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回门
看着曲老太那不断变换的表情神态,以曲薏对她的了解,大致可以猜得到她在想什么。
除了想笑,曲薏也不知道他还能怎么,凭什么她就那么笃定自己一定会听她的话呢?就算是上辈子的自己,也没有完全听她的话。
仔细算算,曲家其实也就任劳任怨的大伯一家听话罢了,二伯、三姑和自己爹他们,都不是听话的人,五叔就更不用说了,他是指挥曲老太的人。
不过碍于对方是自己血缘上的长辈,曲薏走出马车时喊了她一声:“奶。”
曲老太眼神放光地看着马车,面上还端着:“嗯,你们回来了,你五叔和耀文他们两要去县里,等会儿就用这马车送他们去。”
曲薏柔和地笑了笑,笑意未达眼底:“不行,相公身子弱,马车我们要用。”
听着曲薏居然敢拒绝,曲老太的神情一下僵住了,看上去特别好笑。
“薏哥儿,你们回来了。”曲二牛见气氛不对,走出来打招呼,他看了眼梁康生,把不准应该怎么喊对方,是喊梁少爷好,还是喊哥婿。
梁康生可不是第一回来曲家,曲家的人他都认识,曲二牛的纠结他看在眼里,既然二伯都率先打招呼了,他这做后辈的可不能不加理会。
冲曲二牛行了个后辈礼,梁康生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晚辈见过二伯,既然已经娶了薏哥儿,以后还请二伯不要对区别对待我们夫夫。”
看着梁康生是这个态度,曲二牛心中大定,他先前还担心这位梁少爷是个看不起人的富贵少爷。
略一思索,曲二牛冲梁康生爽朗一笑:“是这个道理,薏哥儿在家里排第三,那你就是咱们曲家的三哥婿,薏哥儿是个好孩子,你们梁家可别仗着自己有钱就肆意欺负我们家的哥儿。”
曲老太的脸色垮了下来,老二这个混不吝的东西,老娘就在前面站着,他居然就这样和梁家少爷说起话来了,一起把自己忽略了。
想着梁康生的身份,曲老太把火气压下去,板着个脸看向他们:“有些人以为出嫁了就翅膀硬了,没有了娘家也无所谓,连车都不愿意借一下,老婆子把话放在这里了,不把娘家放在眼里,那我老曲家的大门,今儿个就别想进!”
按照道江省的规矩,出嫁女或者哥儿要在出嫁的第一天回娘家吃午饭,没有回娘家吃饭的不仅夫家没面子,也十分不吉利,就让她看看,曲薏是不是真的以为嫁出去了就能和她老婆子呛声!
知道曲薏在曲家经历的梁康生对上二伯能有好脸色,对上曲老太可就不一样了,他看了眼曲薏,意思是全看曲薏怎么处置。
曲老太不知道梁康生眼神的含义,她以为是自己的话成功威胁到了曲薏和梁康生,让他们担心了,一时间得意得不行。
曲二牛看了眼孟家大屋的方向,心想四弟怎么还不回来,他只好硬着头皮站出来说:“娘,你这说的什么话,志才和耀文他们父子两要去县里都是坐的牛车,咋的今天要坐马车?”
曲老太反手就在曲二牛身上打了下:“让你话多,你五弟他们是读书人,天天坐牛车像什么样,既然娶了我曲家的哥儿,借下马车怎么了?”
“奶,这马车是不是借出去了就收不回来了?”曲薏看着曲老太一副准备撒泼的样子,嘲讽地看着她。
心里打着的主意被说破,曲老太有一瞬间的恼火,立马骂到:“什么收不收,说得那么难听,你五叔他们是读书人,以后要什么有什么,还会拿你们一辆马车不成!”
不是曲老太怕了曲薏或者梁康生,主要是她知道自己小儿子和大孙子都是看中脸面的读书人,刚闹出的动静已经有不少邻居注意到了曲家,大家都听着,不能传出去什么借了马车不还这样的话。
曲薏看着曲老太急了,冷笑一声:“行了奶,马车是不可能借的,你不让我进门我也不稀罕,我今天回来,是想问问嫁妆一事,梁家给了那么多聘礼,我才陪嫁两床被子,这如何能说得过去?还是说你们借着嫁的名义,实际上是想把我卖给梁家?”
已经嫁出去了,有和自己一样的梁康生做靠山,曲薏并不打算继续同曲老太虚与委蛇,有些账越早算明白越好。
梁家给的聘礼价值至少百两,有笔墨纸砚,有布匹粮食,还有数量不少的现银,这笔钱上辈子就被曲老太拿了用在五房身上,这辈子他并不打算再退让。
曲薏的话让曲家附近的邻居们瞪大了眼,他们曲家村的水田多,靠着年年种水稻和糯米不仅能吃饱肚子还能卖不少钱,家家户户日子过得不错,断没有卖闺女、哥儿的事。
可若是真的像薏哥儿说的那样,收了大笔聘礼却只给孩子准备一点嫁妆,这样做分明就是想着卖孩子。
曲二牛并不清楚曲薏出嫁时的嫁妆有多少,这会儿听着他也瞪大了眼,他知道梁家定然是给了不菲的聘礼,但他再怎么着也想不到自家居然就只陪嫁了两床被子。
曲老太的脸色沉得要滴血,把这些事嚷嚷出去做什么,在她看来已经陪嫁两床被子了还有什么不满的,当年她嫁给曲老头,连一身像样的衣裳都没有呢。
“大丫出嫁两身衣裳,二丫出嫁一身衣裳一床被子,你出嫁有两床被子,
已经是最多的了,你还嫌少?”
曲老太的脸色阴得好像要把曲薏生吃了,但曲薏并不退让:“奶,你怎么不对比一下周家、井家与梁家聘礼的差别呢?”
“今天若是不把话说明白,我就去请族长族老来给我评理。”曲薏的话成功让曲老太脸色大变。
曲家村是一个同族聚集在一起发展起来的宗族村子,就是因为曲家是一个宗族,大家很团结不容易被外人欺负,但相对的,宗族的规矩也会管到家家户户。
过了这么多年,曲家村发展壮大分支越来越多,曲薏出嫁这件事族里不会太关心,但若是曲薏去找了族长,请来族长给他主持公道,那这件事族里就会插手。
冲喜可不算是什么体面的事,再加上聘礼和嫁妆的差异,真闹了出去,只会是曲老太没理。
曲老太一冲动,抬手就想打曲薏:“小贱蹄子你敢!吃里扒外的狗东西,养不熟的白眼狼,吃了我曲家这么多粮食……”
但是有梁康生在一旁,怎么可能让她打到曲薏呢,梁多稻不用梁康生吩咐,就走上前将曲老太的胳膊捏住。
曲二牛的眼皮直跳,他怎么感觉薏哥儿出嫁后就像换了个人,这孩子以前可做不出来这样的事。
这时候,曲四牛他们总算赶到了,见到被嫁出去的孩子好像和曲家起了冲突,他再度加快了脚步跑过去。
曲薏同梁康生两人站在曲老太对面,曲老太对拦住她的梁多稻又打又骂的,梁多稻没有反驳,只沉默地将曲老太拦住,不让她靠近自家少爷和少夫郎。
“四弟!”曲二牛是最先发现曲四牛回来的人,他大喊一声,把所有的人注意力都转了过去。
曲老太看着曲四牛身后的一群陌生的年轻后生,她的瞳孔一缩,旋即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曲薏跟着转过头,她远远地看着尚且年轻的爹,眼泪毫无预兆地流了下来,颤抖着嘴唇一个字都说不出。
曲薏永远记得,当被送去铁匠铺子学艺的弟弟烧伤了双手回家时,爹娘那伤心绝望的样子,一夜之间爹娘就好像老了十岁,他除了把自己攒下来的私房钱送回去,别的什么都做不了。
曲薏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中,梁康生知道曲薏想到了什么,因为曲江出事的时候他还没死,当时他们还一起回曲家看了曲江。
将泪流满面的曲薏揽入怀中,梁康生拍着他的肩安慰:“薏哥儿,不会再发生的,我们不会再让那些事发生的。”
曲四牛走近了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曲薏躲在一个年轻的书生装扮的男子怀中哭,二哥在一旁尴尬地看着,娘则是一副要吃人的表情。
没有丝毫犹豫,曲四牛立马就认定自家哥儿被他这位亲娘欺负了,至于曲薏身旁的人他没有理会,他的眼睛瞪得溜圆,指节捏得咯吱作响,仅剩的一点理智让他控制住自己,没有把拳头挥出去。
曲二牛在一旁嘴角抽搐了一下,刚才薏哥儿还十分叛逆地同娘对着干,没想到眨眼的功夫,他就能哭得像个泪人,说句不中听的,他怎么觉得薏哥儿像是故意在四弟跟前哭似的呢?
薏哥儿出嫁这件事,且不论薏哥儿是不是真的愿意,就冲着冲喜这个名头,以及过于简陋的嫁妆,他就不站在自己爹娘这头,所以不管薏哥儿是不是装的,他都不打算拆穿。
陈氏也从屋里出来了,他刚才一直在里面听着动静,看着眼睛都气红了的曲四牛,他冷不丁地说了一句:“薏哥儿,你要是真听你奶的话回门不进曲家,可以改道去孟家。”
陈氏早就看不惯曲老头和曲老太的做法了,曲家只有五房是人,剩下几房都是仆人,他当年嫁进门没两年就敢真的闹事不听曲老太的,现在更不怕拆穿他们。
孟氏后一步赶来,她听着二哥夫郎的话不明所以:“什么不让进门?”
曲薏听着他娘的声音身子又是一抖,转过头泪眼婆娑地看着眼睛又红又肿的娘,刚有些止住的眼泪又哗哗直流,扑在孟氏怀中,放声大哭。
曲薏哭的不是自己出嫁受了委屈,而是上辈子他们一家人的命运。
孟氏昨天一夜未眠,一想着她的哥儿被婆母嫁出去冲喜,她就心口一紧,现如今哥儿在自己怀中哭得这般伤心,她的眼泪如何能够止得住,跟着一起哭了起来。
昨天曲家嫁哥儿时就有不少不明白怎么回事的邻居觉得诧异,这会儿看着孟氏和曲薏两人哭成这样,有些心肠软的邻居跟着开始抹眼泪,心想这曲家四房定然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不然何至于这般。
曲老太被他们哭得心烦意乱,但是看着后面那些来自孟家大屋的后生们,她不敢再骂,只能用一种吃人的眼神看着这讨人嫌的两人。
气急的曲四牛脱口而出:“娘,你若是实在看不惯我们一家,我们现在就搬走,不在这里碍着你的眼!”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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