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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菜吃完,岁岁只有七分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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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县令姓张,因无大功绩,朝中又没人说得上话,故而大半辈子都在这县令的职位上。

    张老县令看起来还有些精神,只是脚步已不似年轻人那样灵活,走起来慢吞吞的。

    从进门起,张老县令的目光便落在子书岁身上,子书岁没有说话,只与他对着目光,两人皆不露卑怯。

    待张老县令走至眼前,子书岁听他开口——

    “公主殿下到来,老臣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他的声音沧桑,字里行间却没有半点歉意。

    子书岁却觉得这张老县令与那米铺老板的语调有异曲同工之妙,虽言语不同,可语境中却对她有些敌意。

    大概,是因为她“代表”了皇室。

    这永安县的百姓过得不好,很难不怨治理天下的皇帝以及养尊处优的宗亲权贵。

    张老县令的眼睛黯淡浑浊,其中似有悲凉与无奈,他垂着眸看着桌上几个菜,“厨房略备小菜,还望公主莫要嫌弃。”

    子书岁心中了然,嘴角莞尔,“不嫌弃,张县令请坐。”

    子书岁落座后,张县令与刘主簿纷纷落座,三人围着圆桌,膳房娘子便盛了饭来。

    瓷碗放在面前,子书岁正欲去端,便听刘主簿皱眉呵斥——

    “怎么是粥?米饭呢?”

    膳房娘子瞧了县令一眼,正要说话,便听少女淡然地接话——

    “无妨,粥好消化。”

    听了子书岁的话,刘主簿依然脸上无光,反而是张老县令颇为诧异地瞧了她一眼。

    张老县令面色缓和些,“公主所言极是。”

    桌上的四盘菜看似份量足,可夹了菜后,子书岁才发现这菜盘子浅,那菜根本就只是铺了薄薄一层。

    子书岁刚夹了一筷子的菜,那盘菜便已露出盘底,子书岁眼下眸中惊讶,快速地吃完了这顿饭。

    最终三人将几个盘子都吃干净了,子书岁也只吃个了七分饱。

    张老县令将筷子放下,随即起身,“公主,老臣还有公事,您请自便。”

    语罢,又朝外走去。

    他背影佝偻,走路慢吞吞,可有给人一种急匆匆的感觉。

    慢吞吞、急匆匆,本该是两个相反的词语,可子书岁见他急切离去之态,脑海中便将这两个词冠在他一人身上。

    子书岁心中有惑,“无人击鼓,县令这是?”

    刘主簿眸中闪过无奈之色,“永安的小米收成不好,上月县衙来了个假道士,说不论四季,都能在室内种出米来。”

    “然后呢?”见刘主簿的表情,子书岁就觉得是假的。

    刘主簿摇了摇头,“那假道士骗走县令养老的积蓄,留下了几斗不知从哪里带来的米,远走高飞了,许是那人说得天花乱坠,县令这几日当真在研究如何种出好米。”

    ……

    永安县的公主府邸曾是某个员外郎的家宅,后来员外郎破产,这宅子也被官府接手了,空置了多年,如今子书岁一来,这宅子就挂上了永安公主府的牌匾。

    县衙派了些衙役将宅子里外打扫了一番,这些衙役颇有怨言,最后夏灼给了几两银子,那些人才兴高采烈地离去。

    公主府内除了子书岁与夏灼外,再无一人。

    十八箱价值昂贵或意义非凡的东西摆在府内,子书岁并未将东西拿出来,也不打算请什么下人。

    午时过后没多久,子书岁又饿了,粥果然是消化得快。

    肚子咕噜叫了两声,夏灼听闻,忍不住道:“这县令未免有些抠门了。”

    夏灼的待遇自然比不上子书岁,她就吃了一个馒头。

    子书岁不以为意,“张县令官服内的棉衣袖口破了两个洞,他是真的节俭,并非装的。”

    “待会,你自行去街上买些吃食,”子书岁语气微顿,“买两人份的。”

    夏灼察觉异常,“您要去洛城?”

    永安离洛城不远,燕军即将攻洛城,夏灼猜也能猜到,子书岁要去的是洛城。

    子书岁点点头,语气郑重,“但不能被人知道,我不在的时候,倘若有人登门,你便说我病了不见人,务必别让人发现,我不在府中。”

    说着,子书岁从怀中掏出那张齐妄塞给她的纸,进城时的时候她就打开看过。

    知道了此物是何物后,她便更坚定了去意。

    “您要不要等灵琅来了再走?”夏灼想起刘主簿说的话,担心子书岁的安危。

    “我必须尽快将图纸交到工匠手中。”子书岁等不了。

    几句话说明白,子书岁便欲从后门而出。

    恰是此时,一袭灰色长裙的灵琅从天而降,她手提着一个包裹,走到子书岁面前,“主子,属下来迟——”

    “不迟。”

    子书岁将那包裹打开,里头是一套便于行走的衣裙,和一个玉面獠牙的面具。

    见此,子书岁莞尔,“果然是与我心有灵犀。”

    根本不需说,灵琅都已备好。

    两人未在多话,便往后山方向而去,灵琅比子书岁早些抵达,期间便将永安县的大致情况摸清。

    路上,灵琅走在子书岁的前面带路,一边与她诉说自己了解到的情况,“张老年轻时高中,也曾人生得意,只是三十岁以后被贬,来了永安就再也没离开过。”

    “永安县地处遂州边境,遂州这些年发展一般,唯独对永安县放手不管,因永安与洛城相邻,洛城于多年前已归于谢氏,遂州郡守觉得永安亦可能随时被谢氏所夺,加之永安地小,便放任不管。”

    “如此下来,永安进入恶性循环,日渐贫瘠,之所以种不出好米,是因这良田较少,朝廷不派人加以改善,种不出米,米价疯涨。”

    “而张老也曾想改变,后来改良未果,他便自掏腰包每月施粥,只可惜以他的俸禄也买不了多少米粮,僧多粥少,用处不大。”

    “最终,只剩下了民愤,吃不饱饭,还得缴纳高额赋税,一县中尽是怨恨朝廷的百姓。”

    朝廷虽对这“随时有可能被掠夺”的城池,持放养态度,不管民生疾苦,但依然要求高额赋税。

    灵琅的一句句话,将这永安县的无奈和百姓的痛苦悉数道出。

    “什么随时被掠夺,根本就是无能昏庸的借口!”子书岁走在山路上,手上拿着细竹竿。

    细竹竿本是防滑作用,可她心情不爽,遇上大树就拿竹竿轻抽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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