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造化偏有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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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夜渐深,人语歇,西窗斜月。czyefang
四周万籁俱寂,唯余风害怕冬末侵人肌骨的薄寒,偷钻进暖室时与窗纸发出的沙沙争吵。
沈知寒静静地看着谢无救,与他对视的每一个瞬间。她都像现在这样,根本不能明白谢无救的阴晴不定究竟是出于何种原因。
他像只性情乖戾孤僻的野兽,想让你亲眼看着他舔舐伤口,懂得他所有的痛苦挣扎,却又怕你离他太近,真的看清他的心。
沈知寒不明白。
过了许久谢无救才开口回答。他捏着钗子的手指不可自控地不断摩挲着。
“谢清夷给你的?”谢无救举起钗子,拿在手里晃了晃。
钗上流苏响动时发出的声音清脆悦耳,可他的声音却低沉又暗哑,像藏着许多晦涩难言的情绪,那些被打碎的言语被顺着喉管生生吞下,到最后连刺目的血光都看不见了。
沈知寒皱眉,点了点头。
“你同谢太妃的关系很不好吗?”
“也没有。”
“她那样的人,会与谁关系不好呢?”
“只是…”谢无救顿了顿,淡淡地说道。
“我讨厌她而已。”
沈知寒心头一紧,她忽然想到前夜,在听到周必安的故事时,谢无救露出的神情。
如今他这样的回答,似乎隐约地印证了沈知寒的一些猜测。无救必安或许真不只是字面意义上的巧合。
谢无救把凝在金钗上的目光移开,他看向沈知寒,只消一眼便能猜到她心中所想。
谢无救散漫随意地坐到桌边,给两个人各自斟了一杯酒。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饶有兴味地问着沈知寒:“沈指挥使似乎对我们姐弟的关系很感兴趣。”
沈知寒坦率地点了点头。
“你对我的过去了若指掌,可我却丝毫也不了解你。”
“好奇心人皆有之,只是若那对你来说是段痛苦的回忆。那么不告诉我也可以。”
谢无救耸了耸肩,无所谓地说道:“你已经听得差不多了。”
纵然语气轻松,故作明快,但是谢无救身上的悲伤却像浓到就算是滴进活水中,也化不开的墨般。
他一小口一小口抿着杯盏中芳香醉人的酒液,仿佛想要让这股醇厚在自己的舌根多流转一会,好消去即使尽力遏制,却仍旧不断翻涌起的苦涩。
“只不过和那个小鬼不同的是。”
“我出生的时候,去世的人是父亲。”
“所以恨毒了我的人,是我的母亲。”
“她有多爱谢清夷,就有多恨我。”
他平静地讲述着,被自己的至亲刻骨地憎恨着的幼年光景。没有哭诉没有怨毒,甚至不是为了讨任何人可怜。只是单纯地在讲述着一个过了很久的故事。
“我只见过两次这根钗子,父亲死后,家里一直非常困顿。”
“连母亲每每思念父亲,用来扎我的都是用来挽头的木簪而已。”
“后来年运不好,家里快吃不上饭的时候,我曾想偷偷将它卖了,换些银钱。”
“被母亲发现后,她用这支钗子扎进我指尖。我求饶了很久也没有用,直至两只手每一根手指都被扎遍了她才停下。”
“这就是我看见这根钗子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
沈知寒只觉得呼吸都快滞涩了一般,她小心翼翼地开口:“那谢太妃知道吗?”
谢无救冷哼了一声:“她才不知道。”
“母亲勒令我不许找她告状,不许在她面前哭。”
“所以我总是千方百计地去搪塞她,将这些伤口都归罪于自己的不小心。”
“谢清夷就是那样享受着无知的幸福,理所应当地被爱着。”
谢无救轻描淡写地将这些字字泣血的过去化作游离在他身侧的浮云,看似只是过眼而已,但他孤身站在烟雾里,却也被模糊到看不真切。
此时连风都怯怯得停住了作祟的脚步声,不敢发出声响。
沈知寒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才能宽慰这样的切肤之痛。于是只能坐到他的对面。
同样举起了酒杯,对着谢无救握在手里的酒杯轻轻碰了一下。
当啷一声轻响,便都尽在不言中了。
谢无救眸光中的情绪闪烁变换,他弯了弯唇笑着看向沈知寒:“这就是知寒与我的交杯酒吗。”
“算是吧。”
“可我怎么觉得这不算呢。”
谢无救站起,将身体倾向沈知寒。
“应该这样才对。”
他持着酒杯从沈知寒支起的臂弯中穿过,绕了一个圈,然后递到自己的唇边。
酒液顺着他绯红的唇瓣和洁白的齿缝滑进喉间,被酝酿得更为醉人醇美。
沈知寒愣了愣,谢无救细密的眼睫毛颤动着,宛若振翅欲飞的蝶翼,美丽、纤薄却又有让人触之惊心的力量。
她弯了弯手腕,鬼使神差地凑近了些,然后在谢无救更为错愕的目光中,缓缓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然后一声脆响,银质的酒杯掉在木桌上,干净清利的声音陡然将逐渐升温的暧昧氛围振散。
沈知寒勾了勾唇,她站起身,走向床边。
她将手搭在衣襟上扭脸瞥向谢无救,语气凉凉道:“你便打算这样看着我更衣吗?”
谢无救轻笑了一声,从后面虚虚地环住沈知寒将手搭在她肩膀上,影子被烛光倒映在窗户上,放大了姿态中的亲昵,两个人仿佛真的在耳鬓厮磨一般。
“那又有何不可呢?”
“知寒可是忘了,你如今已经是我的妻子了。”
他低垂到沈知寒的眸光,悱恻缠绵:“不止是更衣。”
“我有权看到更多、更多的你。”
他的手顺着沈知寒的肩膀缓缓向下滑去,隔着厚重的婚服,她都能感受到谢无救掌心灼热的温度,像是要将她的肌肤都整个熨烫一遍。
沈知寒嗤笑道:“好啊。”
“那也请谢掌印同我坦诚相待吧。”
她像身体转向谢无救,伸出根手指,轻轻地将谢无救的腰带扯远了些。
弹起又放下。
“脱吧。”
“从这里开始脱。”
她原本以为这样可以碰到谢无救敏感的红线,让他在这场绯色的对弈里,率先成为弃子然后落荒而逃的一方。
谢无救抓住她想要作祟的手,不自觉加重着手上的力道,沈知寒吃了疼,也没有恼,自以为一切都按照她所预想的在一步步走着。
却不料谢无救开口,所在意的事情却另有其他:“为何…”
“都这般了。”
“还要叫我谢掌印呢。”
沈知寒愣了。
其实她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谢无救,她怎么也没办法轻松坦然地叫出他的名字,那样太过亲近的称呼不适合两人骤然被拉近的关系。
但是很奇怪的是她却从来没反感过谢无救总是调笑地喊她知寒。或许是因为她理所当然地认为那些都是谢无救的故作轻浮,是当不得真心的。
好像是意识到自己的恍然失神,谢无救忽地卸掉了手上的力道。
他低垂着眸子痴痴地看着沈知寒白皙的手背上被他攥住的道道醒目的红痕。不知为何,对于这样的印记,他病态地流露出些迷恋的目光,分明在渴求着更多。
想在她身上留下更多,由他掌控的痕迹,所有能宣誓着她在被他支配着的痕迹。
隐秘、旖旎又肮脏的痕迹。
明明没有那样的能力,却又无法控制地希望她能够因为他快乐欢愉,所有层面上的快乐欢愉。
他就是这样低劣又无耻,却又被她的皎洁无私地照亮着。
沈知寒还不知道谢无救此时心中千回百转的情绪,她认真思索着他方才的问题。
她将话头抛了出去:“那你希望我叫你什么呢。”
谢无救笑着说道:“知寒是不知道寻常夫妻间该如何称呼吗?”
“还是因为我没先喊你一句。”
“夫人?”
沈知寒伸出根手指挡在谢无救的唇边。
“谢掌印不必这么如此。”
“这样的称呼我担不起。”
谢无救愣神。
沈知寒接着说道:“我知道这门婚事并未你心之所愿。”
“你被迫与我捆在一处,我既占了你良人的位置。”
“那么你如何对我,我都全盘接受。”
“不求与你相敬如宾。”
“我们只需仍像从前一般就好。”
谢无救眼神暗了暗,自嘲地笑了笑:“你如何知晓……”
非我心之所愿呢。
谢无救张了张,把原本想说的话吞进肚子里。
他知他的情谊是很下贱的东西,是就算宣之于口也会教人疑心,不敢确信。
没人愿意相信他这样的人也是会有真心的。
那如果不靠说,靠做呢,谢无救暗自想着。
做一些更加过分的事情。
做一些只有爱人之间会做的事情。
他一只手拉起沈知寒,两人十指交缠,他牵引着她的手放到了领口的位置;另一只手则将被沈知寒扯得松松垮垮的腰带解下。
然后一点点、一层层地拉开繁复的衣襟,直至衣衫散乱,光洁细腻的肌肤透着薄红撞进沈知寒的眸中。
谢无救附在沈知寒的耳边,灼热的吐息喷在她的耳骨上,他刻意调节着呼吸,好让说出口的每一个字既轻盈又柔软到足以勾起浑身细密的颤动。
他收起了剖白真心的想法,将言辞变得更加轻浮放荡。不再渴求通过示弱和祈求来获得爱,哪怕只用这幅身体,这幅残缺的、但却还算看得过眼的身体赢取她半分垂怜和侧目也好。
“沈指挥使怎知我不愿与你。”
“一晌贪欢。”
沈知寒看着他起起伏伏的胸膛,目光缓缓地下移。谢无救的身材很好,常年练武让他原本清隽瘦削的身材多了一份苍劲,像棵白杨树般挺秀。
肌肉薄而紧致,肩宽腰窄,赤红的婚服松散得半挂在他身上,旖旎得让人移不开眼。
沈知寒抬起空着的手,替他拢了拢,关切地说道:“夜半霜重,少心风寒。”
“别误了明日早朝。”
“快点休息吧。”
说罢就和衣躺到了床榻里侧,徒留谢无救一人风中凌乱。
作者有话说:下面的东西绿江不让写,所以你俩洗洗睡吧(冲过来强行拉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