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追象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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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禾呢?”路远山抓着一把瓜子问阿布。mchuangshige
阿布收回视线。
“屋里头。”他嘟囔着指了指已经挤满女子的屋子。
阿布时不时往屋子望一眼像是在找谁的样子,他转回头来时不说话,也没什么表情。路远山却感觉阿布现在垂头丧气的,像她家那只总是委屈巴巴蹲在门口想出门遛遛的黑色小豆柴。
外面敲锣打鼓的声音越来越近,阿布又望了一眼屋内,路远山站在阿布面前,她磕着瓜子等着阿布回头,喜气洋洋的氛围中,阿布依然是那副不高兴的表情。
“咋了?”路远山看出点东西,她牙间咬着瓜子咯咯笑,“禾禾不跟你玩了?”
“嗯。”阿布立马点了点头,他在阳光下微皱着眉头,眼睛再次从屋子那头转回来看到路远山那副眼睛眯起来的笑后,他又低下头看着别处。
“不知道。”他抓了一把后脑勺给乱跑的小孩让开路。
路远山笑了笑,她把瓜子装进外套口袋里开始找着亓行舟。
院子外新郎进来时村长和亓行舟还有几个男子聊得欢,都没顾得上女婿进门。
村长媳妇一巴掌拍在还在往外给人递烟的村长身上,路远山赶紧把亓行舟和大伍往这边拽。
新郎在屋子门口下的石头台阶上被伴娘拦住了第一关,路远山也趁机给了亓行舟后背一巴掌:“啥时候了你还和人家聊天!”
她的巴掌顺着亓行舟的后背变成了扫着土灰的‘鸡毛掸子’。
“他问这问那的。”亓行舟也委屈,“问象怎么来的,往哪里走,明天去哪儿——”
“他看上阿布了!”大伍抽着烟嘿嘿笑着抬头拍阿布肩膀,“阿布,要不把你留这儿当村长女婿噶!”
阿布推开大伍的手:“不当。”
大伍继续逗他:“那是村长嘞!你看看这大屋!门口还有宝马车,阔气噶!市里还有大房子嘞!”
“不当。”阿布往亓行舟背后躲,“我回去找我阿爸。”
“找个媳妇儿你阿爸才高兴嘎!”
“哎哟!”
路远山挡在阿布面前,“都看着我们阿布好,我们阿布才17呢!”
“未成年怎么当女婿!”她抬着下巴打发大伍,“去去去,你想当村长女婿你去当,我们阿布还是小孩儿呢。”
屋外院子两边,围着拍着手唱歌的嬢嬢们还有伴娘把新郎和伴郎们好一顿拦,又是让跳舞又是让捏着鼻子转圈圈的,新郎捧着花顶着一脑袋彩带彩纸终于带着伴郎进了屋。
何禾和瑶瑶还有年纪小的女孩子们挤在快到门口的地方,那些嬢嬢们吆喝了几句话,撒了一把花和糖。
新郎进了门就往新娘子这边跑,一个嬢嬢拽着他:“急啥!”
“哦,花!”新郎赶紧跪在新娘面前把花往前递。
“给她阿母阿爹说噶!”
大家都笑做了一团,何禾扶着门框也笑得不行,涌进屋子的女眷还有小孩子越来越多,大家都想来看热闹,到处都乱哄哄的。
瑶瑶却不笑了,她背过身子靠着门框嫌弃地撅嘴:“我姐夫真傻。”
“结婚嘛——都这样。”何禾安慰她。
然后就是新郎对新娘子父母说要带她走。
何禾听不懂彝语,这是瑶瑶告诉她的。
坐在椅子上的一对父母点了头。瑶瑶的,也是新娘的阿爹就开始抹泪。
何禾看着瑶瑶的‘傻姐夫’正激动得面红耳赤,他皮肤黑,所以现在他又黑又红,像烧红的黑木炭。
和阿布似的——
新郎手里没了花,又不知所措只顾着呲着大牙笑着看新娘,新娘子也不催,她坐在椅子上,拿着新郎给她的花看着新郎笑。
时间差不多了,嬢嬢们看不下去了,有人推了新郎肩膀一把大声喊:“你背着她嘛!”
“你背着她嘛!”
新娘子身上的银子哗啦哗啦,被新郎背着她时的步伐带得更响。
何禾跟着瑶瑶和其他女眷往门口走。
看着新郎背着新娘走下远处的背影,何禾在门槛边问瑶瑶。
“就这么走啦?”
“等下我姐姐再去他家迎亲。”
彝装新鲜够了,太阳越来越大晒得也热,何禾就去二楼屋里把衣服换下来还给瑶瑶。
原来彝族结婚是背着走的。
何禾边穿外套边想,从这自己家被背去另一家就成了另外一家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感到这有点古老又原始的浪漫感。
璐璐被放在瑶瑶衣架下的纸箱子里早就等不及了,何禾赶紧抱着它出去。
相互嫁娶,这一来一去的,村里通往新郎家的路上到处都是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铺了红地毯,弹着琴的,端着盆站在门口送喜糖的,还有唱不完的歌。
真热闹。
何禾在烟雾中捂着璐璐的耳朵呲牙咧嘴地躲开新放的一挂鞭炮。
她要来亓行舟的车钥匙把璐璐先放进车里。
“等会儿吃了饭就走啊!”路远山找到何禾在鞭炮声中大声说,“你别欺负阿布!”
“啥?”何禾捂着耳朵没听到,她往路边走,她已经看到了背着新郎往这里走的新娘。
新娘摘掉了头饰,小小的个子背着新郎走得还挺稳。
新郎的脸红得快熟了——
“新娘子力气好大!”何禾震惊又兴奋地用手猛拍站她身边的路远山。
她站在山路这边看着新娘,手在身边盲摸找着路远山,她想拽着路远山往前面跑跑。
何禾抓住了一个人的手,她抓实了才感到手感的奇怪。
路远山没有这么大的骨骼。何禾转过头去。
阿布看着何禾抓着他的手,他跟着她刚刚带向前的劲儿趔趄一下,他任由何禾抓着她,也没想着躲开。
他高兴,所以就笑。可是何禾的眼睛一下子不笑了。
“力气大。”他跟着何禾这么说。
何禾愣了一下,她放开了阿布。
围观的村民和吃席的人多,阿布看着她,他们又没什么好说的,然后他们就被跟着新娘子往家走的人挤得分成了路的两边。
炮仗声大,一个接着一个,鞭炮一挂接着一挂。
何禾站在路这边,阿布站在路那边。
路很快随着新娘子的步子又汇成了一股。
“谁跟你说了——”何禾在炮仗声中小声说。
阿布绕着人群朝着她这边来,她掉头就走。
观礼的时候,阿布站在何禾身后,看别人打歌跳舞等吃席的时候,阿布又站在何禾身边。
何禾向后走,还不小心撞在阿布胸膛前又踩了他的脚。
阿布疼地呲了一下牙。
谁让他站在这里的。何禾理直气壮的没道歉。
她就这么看着阿布。
阿布冲她笑。
“你笑什么?”何禾满嘴都是‘咱俩不熟’的脆生生。
阿布合上嘴巴:“没笑。”
何禾无语了,她看着别处‘哼’了一声。
“那你就别笑。”
“嗯。”
阿布答应的好好的,然后他又笑了。
吃席的桌子摆了,何禾拿小板凳坐下。
她坐,阿布也坐下。
他还靠着她坐。
路远山和亓行舟坐在对面嗑瓜子,大伍不知道找谁去了,这边桌子上还坐了三个嬢嬢。
何禾想往旁边挪,那个胖嬢嬢说着一堆彝话就把她往阿布这边赶。
阿布倒了一杯普洱茶给何禾,然后他又开始笑。
“你笑什么?”何禾气势汹汹地问。“想笑呗——”阿布学着何禾总是说的语气词。
确实,想笑就笑。
何禾瘪了,她管天管地,也管不着别人笑。
她憋着一股气,嘴巴张了好几下都不知道怎么怼回去。
可是她又十分不爽!
她抬头看着依依和别的女孩穿着彝装漂漂亮亮地经过。
“跟别人笑去。”何禾没好气地说。
阿布摇头:“不去。”
路远山在对面瞪了何禾一样。
‘你好好说话。’
来自亲姐血缘的压制,何禾看懂了路远山眼里的话。
所以她只好深吸一口气挤出一副假笑好声好气地问阿布:“为什么呢?”
“好朋友呗。”阿布说。
······
他怎么——
何禾捏着一块喜糖转头按进阿布嘴里。
“你就知道一个好朋友。”
“嗯。”阿布嘴巴被塞了糖口齿不清地应。
何禾无语的又剥了一颗糖,她还没把糖放进自己嘴里,某个没有眼力劲儿的人就抓过她的手腕把糖往自己嘴里送。
阿布含着两块葡萄硬糖,他抓着何禾的手让她自己戳着她自己的脸颊。
他眯着眼睛先笑:“你也笑。”
“我不笑!”何禾瞪着阿布:“我生气。”
“气啥?”
???
千言万语堵在何禾的嘴巴里。
所以,他就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
何禾转身:“气你是个大呆瓜!”
阿布依然无辜:“呆瓜是啥?”
老天爷,何禾攥紧了糖纸,现在只需要一丝可燃气她心里的火能点爆整个地球。
“你去找傣族的问问呢?”她开始阴阳怪气。
阿布摇头:“不找。”
“为什么?”
“不想。”
“那你想找什么族?”
“不知道。”
“你也笑。”阿布伸手捏了捏何禾气鼓鼓的两颊。
“快吃饭。”亓行舟接了电话后插了话,“你俩,别玩了。吃完饭咱就撤了。”
第一道菜,第二道菜,何禾安静地吃饭。
桌子小,她的膝盖总是会和阿布的膝盖撞在一起。
她看阿布,阿布就会笑。
电光火石间,她突然明白了现在的情况。
阿布总是趁她不注意时就站在她的身后,她也总是不小心就撞在他的身上。
像她家的小狗一样,不吭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跟在了她的脚边。
她看不到,挪步时就会踩到。
小狗被踩痛了吱吱叫,但是它不走,还是会继续粘在她的脚边。
它是在求抱抱,在求她和它玩一会儿。
因为家里只有她会和小狗跑来跑去地玩。
可能——
何禾咬着一块排骨看阿布的侧脸。
他大概就像她家的小狗。
没有别的小狗朋友,爷爷奶奶年纪大,爸爸妈妈工作忙。
他只认识她吧,他没别的同龄的朋友。
她是这么想。
阿布肯定把她那句用来唬他的‘好朋友’牢牢记在心里了。
他把她当成真正的好朋友,可她在心里偷偷喜欢他。
不光喜欢,她还因为她越界说的那些话没有得到回复就对阿布生气。
他只有她一个朋友,有点可怜。
哎呦。
算啦。
何禾抿抿嘴,她眯起眼睛对着阿布给她夹菜后一整幅‘求摸摸求和好的小狗’样子笑。
那就——
就还是好朋友吧。
作者有话要说:
狼和狗都是犬科,不耽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