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谈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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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烫的鲜血浸泡在冰凉的雨水中,瞬间便泅染了一大片。chuoyuexs尸身倒在地上,很快就变得冷冰冰的。
在场众人被这一变故惊呆,皆难以置信地望向孟君轲,甚至还有人被吓到下意识后退半步——明明都是见惯了杀伐之人,却不知为何还是为大将军气势所摄。
孟君轲干脆利落松开那女子的手,手执长刀毫不留念削向自己的发髻——猛烈的刀风连带着发带一起斩断,湿透的青丝落下,原本过腰的长发立刻变得参差不齐,七零八落悬挂于肩膀之上。
“古有削发明志,今有本帅削发赔罪!一罪告苍生,未能保百姓不受侵扰,是为食言;二罪告尔等,治军不严方出此乱,是为不贤;三罪告双亲,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损之毁之是为不孝!”所言所语震耳发聩,穿透瓢泼大雨狠狠砸进众人心里,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刚刚还在吵嚷闹事的士兵们脸上。
此等气魄与决绝,犹如真龙哀鸣怒冲寰宇,直叫人心头发颤,忍不住想要匍匐在地。
将士们全部跪下,就连郭晖都为此等魄力所摄,跪倒于地。
也不知是谁带头喊了句“末将有罪”,瞬间所有人跟随高声呼喊:“末将有罪!”“末将有罪”“末将有罪!”
声势浩大,甚至将雨声完全遮盖。
孟君轲冷眼看着他们,心底却是前所未有的清醒——若她不是高高在上的皇族,这些人怕是不会跪得如此心甘情愿。
这世间法则向来如此,人生来便分三六九等——这最上等之人只需流露出对下等人的一丝丝尊重,便会收获下等人的感激称赞,甚至是肝脑涂地。
而孟君轲是个聪明人,聪明人从不轻视任何人,但懂得利用这世间一切规则。
她敛去眸中情绪,抬手止住众人呼喊,吩咐陈瑾:“将本帅的断发全部收拢好,挂于高台以示百姓。”
这发丝既然断了,总该发挥它应有的价值。只是用来给百姓们围观还不够,届时由她“亲笔书写”的罪己诏亦会随附旁侧。
制止了一场闹剧,又吩咐下属安抚好那祖孙三人,孟君轲顿觉身心俱疲。她顶着沉重的盔甲驾马归来,却瞧见李武在帐外踌躇反侧。
不知是何等大事竟逼得向来沉稳的李武都面露难色,孟君轲强打起精神,问道:“出了何事?”
原本憋了一肚子话要讲,但看到帝姬狼狈的断发,李武大惊,话都讲不利索:“帝姬您的头、头发……”
三言两句将事情缘由说清,孟君轲再度问道:“你原本可是有话要对我讲?”
一丝纠结在李副将脸上转瞬即逝,他迟疑片刻,最终还是咬牙道:“将军沐浴之时,可要将那拓跋禹送出帐外?”
今日雨势大得出奇,他料想将军从外头归来定是浑身湿漉难挨,自然要沐浴更衣。以往将军都是在主帐沐浴,可现如今北魏皇子就宿在那里,李武便有些摸不准该如何处理了。
若是将那拓跋禹放出,无形中便多了几分战俘逃脱的风险,毕竟几经交手,现在可没人敢小瞧北魏战鹰的战斗力;但若是让大将军换地方沐浴,又是断然没有这样的道理,像是南魏有意迁就忌惮北魏一般。
此事他思虑良久,实是无法想出万全之策,谁知上峰压根不在意这个,甚至还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嗐,原来是这事呀!何需如此麻烦,随意拿个屏风遮挡一下便是。”
“帝姬!”想要阻拦却不知以何种理由,情急之下,李武下意识唤出自己最熟悉的称谓。
孟君轲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道:“怎么?对你家帝姬如此不信任?放宽心,本座自有分寸,暂时不会对那拓跋禹行不轨之事。”
李武:“?”
什么叫暂时?不对,为何是您对他行不轨之事?
掉入帝姬的逻辑陷阱,李武只得在心中暗暗悔恨——若是早知还有这一出,他和陈瑾无论如何都要说服帝姬住进魏国皇宫。
之前孟君轲不愿住进宫廷,给出理由有二:一是父皇母后尚未入主皇宫,她不便先行占用;二是将士们被勒令不得惊扰百姓,只在内城寻地安营扎寨,她身为统领自该以身作则、与弟兄们同甘共苦。是以,虽然整个南魏军队打了胜仗,如今却还可怜兮兮住在营帐内。
可这帐篷内部仅有方寸之地,这屏风不就是个摆设,何堪大用?
但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上峰下令,李武不敢不遵,最后只得千挑万选了个最厚实的金丝楠木屏风给送进去。
回到暖烘烘的营帐内,孟君轲只觉得浑身筋络都放松下来——这两日她实在是太疲惫了。
余光瞥见依旧被五花大绑的男人,孟君轲懒得同他周旋,卸去外层盔甲,只想快些沐濯。
“帝姬似乎和传闻中很不一样。”
突兀的清冽声音于帐内响起,孟君轲没想到拓跋禹会主动同自己搭话。诧异了一瞬,她绕过屏风,挑眉道:“你说什么?”
卸去盔甲后,湿漉半透的单衣紧贴在她身上,拓跋禹守礼地移开视线,注视着地面重复道:“世人皆道南魏帝姬被娇惯得不成样子,仗着家世和武艺恣意妄为。但帝姬比传闻中要有勇有谋得多,是禹平生所见极为有魄力有智慧之人。”
孟君轲嘴角微勾,饶有兴致道:“拓跋将军怎么也学起阿谀谄媚那一套来了?但你既是如此捧我了,那我便也顺着你给的梯子问一句,将军何出此言?”
这兴致倒也并不完全来自于他的奉承,而是孟君轲觉得这人被双手反剪、缚了四肢,不得不半倚靠在方枕上才能立住躯干的模样很有趣。拓跋禹抬眸与她对视,目光规规矩矩放在孟君轲脖颈之上的位置,“帝姬今日若是放过那都尉,哪怕当场不出乱子,只怕日后难以服众,再难管教这群士兵,迟早会失了民心;可若只是斩下他的头颅,虽泄了私愤亦立了威严,但将士们只惧不敬,亦难和帝姬一心,战场之上带兵打仗,最怕的就是底下人有异心。如此紧迫难解之局,帝姬凭借割发请罪一招化解,在下不该夸一句有魄力有智慧吗?”
帐中一时寂静无声,孟君轲嘴角的笑意尚未收起,眸中却已是凝成实质的杀意:“谁说本帅杀他是为了私愤?”
虽是这样问了,但孟君轲最在意的问题却不是这个——就连李武都无法提前知晓的事情,拓跋禹一个俘虏为何会了如指掌?在她的地盘,泰然自若说出这些事情,又和挑衅有何区别?这简直就是在明晃晃打她的脸!
常年征战之人对杀意最是敏感,拓跋禹却不惊不惧,面上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温和道:“我还以为,帝姬会最先询问给我通风报信的同党藏匿于何处。”
孟君轲上前两步,欺身将他压于身下,未干的雨水自她衣襟滴落,渗透他胸前一片。带着潮意的手掌绕到背后握住他的手腕,孟君轲细细摩挲他手腕上的铁链,“是啊,拓跋将军的同党为何没能帮将军解开这铁链?”
“因为在下不愿令帝姬不虞。”
言下之意,若他想要离开此处,随时都有这样的能力。
孟君轲简直要被他这回答气笑,她面上笑意更盛,手掌却摸索着按住他的尺脉命门,做好了随时将他绞杀的准备,“那如此说来,将军还是个怜香惜玉之人了?”
“帝姬何需辱没了身份自比香玉,寻常女子可不会如此将一个男子压于身下。在下不愿令帝姬不虞,一是为了表达敬意与诚意,二则是为了……讨好帝姬殿下。”
他话中将自己姿态放得极低,现实亦是如此——乌发逶迤铺满软塌,浑身被缚动弹不得,无助而又柔顺地被孟君轲压在身下,任谁看了都只会觉得是孟君轲在欺辱旁人。
但只有孟君轲本人知道,这人眸中并无半分讨好求饶之色,一旦自己稍稍放松警惕,这只战鹰便会露出自己锋利的爪牙,迅猛而又凶猛地狠狠抓伤她。
不过这出戏,她倒是乐得陪他演下去。孟君轲再度欺身,几乎将大半躯体都倚靠在他身上,两人衣衫交融,拓跋禹胸膛前的大片衣裳彻底被浸湿。孟君轲手指看似轻佻暧昧地抚上他脖颈处的脉搏,娇笑道:“将军如今战俘之身,行事多有不便。若是真有诚意讨好本座,不若本座给将军一个面首名分,如此岂不彻底遂了将军的心愿志向?”
面上虽是如此询问,但她手下的动作似乎又在提醒他——胆敢说一个“不”字,他今天休想要活着走出这个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