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我救不了她
归家途中。
“大人,为何不救?”
铃兰是个藏不住话的,能从方才憋到现在,已是不易。
“救不了。”容羡垂眸。
骆枳和许弋澄也罕见的沉默了。
为了方便,如今许弋澄也住在容府。
回府后,铃兰给容羡打了水,便去休息了。
因着晚上的事,铃兰一直睡不着,隐隐约约听见容羡房中有声音,欲起身去寻,出了房门,恰巧与骆枳、许弋澄二人撞上了。
三人聚在一起,都看见了彼此眼中的担心。
快步朝容羡的屋子走去,离容羡的房门越近,声音便越来越大。
这时几人才发现竟是水声。
“小姐。”骆枳上前拍门,见一直没有听见容羡的声音,只得从一旁的窗子翻了进去,剩余二人见状也不顾其他,跟着翻了进去。
“小姐……”
三人刚进屋,便见容羡披头散发的站在架子旁,一直在盆里洗着什么东西。
离得近了,才发现容羡在搓自己的手。
“小姐!”骆枳惊呼一声,上前小心将容羡的手捞了起来。
只见容羡十指泡的发白,唯独左手四指指腹通红,甚至起了泡。
“小姐,你这是做甚?”
铃兰拿过一旁的帕子,轻轻给容羡擦了水。
“阿铃去拿点药来吧。”
许弋澄端着水出去倒了。
直到上完药,容羡依然一句话未说。
“小姐。”
骆枳又唤了一声,容羡还是呆呆的。
屋内安静了很久。
“今日,为何不救她?”铃兰开口打破了沉静。
她实在是好奇,好奇的完全睡不着,也憋不住话。
“救不了。”容羡说完,嗓子好像有些疼,咳了几声,又重复了一遍,“救不了。”
“穷苦人家,卖儿卖女,用一个孩子换取更多的孩子活下去,符合律例。”
是的,律例有这一条,都凉复国不久,百废待兴,经受了战乱的百姓,更是穷苦,刚复国那几年,一家子都饿死的不在少数,故而有了这条律例。
“给老鸨更多的钱就能把她买下来了。”
骆枳闻言,看着铃兰摇了摇头。
“太多了,这样的孩子。”
“可为何卖的都是女儿?”
“为何男子不能卖?”
几人沉默了。
“律例不能改吗?”铃兰接着道。
“禁止他们卖女。”
“那穷苦人家如何活,如今的田赋也不低。”许弋澄道。
“做活,很多铺子都缺人手,根本忙不过来。”铃兰思索后答道。
“他们都缺什么人?”许弋澄问道。
“账房先生、绣娘。”这次铃兰答的很快,她经常混迹在街上,对这些很是熟悉。
“他们缺的要么就是识字的人,要么便是会手艺的,可这些东西对种田为生的百姓来说,太难了。”许弋澄的话像是一盆冷水,将铃兰从头淋到脚,在这冬日里,铃兰只觉浑身冰凉。
“他们素日里种田养活自己,已经很难了,没法再学这些新的东西。”
屋内又沉默了下来,这件事,好像就是无解的,都填不饱肚子,随时担心自己会被饿死,如何能去学新的东西。
“国库。”容羡开口道,不顾几人震惊的眼神,接着说道,“若是今上愿意,免了这些人的徽费,开国库买书本。”
后面的话容羡没有说完,可几人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徽费和买书的钱,才是穷苦百姓去不了书院的原因。
但容羡的提议,就是天方夜谭。
“能行。”铃兰见几人看着她,接着道,“小姐之前可有女子当官?没有吧,若是前些年有人说女子能为官,旁人只会道他是痴人说梦,可现在呢,小姐就是从三品朝廷命官。”
“再说阿澄姐姐,这之前可有女子司刑官,所以,怕什么,我信小姐,也信大家。”
骆枳哆嗦了大半夜的手,终于不抖了。
“我娘就是因为是仵作,承受了那么多流言蜚语,女子为何做不得?我比他们更好!”
容羡眼眶渐渐红了,低头望着指腹上的药,她忘不了握着那个小女孩的手的感觉。
像是针一根一根扎在手上,从方才,她的手就一直痛到现在。
这是几人第一次看见容羡这般失态,从一开始默默掉眼泪,到后来呜咽出声。
许久后,容羡擦干了眼泪。
“国库我来想办法,阿铃时常留意各家大人的家眷,宅子那边就全靠阿枳了,男子学什么,便给那些小姑娘教什么,不爱读书的,学一门手艺也好,但一定要识字。
至于阿澄……”
容羡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
“可愿助我?”
许弋澄坚定不移,“愿!”
“我这官位该往上走一走了。今上阴晴不定,喜怒随心,不是一位明君,但他开了先例,给了我这个官位,时机成熟,便请命广开科举,允女子为官。”
上朝也有些时日,梁帝的决策,时而睿智,时而昏庸,慢慢的,竟是带着儿戏了。
铃兰快言快语,“那就希望他再疯一次。”
许弋澄:“……”
骆枳:“……”
容羡莞尔,“是这个道理。”
心中有事,后半夜容羡一直睡不安稳。
一向枯燥的早朝,容羡也开始认真对待了,这一听,便很是分明了。
三相之间三足鼎立,秦相不会开口,但他会看吏部蒋尚书,此人便会上前,大声驳斥左相党派。
而代表左相的竟是工部范尚书,阿涵的阿父。
许是容羡一会看这人一会看那人的动作太过明显,梁帝竟开了口。
“小容大人如何看?”
容羡:小容大人不如何看。
此时,议的是江南科举一事,原定的是皇长子前去,可是皇长子如今被废,如今这二人争的便是谁去。
想了想,容羡走了出来。
“科举乃我朝根基,臣以为应当派太子前去,方显重视。”
听到这儿,左相暗暗点头,这小容大人虽是女子,看事情倒是通透。
秦相:女子就是女子!鼠目寸光。
“可臣听闻沿途流寇作祟,加之太子如今跟随少傅及太傅读书,一来一回也要些时日,不若带上一名武将和太傅等人。”
左相目眦欲裂,极力控制住自己不回头说教她几句。
“小容大人这话便不对了,储君极为重要,沿途危险,怎能轻易涉险,且如今……”范尚书说了一堆。
容羡低头不再言语,这话引出来了便行,她就是要皇三子前去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