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48 逃避
48 逃避
昨天晚上节目组发放了课程表。gaoyawx
早八晚五。
上课前和下课后四十五分钟是吃饭时间。
也就是说，早餐时间是7:15到8:00。
次日清晨，宋容容梳洗过后，下楼，半中闻到一股香气。
她走到楼底见到站在开放式厨房里的人竟然是哥哥。
哥哥回过头：“早。”
宋容容惊异：“你怎么一大早在做饭？”偏头瞅一眼，热锅滚烫，里面煮的分明是面条，她更正，“在煮面？”
“昨天晚上想吃。录制时间太久没来得及做。正好早上起来做。吃吗？我给你盛一碗。”哥哥正好关火。
“好呀。”宋容容以前就吃惯了哥哥煮的面，“需不需要我帮忙？”
虽然自己啥也不会。
礼貌也总还是要的。
“不用。等吃就好。”
好耶，就是喜欢听哥哥这句话。
宋容容抽出桌面前餐巾纸，擦擦位置坐下来。
刚落坐，男生宿舍那边也走来人。
是西门英年。
没想到他起得这么早。
饭厅是个圆弧形的大长桌，他巡视一圈，选择坐在宋容容身侧。
哥哥听到动静回头：“你要不要也来一碗？”
西门英年：“不麻烦的话，要。”
很快，哥哥就将煮好的面盛了过来，放在他们面前，都是刚刚出炉，汤面新鲜的宽面。
里面各有一个圆滚滚的荷包蛋。
桌子中间放着香菜、葱、蒜末小蝶。
还有酱油和香醋。
哥哥很自然地用勺子舀了些葱花和香菜到宋容容碗里，又问西门英年：“你要不要？”
西门英年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看看宋容容：“谢谢。不要。”
等到哥哥转过头，宋容容正要拿起筷子大快朵颐时，西门英年突然捂住麦克风小声：“你开始吃香菜是因为他吗？”
“……”额，宋容容一时没想到这个。
是看哥哥刚刚给自己夹香菜过于自如吧？
她没回答。
西门英年以为她是默认，轻嗤一声：“恋爱脑。”
“……”谁恋爱脑了。恋爱脑吃你家大米了。宋容容下意识去看不远处的哥哥，正好跟哥哥的视线对上，他微微一笑，好像也在看她似的。
宋容容立刻不太自然地挪开视线。
筷子在碗里面戳了戳。
不对啊。
自己吃面喜欢加香菜和葱，是宋容容时的习惯啊？西门茶茶茶是不吃香菜的。
难道是哥哥照顾自己习惯了，也把这套方式也用在西门茶茶茶身上。
可怜了哥哥，不知道西门茶茶茶不吃香菜。
陆陆续续人来了很多。
他们见到贺霖居然在厨房煮面都大为惊异。
“贺霖老师，有没有机会吃到你煮的面啊？”有人开玩笑。
“不用叫我老师。都有。”哥哥和善地说。
“看看人家大明星就是会做人哈。”
宋容容听到，右侧有个男生落座时说了这么一句。话算不算贬义，语气却颇为阴阳怪气。
好在哥哥离得远，应该听不到。
宋容容视线从远处收回来时，又注意到西门英年居然在刷手机，她小声问：“你在看什么？”
“看观众看我们直播。”
“？”
宋容容凑过头去，才发现西门英年正在看节目组的直播，也就是他们的画面。
只不过有大概二十分钟延迟。
播放的是宋容容下楼，哥哥问她要不要吃面的画面。
已经有弹幕了。
-贺霖居然会做饭，今天的老公又加分了。
-贺霖呜呜呜，一款我好爱的男妈咪，我喜欢
-有没有人觉得贺霖给西门xxx加香菜的姿势很自然
-我真觉得他们俩有什么
-从上次晚会来看就很明显了。
-+1
-眼神对视好明显！
宋容容假装没看到这些弹幕，转而问：“节目组不是说八点正式开始吗？”
西门英年回答：“看起来像是调试。”
弹幕中又开始发布：
-英年老师跟xxx说什么？
-不是说西门英年和xxx关系不好吗，现在看来还可以
-先导片里面西门英年说自己考试不及格，能过肯定是节目组作弊时，xxx的神情笑死我了
-xxx真装，之前综艺不吃香菜，这次综艺又喜欢吃了？
-英年老师今天又帅出了新高度
宋容容奇怪：“为什么他们叫你英年老师？”
“以前当过一档选秀综艺节目的老师。”
“？那你还来当选手？”
西门英年慎重看了她一眼：“选手和导师钱一样多，当选手还很快就会被淘汰，换你你选什么？”
宋容容：“……”
看了会儿宋容容又被其他人说话吸引。
哥哥说：“我来这里就是帮忙的。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可以问。”
“关老师的测验有过关诀窍吗？”
“是啊。我都忘了自己当时什么表情了。”
昨天晚上宋容容看直播时，他们的排名表就在专题页面的背景墙上，非常显眼。
每回考试分值都会累加上去。
现在大家对于考试估计都很紧张。
哥哥扫视一圈大概是确认所有人都来了，这才说：“考试最重要的不是看题面是什么，而是看出题的人想考什么。有时候哪怕跟题面对上，但让出题人看到了你的能力，也一样能考出高分。”
“那应该怎么做？”有个长发女生仰起头，用手撑着下颌，以一种非常崇拜且可爱的姿态问。
哥哥视线没有落在她身上，仍然对着众人：“认识自己，模仿自己。这是关老师的题目。我想大家的关注点大部分都在后者，我只能提醒，真正重要的是前者。”
见大家都在思考，哥哥继续：“与其回忆自己当时究竟是什么表情，不如分辨清楚自己当时真正的情绪是什么。再确认自己随着情绪而变动的表情。实际上人的表情一般是不会变的。”
哥哥提示得已经很明显了。
宋容容沉下心想。
张芬亦老师考的是如何识别他人情绪。
那按照哥哥的说话，关老师考的就是如何识别自己的情绪。
很多人是压根不会意识到自己情绪是怎么回事的，总是要过很久很久之后才反应过来，比如朋友间的微妙嫉妒，对于优秀异性不自觉的好感，对待有权势之人的下意识逢迎……
仔细想想，自己当时的情绪真的是“忧虑”？是不是也有一丝因自己不用被淘汰“沾沾自喜”？
人远比自己想象中复杂。
宋容容抬起视线，哥哥真好，来的第一天就给大家做了顿早餐，给大家考试诀窍打士气。
视线又莫名其妙对上了。
“……”
怎么她一抬眼就能跟哥哥对上视线？
怪尴尬的。
她再次仿佛不经意地挪开，摆摆筷子，假装很自然地望向很远很远的窗口而已。
西门英年：“你在干嘛？发傻？”
宋容容：“……”
算了。
还是把自己吃面的碗洗了吧。
早餐结束，除了几个人回去补妆拿东西，大家早早地到教室，坐在位置上等。
因迟到早退也算积分。
累加起来不也算少。
这个综艺不是大逃杀，而是积分制淘汰赛。
总共有三次期中考试+三次期末考试。
期间各种随堂测验和小作业不等。
每次期末考试，算后续所有考试都拿满分都无法填补跟第三名差距的学生，都会被淘汰。
淘汰人数——没有限制。
第一节课是张芬亦的《认识表演》。
张芬亦老师换了身碧绿色的高领衣服，还是新中式，她一直有种非常老派的优雅感。
“好的。这是我们的第一堂课。我不会教大家我在学校里教的教科书。我想先问大家，什么是戏剧？大家在生活中有没有看到过戏剧的例子？”
……
这次节目组聘请的四位老师也都在住宿，在另外一栋楼。
因此课表安排得很多。
上午是张芬亦老师的表演认知。
陈三十的编剧鉴赏课。
关得周导演课。
另外时不时会有其他老戏骨、教授、编剧等来讲课。
下午是刘周老师的锻炼课。
包括体能训练、武打动作学习、打斗戏如何拍摄、吊威亚技巧等等，包括一些扇巴掌用花瓶打头之类的戏如何保护自己。
除了锻炼课，下午还有影片鉴赏课。
由四个导师选片。
观看完电影后每个人要按照代课老师的要求做作业。
比如张芬亦老师喜欢布置分析某某某人的演戏技巧和习惯。
陈三十老师就喜欢让大家根据影片中透露的信息，去推测和脑补这个人物从小到大的经历。
总之张芬亦也算兑现了她的承诺。
讲的课真的不算枯燥，经常用大量生活中的事例来佐证，寓教于乐，让人觉得表演真的不是高不可攀的艺术。
下午也除了看电影就是锻炼。
晚上有晚自习，不强制，也不算学分。
这天宋容容准备去上晚自习，迎面看到哥哥走过来。
哥哥跟他们一块儿上课，不参与考核，负责传达老师消息、收作业、解答等等，简直可以说是大材小用。
她还以为哥哥也是去上自习。
谁知道哥哥迎面说：“茶茶，要不要去楼下走走？”
宋容容犹豫了一秒。
毕竟是在拍摄。
绯闻又传得那么浓烈……
不过哥哥的眼神好像很期待似的，宋容容转念一想，哥哥跟西门茶茶茶本来就都是刚结束《青几传》过来的，热搜也都知道，太避嫌了反而不好。
她点点头。
哥哥说：“我们摘下麦去。”
节目组也不制止，宋容容跟哥哥摘麦下楼。楼下有个考试用的体育场，正好用来散步。
这会儿是夏天最适宜出来散步欣赏外景的时候。太阳刚刚下山，残留着微暗的天光，火烧云痕迹还很明显，操场边树木葳蕤，藏着被烘晒一天后缓缓腾起的湿润感，空气中偶尔有飞过的虫蚋。
“还适应吗？”哥哥偏头问，望她的脸。
“适应。”宋容容说，挥掉面前的蚊虫，“我很喜欢这里。”
“你好像到哪都能适应得很好。”哥哥耐心地伸手帮她挥掉，“这几个老师，你最喜欢谁？”
摘了麦，不被录音，宋容容说得比较大胆：“刘周老师。”
“哦？”哥哥眉尾略跳，有些意外似的，“为什么？”
“他好全能。我才知道他在当动作导演前还做过道具、灯光和摄影。简直是个片场百事通。”宋容容双手支在胸前，十指指腹相贴，“而且他说话好有意思，讲了好多片场有趣的事。”
“嗯。”走路时哥哥仍然挥掉她面前的飞虫。
宋容容还蛮喜欢这种小细节。
而且哥哥跟以前一样，会对她说的所有话有回应，流露出想听的意思。
于是，她继续说：“他说有些演员会根据现场拍摄让灯光师换角度，但光其实是整体的，过于突出会导致后期调色，反而把演员调难看了。不过很多演员都不信，认为是灯光师想省事。还有如果想换打光就要提前跟灯光师说，如果摆完了一般都换不了。片场互相知道彼此的工作内容，能省掉很多鸡同鸭讲的沟通时间。”
“是。了解别人的工作有助于我们拍摄。”哥哥说。
宋容容又说：“刘周老师还说让我们在片场不懂就问，千万不要怕。之前有个新人不知道怎么拍假打戏，可大家有以为他会，结果打的时候不懂得躲就受伤了。现在剧组都在赶进度，很多科班出身演员只学了一套理论，理论再好不懂得找镜头也是没用的。”
“你好像很有共鸣。”哥哥听她说得兴奋。
“是啊。”她刚开始当西门茶茶茶的时候不就很茫然吗？好在西门茶茶茶比较“大牌”，剧组都提前给她找了个替身全程都调试好了，要是她是个不太知名的女配或者新人，完全不懂肯定就要被骂。
“所以时间久了就会对影视圈去魅。”哥哥说，“这行其实没那么强调天赋，或者说，能够强调天赋的只有少数人。大多数人吃的是经验、技术，人脉以及态度。”
“态度是什么？”
“敬业。好合作。不撂担子。能帮忙。”
宋容容点点头。
“你很适合这行。”
“是吗？”宋容容惊讶，没想过会得到这种评价。
哥哥拂去他们面前横斜的树枝：“心态好是很重要的。这行落差大，同一期选秀出道，c位立刻就能接到顶奢代言，一同去机场别人粉丝乌央乌央，心态不好的就很容易产生情绪。娱乐圈也很势利，谁火就捧着谁，心态稳不住也容易飘。可更新换代又很快，去年还炙手可热，今年或许就无人问津。”
宋容容认可。
听到哥哥说自己适合这行莫名有点开心。
“不过这个综艺目前看起来播放不高。”宋容容遗憾，除了先导片上热搜引起了一小波热潮外，接下来的直播，播放量一般，现在撑起的大部分是哥哥粉丝。无论什么时候点开直播，弹幕都是刷“贺霖贺霖”。
“这个综艺不是冲着爆去的。是冲着给娱乐圈新人一份比较接地气的指南，以及被考古去的。”
“考古？”
哥哥莞尔一笑：“三十个人资质都不错，总会有火的。其他综艺恐怕都比不了这个全天直播综艺来得全面。”
“那你为什么来？”宋容容纳闷。别人来是冲着红，冲着刷脸，哥哥现在热度这么高，总该不会为了钱来吧。为了钱这直播时长够接其他好多个综艺了。
哥哥别有意味地瞧她一眼。
“……”不会吧不会吧，宋容容小心脏跳跳，连带着脸也莫名其妙有点发躁。
哥哥该不会就是为了跟西门茶茶茶多一点相处时间才来的吧。
“我希望粉丝了解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的视线朝向远处希望。
“？”宋容容没懂。
“粉丝对演员有滤镜。不过有些滤镜太深了。比如以为我之前那部电影票房高都是因为我。我的演技只差拿影帝了。所有大导都抢着跟我合作。”
“噗。”宋容容没理由笑了。
“我希望他们对我也去魅。”
“为什么？”
“粉丝太执着于造神就会让我没办法当‘人’，且很多小事反应也容易放大。”
宋容容点点头。
也不是没在热搜上见过类似的案例。
演员自己选的女演员合作，可粉丝确认为该女演员配不上演员的咖位，跑去女演员和片场那里刷评论，直接把合作搞黄了。
从这点来说，哥哥还是蛮清醒的。
不过哥哥希望粉丝去魅这个还未必能成功。
哥哥怎么说呢。
那个男学员虽然阴阳怪气话倒没有错。
哥哥很会“做人”。
哥哥的做人在宋容容眼里不是贬义，而是他擅长照顾别人，温柔耐心。
之前万甜说得有句话没错：从来没见过哥哥发火。不仅万甜，连她宋容容也没怎么见过。
两个人就这么说说聊聊，走了两圈。
哥哥侧目：“这个综艺结束后，你有什么打算？”
“暂时没什么打算。”
“没有想过去做点什么？”
“没有。”
“我有个妹妹。她得了病。基本不会好。她自己不想做手术，因为费用高、疼、护理麻烦，还留疤，也没什么用只是延长时间而已。可我爸妈希望她做。于是她就做了。做了不止一次。有些手术都产生了后遗症，我爸妈都很愧疚，她却在日记里写：谢谢爸爸妈妈花时间精力愿意给我做手术，我已经很幸福了。”
哥哥顿了下继续说：“她跟很多人不同。永远往下比。别的孩子吃不饱穿不暖，我吃饱穿暖很幸福了；别的孩子没有父母花钱手术，我父母花钱手术很幸福了；别的孩子父母不对孩子上心，我父母对我很好，很幸福了。”
“这样不是很好吗？”宋容容听见自己问。
“是，这样很好。心态容易更舒服。也不好。有些东西可以妥协，有些是不可以妥协的。”
哥哥突然停下来，望向她：“茶茶，如果有可能，你会把我让出去吗？”
宋容容有点茫然。
跟着停下来，怎么又好端端提到这？
“不会啊。”
哥哥更进一步问：“所以你没有考虑过跟我分手？”
“……”
宋容容嘴唇动了动，没给出具体的答复。
老实说，想过的。
想过自己直接以西门茶茶茶身份跟哥哥分手，让哥哥早点死心，以防西门茶茶茶回来后骗他。不过这是出于为了哥哥好着想，跟恋爱关系不搭架啊。
哥哥目光一直望着她：“茶茶，你是那种就算对方做小三破坏了你的家庭。你看到对方丢了你老公送给她，明明是你们婚内财产的戒指，都会因为‘捡到失物就要归还’，追上前亲手送还的类型。”
“？”这个奇妙的比喻。
哥哥你把我绕糊涂了，你究竟想说什么啊。
“父母出于为儿女好的目的，要求做手术延长生命是可以妥协的，但为了别人不珍惜自己的生命是不可以妥协的。”哥哥终于语气明确地说清楚，“有道德感是一件好事，但不可以因为道德感忽视自己。”
宋容容沉默了会儿。
哥哥语重心长起来：“茶茶，不要逃避，越逃避留给你的时间就越少。很多时候不是非此即彼，只要尽力找也许会有更好的解决方法。”
天渐渐暗了。夕阳光落下去。
哥哥目光低垂着，一动不动落在她身上。
宋容容垂落的手指不自觉地缩了缩，她抬眸：“贺霖，你怕我跟你分手吗？”
“我是怕你离开我。”哥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