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他是他头一回,见识到战争的无情。
内斗,一点也不比与外域的争斗来得温和。
他眼睁睁看着红色的宫墙下浸透了鲜红的血。
盛王他见过,无数个夜里盛王悄悄来访,与兄长商议过事情以后又悄悄离开。
此刻那生来高贵的龙子赤红着双眼,挥刀领兵纵马冲进城门。
顾长钧夹紧马肚朝前冲去,不妨身侧射来一支冷箭,射中了他的马腿。
骏马跌摔,将他从马背上甩了下来。
顾长钧被人牢牢攥住,才没跌倒。
他回身抬眸,马上顾长琛一脸气急败坏,朝他喝道:“紧要关头,你凑什么热闹?”
顾长钧瞧瞧那越来越旺的火光,和震天的喊杀声,他扬头一把甩开了顾长琛的手。
“是你,对不对?”
顾长琛容色一沉,一把扯住顾长钧的手臂将他拽上了马。
疾风擦过耳畔,顾长钧坐不稳,仰面俯身被横置在马上,胃里翻滚不已,难受的要吐出来。
无人的巷道里,他被重重踢下马,摔在地上。顾长琛立在他面前,身后是烧红了大半天空的火光和刺耳的嘶喊。
顾长钧翻身而起,想越过他冲出去。顾长琛紧紧拽住他的衣领将他推撞在墙上。
“你糊涂啊!”少年的嗓音,沙哑的音色,他头上都是汗,眼底有着深深的忧色,“助纣为虐,意图谋反,顾长琛,爹娘和嫂子都会被你害死的!”
顾长琛堵住他的嘴,蹙眉道:“我什么都没参与,你别陷害我。”
顾长钧那双眼睛,在幽暗的巷中闪闪发亮,那双眼睛紧紧的盯着他,满是不赞同。
“长钧,哥也是没法子。我是他身边的人,我劝不住他,出了这种事,若是败了,我也是个死。”
只能破釜沉舟,助他一臂之力,成了,前程似锦。不成,……怎么会不成?
那时顾长琛也算错了。
盛王谋逆逼宫,从来不是为了富贵荣华,不是为了早早登上皇位。
他没野心,那个注定属于他的位置,他其实没那么热衷,也没那么想要。
直到很久以后,顾长琛才懂。
他震怒,他决心破宫,只是为了一个女人。
他心爱的女人。
说好了等他这次办好差事,就回宫启奏,像父皇求娶她为太子妃。
可这回一走,什么都变了。
归来后,得知他心上的人被父皇看中,已在一个多月前被册了丽嫔。
他想进宫去问个明白,连她的面儿都没见着,他强闯后宫,晋帝很生气,命人将他架回盛王府面壁思过。
第二回进宫,他求母亲相助,不敢与父皇争抢,只想问那人一句,入宫究竟是她自愿的,还是父皇一厢情愿。
他爱的太深了,这辈子没想过要娶除她以外的任何人。他怀揣着要和她相守一生的梦,就这样被现实打醒。
第二回也没见到。偶然听宫人说,她对镜垂泪,惹恼了皇上。
盛王回去想了很久。
父子相争,是丑事,他读圣贤书,学孔孟之道,知道自己无论为臣为子,都不该生了怨怼之心。
可他做不到。
那个他爱到了骨子里去的人,被另一个男人强占了,她在后宫对镜垂泪闷闷不乐。
她是否还在等着,盼着他回来,盼他去解救她?
盛王连夜入宫,向父皇秉明了心志。
雕金龙座下,他抱着父皇的腿痛哭流涕:“……儿臣只喜欢她,儿臣想用这回的功劳换父皇赐婚的。父皇把她还给儿臣,儿臣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晋帝震怒,一脚将他踢开:“你这是什么样子?要死要活,为了个女人?那是你能肖想的人吗?把朕的丽嫔送给你?你想要全天下人耻笑朕?”
他求不回来,求不回来他。
晋帝不仅不肯听他哭诉,还每每奚落侮辱他。
站在晋帝的角度,他能明白,自己的儿子觊觎自己的女人,换做任何男人也不能原谅,何况他还是帝王。他怎么可能丢得起这么大的脸。
盛王被踢翻在案前,盛王一脚被踢在胸口,从玉阶上滚落下来。
晋帝居高临下地骂道:“朕看你是越来越糊涂了!”
盛王满嘴是血腥气,吃力地抬头瞧了父亲一眼。
失望和恨在心底翻滚着。盛王决心强闯禁宫,把心爱的人夺回来。
少年冲动,尤其是感情无法控制。盛王一句劝也听不得,关了劝得最苦口婆心的太傅,纠结了手里的全部人马杀入宫闱。
乱事来得突然,城门蓦然失守,盛王是一直深受信赖和敬仰的未来储君,谁又能想得到他会反?
在两方兵士在正阳殿前厮杀的时候,盛王闯入后宫,破了丽景宫门,将丽嫔从宫里抢了出来。
他目的不在君王,也没想过要弑父,他一抢到丽嫔就飞快地后撤。
禁卫军反应很快,不远处的驻军也反应很快。顾长钧听见街头的嘶喊声越来越弱。
盛王骑马抱着丽嫔,在夜色火光中杀出一条路来。
顾长琛怕顾长钧坏了部署,趁他不备一掌将他劈晕将他遗弃在巷子里。
盛王携残部一路杀出宫门。此刻各城门都已加强了防备。
闯入容易,全身而退太难。有人提议从宣德门走,那边的主将是盛王过去的侍读。
盛王太急于带着心上人远走高飞了,他同意了这个提议。此时城中各处已开始对他们大肆搜捕。
留下忠心将领顽抗追兵,盛王和丽嫔乔装了往宣德门去。
宣德门戍卫统帅用性命全了旧年情意,盛王踏在旧友的尸骨上带着心上人朝城外逃亡。
走得没多久,也就三四天,急行军,上过战场的男人们都是咬牙强撑着,女人更是难以坚持。
丽嫔本就病弱,她生于江南,体格不如北方女子健朗。
在一家农户暂歇,丽嫔见红吓坏了盛王,冒险掳了个郎中来诊治,郎中说,丽嫔有孕了,约莫一两个月。
望着心上人苍白的脸,盛王咽下喉腔里的苦涩冲了出去。
一两个月,叫不得准。
他四十多天前去鲁地巡查前夕,暗中约见过丽嫔。
他才走没几天,丽嫔的兄嫂就设计将丽嫔送到了御前。
他冒死逼宫时,丽嫔已经在宫里耽了有一个来月。
盛王发狂地跑到田垄里,抽刀乱砍着禾苗。
忠心的属下劝他:“丽嫔身子吃不消,如今宫里派出的人追的紧,为顺利逃脱,不若先将丽嫔留在此地,待风头过了再悄声过来接走。”
盛王不同意,可当晚丽嫔就发起高烧来。为不让心上人冒险丢了性命伤了身子,盛王咬牙将她托付给留在京城善后的顾长琛。
那是顾长琛头回见到那女人。
她屈身躲在农舍里,弄花了脸遮住太过明艳的模样。
抱着肚子坐在窗边出神,顾长琛给她行礼,看她缓缓地转过脸来。
那双眸子看过来。像有电光击中了顾长琛。
那时他年纪也不大,不过二十出头,刚刚娶了妻房,聘的是自己老师的独女秦氏。
不过是恰到好处的一桩联姻,门第相当,关系亲近,这样的婚姻放眼京城比比皆是。
两人婚前也见过面,彼此没经历过什么山盟海誓,也不是非君不可。他甚至没好好打量过自己的妻子,那不过就是一个要与他一同留在家族牌位上的一个名字。
平生第一次,他懂得何为惊艳,何为悸动。
接下来相处的那些日子,他一次一次的刷新了自己对感情的认知。
丽嫔大多时候都不说话,她逆来顺受地接受盛王的一切安排,安心等待着盛王回来寻她,肚子一日日大起来,她的气色并没因着补品而变好。顾长琛寻个隐秘的院子,将她接了过来。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