下的水师哨官，负责两艘福船，指挥使大人见小人忠心，提拔为家将，为其负责南北往来货运。”
“听说，你属下的兵，都吃不包饭？”
“哈哈，哪能啊，这是谣言，海上风浪大，吃不包可没有力气行船。大人，别听那些破烂军户贱皮子们胡说，他们啊，惯会哭穷。
就是为了多要一点钱粮，任何谎话都能说出来，没有一句能信的。”
“你家中可有亲眷在？”
“在呢！跟着前指挥使大人赴任去了，留下下官在这里帮忙打理琐事，嘿嘿……，你看，咱们都是误会！完全都是误会！”
“可有田产？”
“田产！？没有，没有！指挥使大人给俺多少俺就收着，田产俺没有！”
这位前百户大人，一点也不害怕，反而笑呵呵的看着李伯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