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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盛京之七·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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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药无必又梦见了旧日。mbaiwenzai

    叮叮当当的是金属不断撞击的声音,幼时觉得这声音让她安心,再长大些觉得成为压力,最终再也听不见。

    “站住,别往前走。”父母在火幕后阻止她靠近。

    她不解:“我成年了,我能做好,相信我!”

    “再大还是孩子。”妈妈落下一滴泪,转瞬被蒸发,爸爸也被火舌舔舐消失不见。

    药无必悚然睁眼,鼻梁边积蓄了小洼泪水,她伸手抹去坐起身子。

    赤草一双长腿搭在桌子上,坐着的椅子只有一条腿着地,正晃悠着消遣。

    “郎君。”药无必拢拢头发:“你怎么在这里?”

    “醒了?吃早饭吧。”赤草放稳椅子,站起伸了个极大的懒腰。

    药无必脸颊微红:“郎君,我还未洗漱。”

    “胭脂水粉换洗衣物都在这里面。”赤草指指桌子上一个朱红色的小包裹,又指指自己身上的月白如意暗纹圆领袍:“你中意这颜色么?”

    “浅色甚好。只一点,不耐脏。”药无必攥紧了被面:“我常干活,穿不了这颜色。”

    “哈哈,对,你还得做饭,不适合浅色,沾了油烟颜色也黯淡了,反而不显本色。”赤草解开小包裹,抖出一件螺青色的长衫:“我料事如神,你将就穿吧。”

    药无必浅笑:“多谢郎君。”

    赤草抓起衣物往药无必被面上一丢:“快点,我门外等你。”

    天冷时起床,讲究的就是一鼓作气,药无必飞快地套上里三层外三层,踩进翘头履里。

    药无必翻看小红包裹,发现东西真的挺齐全,还贴心地准备了一面小照子,药无必立起小照子,给自己梳了包髻,屋子里摆了两枝春桃,药无必顺手揪了一簇花苞簪在发间。

    药无必梳好了头,就着脸盆里的清水洁面,用毛巾擦干后觉得人也清醒了不少,再坐回照子前,薄施朱粉,浅描双眉,再朝唇上点一点朱砂,便算简单地拾掇完了。

    药无必拢一拢对襟袄的交领,表情欢喜地开门:“郎君没等烦吧?”

    “也没多长时间,你挺快的。”赤草打量一番药无必,挺满意:“我还是挺会挑衣服的,很衬你。”

    “我本来就挺好看的嘛。”药无必眯起眼睛,嗔道。

    “德行。”赤草伸指用力一戳药无必脑门:“烧也退了,我配的药功效不错。”

    药无必揉揉脑门,她看不见那有个红印子,赤草瞧她一副傻样,开怀大笑起来,笑毕示意药无必挎住他:“等会儿我们就是夫妻了。”

    “什么意思?”药无必不解。

    赤草带着药无必走到饭厅里坐下,桌子上放着几样小菜,砂锅在小炭火炉子上冒着热气,赤草掀开盖子,里面是绿莹莹的野菜糙米粥。

    他先盛了一碗递给药无必,才慢悠悠地回答:“城里现在健康的成年男子都要登记充军,家家户户都要查,我自己好躲,你一没功夫,二是逃妓,我不好带你躲起来。”

    “那郎君你要自己先躲起来吗?我自己在这里应该不会被怎么样。”

    赤草吹散热气,咬了一大口馒头:“不必,我俩一起,我手下的人已经藏在暗处了,实在情况紧急,会出来支援我。”

    药无必用手心贴住粥碗汲取温度:“知道了,可是官兵来查了之后,郎君你要怎么办?难道当真去当兵?”

    “所以我们要扮夫妻,我是你的聋人丈夫,我身体有残缺,自然充不了军。”

    药无必腹诽,扮夫妻,这不就是她跟宋圆混进盛京用的这一招?真是风水轮流转,换汤不换药,旧招总比旧人香。

    “好的,但是我的身份文牒要去官府重新开吗?”药无必睁大了眼睛。

    “你是我娘子,做什么还去官府重新开?”赤草摇头,从怀里拿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放在桌子上:“这是你的新身份,你要记住了。”

    药无必展开文牒,瞬间觉得赤草所有的话都是为了铺垫将发生的恶毒计谋,文牒上赫然写着她的名字——“药无必”。

    药无必知道现在的赤草一定正在死盯着她的反应,早上送衣服送水粉都是为了让她降低防备,这人真是阴损到家,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就是为了再试探她一次。

    药无必心里百转千回,实际上也就是呼吸之间,她伸手划过这三个字:“这名字好怪。”

    “怪么?”赤草抽回文牒,重新揣回怀里:“还好吧,你没见过姓药的?”

    药无必舀一勺粥,吹了吹送进嘴里,摇头。

    “哦。”赤草夹一筷子白菜丝放进嘴里:“那你记住你的新名字就好了,不要管那么多,我还没跟你正式自我介绍吧?”

    药无必嗯一声:“阳郎,我只知道你的姓氏。”

    “太阳的阳,迟到的迟,津门人,做药材生意的,知道点医术。”赤草又给自己添了一碗粥:“你吃的太少了,不多吃怎么康复?”

    药无必搅搅碗里的粥:“我是猫舌头,怕烫,有点儿热就吃不了。”

    赤草似乎第一次听说这种说法,饶有兴致地挑眉道:“那你舌头伸出来我看看,跟我的有什么区别。”

    药无必本想伸出一小截舌尖,又觉得暧昧,慢悠悠地吃一口木耳:“没什么区别,就是比较怕烫。”

    赤草还想再问,听见院外传来叫门声:“家里有人吗?我们是将军府的,开门!”

    赤草与药无必对视一眼:“你去开,记住,我是聋人。”

    今天带队来登记征兵的是韩黎韩主簿与李添志,敲了半天门,还是没人应,李添志天不亮就出来了,此时耐心告急,示意旁边的晋四直接破门而入。

    晋四抬脚欲踹,门从里面开了,一个穿着荸荠紫对襟袄的美丽女子探出头来:“各位军爷不好意思,我和夫君在用饭,耽误开门了,真对不住。”

    韩主簿是个怜香惜玉的文人:“这有什么?现在战时,需要登记城中人数,征兵的告示看了么?你夫君符合么?”

    药无必迎进一行人:“什么要求我没太注意,头两日一直下雨,今儿才放晴,我也没出门。”

    “一不能是独子,二身体不能有残疾。”李添志边答边环顾院落:“这位娘子,我们也是职责所在,得进屋检查,不会翻乱的,就是大致看看,很快结束。”

    “可以,您随意检查,但我夫君估计不符合要求呢。”

    李添志指着刚出饭厅,站在台阶上的赤草:“您夫君看着挺齐全的,是独子么?”

    药无必摆手:“是有点毛病的。”

    赤草走近,朝李添志韩黎拱手:“有失远迎有失远迎,您二位是来?”

    李添志回礼,问道:“战时常规检查,烦请身份文牒拿出来看看,您娘子说您不符合征兵,我看您没什么问题。”

    “多谢您,我耳朵不太灵。”赤草递出二人的身份文牒:“我娘子没说是么?”

    李添志接过翻看:“看不出,她说你不太符合要求,你能听见多少?”

    “完全听不见。”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会读唇语。”赤草笑笑:“只要看见您的嘴唇,就知道在说什么。”

    李添志不发出声音,只摆出口型:“这很需要费一番功夫吧,后天听不见的吧?先天听不见的好像都不太会说话。”

    赤草答道:“出了些意外,我是药师,炼丹的时候炉子炸了,后面就听不见了。”

    药无必只看见李添志嘴动,不知道他在那里干动嘴皮子干嘛,听到赤草居然直接无障碍回答了,心里默默惊讶他居然不是吹牛,是有真本事的。

    李添志恢复正常说话:“阳公子,你是津门人啊,药娘子倒是本地人,跟娘子住在这里多久了?”

    “一年多,我来这边做生意,成亲之后就留下没走了。”

    李添志想起中毒的郭师理,忍不住多问道:“说到这个,你既是药师,可懂医理毒理?”

    “医理毒理其中有相通之处,阳某略通一二。”

    “家中长辈采山珍时被毒虫咬了一口,当时血流鲜红不似中毒,可到了夜里却高烧难抑,第二日清晨自然退烧,白日除了有些疲累之外无任何其他反应,阳公子可知这是什么毒?”

    赤草思考一会儿:“阳某见识短浅,若亲眼见到患者,也许可以通过更细节的反应来确定,仅凭描述,恕我无能为力。”

    “这也简单。”李添志抚掌:“夜里我来接你,带你亲眼见过,也许可以辨认一二。”

    药无必情不自禁一扯赤草衣袖,眼中惊疑不定。

    赤草握住药无必的手:“医者仁心,若我能帮上忙,自然是好的。”

    晋四搜好出来,朝李韩二人摇头,城东还有许多家没查,没问题的就不耽误时间了,一行人整队出院。

    李添志回首抱拳告辞:“多谢先生,待黄昏时我派人来接你。”

    韩黎懵懂:“李副官,你长辈没事吧?”

    李添志敷衍道:“他说自己是药师就是了?我晚上要会会他,别是什么可疑分子。”

    “主动加班。”韩黎感叹:“这觉悟,李副官你真的精力充沛,昨日查完我回家沾枕头就着了。”

    “你是文官,我是武官,起点就不一样。”李添志指指下一家,揶揄地看韩黎一眼:“得多锻炼身体啊,韩主簿。”

    药无必合上门,知道外面官兵还没走远,压低声音问赤草:“晚上你真要去?不会是我们身份被识破了,要把我们骗去抓起来吧。”

    “我俩小人物,不值得费这么大周章,去就去吧,兵来将挡呗。”

    药无必无语,她不想被拖累,假装关心道:“我不放心你自己去。”

    赤草仍揪着她的手,举起来晃一晃:“带着你,我本来就没想自己去,不会放你一个人的。”

    药无必刚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赤草的话在她的耳朵里自动转化为“要死一起死”,她只能尽力不僵硬地微笑,应一声好。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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