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负心郡主
《反派郡主试图追夫,但中途失忆》最快更新 [lw77]
这一声不大不小,却足够让人听个清楚,其中蕴着些许不满,也一并发泄了出来。mwannengwu
萧时瑾闻声看去,便见得几个时辰前搅得定北王府鸡飞狗跳的罪魁祸首近在眼前,且正气冲冲地盯着他。
这眼神很是陌生,起码十七岁的谢瑶基本没这么盯着谁过,是以乍一看到这幅情景,但凡从前见过谢瑶的都会觉得古怪。
萧时瑾一时没开口,顿了顿,才命下人们先行回府。
失踪的平阳郡主如今气势汹汹地站在未婚夫面前,这场景瞧着就不一般,晋国公府的下人哪里敢多看,应了声是,半点没犹豫,一溜烟跑了。
谢瑶却觉得自己的话落到了地上,追问:“你怎么不说话?”
萧时瑾静静看了她一会儿,回忆起定北王妃几番犹豫后告知他的实情。
——谢瑶居然失忆了。
这话说起来不过几个字的功夫,话本子里兴许也会有类似的桥段,但落到现实里却是难以想象的。
彼时只觉得如坠深梦,如今见到本人,方才知晓这“失忆”二字的分量。
萧时瑾没开口,只默然地看着眼前人,因为事情过于离奇,一时没回过神来。谢瑶被瞧得有些莫名,她看不懂他在瞧什么。
正要被看恼了,才听他问:“郡主在永宁坊徘徊,可是来寻我的?”
“什么永宁坊……”谢瑶下意识就要回怼,却又愣了下:“寻你?”
难道她原本认得他?
萧时瑾平心静气,看不出半点破绽:“是,郡主前些日子说有事同我相谈。”
这倒也不是谎言,只不过这个“前些日子”还要再往前数数。彼时谢瑶托人递了信,说有要事寻他,且有一个物件必须亲手带来,旁人都不放心。只不过后面没有寻到合适的时间,再往后便是赏花宴,谢瑶出了事,一连几日都不曾有半点消息。
今日倒也算是那封信件之后,二人第一次见面。可惜谢瑶如今记忆全失,连人都不认得,那所谓的“要事”和物件自然也很难再有后续。
谢瑶什么都不记得,如今旁人说什么她都是一头雾水。单看面前郎君一副蓝颜祸水的好相貌,神情端肃说得跟真的似的,她不自觉就降下三分心防。
“……我最近生了场病,一直不得空,这些琐事耽搁了,时日一久也就忘在脑后。”兴许是缺乏安全感,她下意识遮掩了事实,“既然当时没有急着说,想必也不是什么大事。”
萧时瑾似乎不信:“郡主彼时似乎颇为心焦。”
“那可能……那是因为后面寻到了解决问题的法子,所以又不必着急了。”
谢瑶说完,觉得自己圆得还算凑合,遂终于敢抬起头正视面前的郎君。
谁知他却抿起唇来,一双清湛的眼蒙了阴影似的,垂下眼睫,低低道:“原是如此……”
不知为何,听着这好似是在低落的轻叹,谢瑶心里咯噔一下,觉得接下来要面对的情况恐怕不太好。
果不其然,萧时瑾低声开口轻叹了声,后头的话紧跟着也出了口。
“……所以,郡主彼时说爱慕宣和,其实不过是一时兴起的玩笑话,后面有了旁人,便觉此情寥寥,没什么值得挂念的,所以不必着急了么?”
“……嗯?”谢瑶懵了,“你说、你说什么?”
萧时瑾别开眼,仿佛不敢再看。
“郡主从前口口声声说最爱我,如今……是要始乱终弃么?”
他只露出半边脸,另半边脸偏过去迎着头顶渐渐偏斜的日光。垂下的眼睫遮住了眼底的情绪,谢瑶只能看到一片白皙如玉的面颊,此时褪了血色,是十分脆弱的姿态。这么一副模样,配合着藏有控诉的话语,足以让人迅速升起愧疚之情。
谢瑶自己都开始怀疑:这么肉麻的话一般人应该编不出口,她没有失忆的时候,难道和……难道和面前的美貌郎君有什么风花雪月的过往不成?
带着这份复杂的心情,她一时没忍住退后一步。
听到声音,萧时瑾回过头来,垂眸看着她落在地上的阴影。因为谢瑶退后一步,如今两人的距离隔了两步远。
他又叹:“郡主果然已经变心。”
这语气,这姿态,活生生就是在指责控诉一个始乱终弃欺骗良家闺男的负心娘子。
谢瑶失忆之后心性不比从前,脸皮也比之前薄了不少。若是放在以前,听到这种话后她兴许还会笑着调侃两句,试试把主动握回自己手中,总要惹得对面那人主动退却才好。
如今她却已经被这些话说得脸颊一阵发烫,飞速闭了闭眼,连声否认:“……我没有!我不是!你不要乱说!”
萧时瑾果然不说话了。只是他虽然没再开口,却立在原地静静看着她。
谢瑶没抬头,却也还记得他那双眼睛,漂亮极了,里头仿佛成满了对她负心的失望和挣扎。
原以为他说的“有事”是真的有事,未曾想这事居然是……居然还是这样的风月之事!
从一片茫然的失忆者一下成为身负情债的负心女,谢瑶骨子里那股子奇怪的清正劲儿犯了,她在心底把曾经的自己痛骂了一番。若不是前头自己挖坑,哪里来今日的麻烦!
因为不记得前尘往事,面前人的言行举止又不似作伪,谢瑶没再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只觉得头顶的目光,真称得上“如芒刺背”了。
两人就这么对峙了半晌,一个有意不开口,一个心底没什么底气不好意思先开口。
最后还是萧时瑾笑了笑:“罢了,郡主是定北王府的独女,又得圣上偏爱,如此身份,即便是始乱终弃,旁人又能如何呢?”
说完,他便没再停留,往边上走了一步,似乎是要从谢瑶身边绕行。
谢瑶拍了拍面颊,在原地楞了一瞬。随即在人就要从旁走过时一把抬手揪住他袖口:“等等!你把话说清楚!”
萧时瑾回眸看她,没有挣脱她拽着自己袖口的手。
他问:“郡主既然已经决定,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徒增伤心罢了。”
谢瑶觉得羞耻,但更多的是无措:“我、我不是故意要惹你伤心的。”
“这样吧,我……方才你撞到我的事就一笔勾销了。等过段时日你再来寻我,我现在的确……太忙,我们到时候再找个机会说清楚。”
她方才看着面前这位郎君,除了看出了美色,还看出了一股清冷干净的气质,只觉得像是天上明月下凡尘。这会儿又想了想,这样一个人,她之前如果真是看上了倒也不奇怪。
两人之前断了没有实在不好说,看这位郎君的模样恐怕起码也是藕断丝连仍有余情,如今她失忆,不好决断,还不如推上一推……
谢瑶这么想着,揪着袖口的手顿时更用力了,生怕人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走了,她平白成了个负心人。
她也以为自己的主意算是比较好了,起码目前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可谁曾想,面前的郎君却比方才冷淡了不少。
“郡主曾经便是这么说的。”
眼下之意,等了许久等到今日,却也没个结果。她只是画了个饼,等人来要时,不仅没有饼,还信誓旦旦地又画了个饼中饼,许的全是来日。
谢瑶:“……”
她一时居然真不知道怎么反驳。毕竟她现在什么都不记得,哪有什么来日可许,能不能想起来还不知道呢,这回许诺仍旧空口无凭,只是一戳就破的缓兵之计。
见她纠结,郎君彻底寒了心,轻呵了声,把自己的袖子从她手里拽了出来,转身就要走,一副要一刀两断的模样。
谢瑶从这短短一声“呵”声里听出了无数无声的指责。
可是她都失忆了,她还能怎么办?她也不愿意的!
这人怎么……怎么就听不进去她的解释呢?
谢瑶心思杂乱,在人走出两步后,终于忍不住,恼羞成怒似的喊了句:
“喂,你是哪家的郎君?!”
大不了记下他的名字,来日记起来了再去算这笔情债,在此之前,她尽量照顾着他点,全当是补偿了!
但郎君没有回头,如松竹一般挺拔的身姿不见弯折,背影却无端透出一丝落寞寂寥。
谢瑶在外面转悠来转悠去,其实谁也不认得,同在府内憋着没什么两样。
只是同自己的“旧日情人”分开后,更加迷茫,随后走到朱雀大街,低着头乱转,竟然撞到了认得她的人。
她原本只是在路上漫无目的地走,忽然见一个粗布衣衫的孩子拦在面前。
这看起来不过八九岁的孩子张口就是:“郡主……草民拜见郡主。听闻郡主最近惊马受伤,怎么一个人在外面?”
人小鬼大,口气像个小大人似的。
那身粗布衣衫上头,是一张消瘦的脸,衬得眼睛很大,眼瞳黑亮,隐隐透着狼崽一般的凶性。
但谢瑶对他全无印象,皱起眉道:“你是?”
“萧濯。”面前豆丁大点的孩子挺起胸膛,黑亮的眼瞳里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我如今叫萧濯。”
谢瑶当然还是不知道,但她会装:“哦,萧濯。”
萧濯却又有些不解:“你知道?”
他曾经无名无姓,只是在京城四处游荡的乞儿,跟着异父异母的其他孩子一起到处乞讨流浪。还是前段日子,他的生活才忽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面前这个郡主娘娘寻他跑腿做事后不久,一个刀疤脸的壮汉忽然找到他,说他是他遗落在外的儿子,因为不得已的原因才无法相认,随后给他指了个位置,说那里有他给他留的银钱。
那是京城外的柳林,最大的一棵柳树下。他半夜跑去挖了,挖出一个匣子,里头居然有数千两银子的银票。
被突如其来的钱财砸懵,还没来得及等他回过神来,他又被大理寺衙门的人抓走。
他这才明白,那刀疤脸壮汉的确是他亲爹,但却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活阎王,那几千两银票后面全都是血淋淋的人命,是他和贪官狼狈为奸、杀人防火拿来的黑心钱!
那日,那位曾在画像上见过、还被他暗中窥探过一段时日的大人问他:“朱二郎是你的生父,但你的生母是被他强逼的良家女子,前些年因为不甘受辱自尽离世。除去你生父自己,你祖上亲族也被他一并斩杀,没有留下一个活口。那些银子等案件了结必然要收归国库,朱二郎的判决不是流放便是斩首,你如今还要认他吗?”
彼时他把拳头攥得死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这一切。
他身为乞儿,流浪多年,虽然嘴上对将自己丢在外面的亲人不屑一顾,但最羡慕、最期待的便是血脉亲情。如今好不容易真的有这样一个亲人,且主动寻了过来,还交予他一大笔银子,当时的兴奋自然不必多说,喜悦把他都给砸懵了。
可转眼间,这些都变成了泡影。原来他的生父是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犯,给他的银子也是不义之财。是穷途末路了才想起他这个儿子。这算是什么,恶人最后的良知?
失望、不甘、愤恨、憎恶……稚嫩的脸蛋承载不住这样多的情绪,他绷着脸半晌都没开口,一直到那位大人把茶杯推给他,语调和缓地告诉他“不必紧张”,他才终于猛然抬头:“我不要!”
大人也沉默许久,告诉他:“你如今在京城并没有户籍,你同那些乞儿的户籍文书全是假的,且伪造得过于劣质。如今若是入籍,你也应当有个名姓。这么多年,你没有收受朱二郎杀人取财带来的的恩惠,也并不知自己身份,我保你不必承担他酿下的恶果。只是,若不认朱二郎,你可还愿留下‘朱’姓?”
他又咬牙喊:“我不愿!我不愿!”
“……如此,你的姓名,你可以自己决定。”
他说:“大人,你是个好人。你姓什么,我便姓什么。我没有念过书,还请大人为我赐名。”
“你愿随‘萧’姓?”那位大人沉吟片刻,“若是如此,你觉得‘萧濯’如何?濯,洗涤也,你生父造了诸多杀孽,盼望此名为你带来一丝洁净。”
萧濯仰起脸蛋,如今他并非乞儿,在晋国公府做些洒扫的活,有空余的时间还能寻那位大人借书来念,府内几个军中退下的老人也愿意教授他一二算作迟来的开蒙,虽然他们懂的也不算多,在起步时却也足够。他也听闻了一些传言,前几日更是知晓定北王府与晋国公府收了圣旨,被圣上赐婚。
曾经愿意给他找些事做、以此给予他报酬的郡主娘娘,竟然同对他赐名的大人有了婚约。
只是好事多磨,一并传来的,还有平阳郡主惊马受伤、昏迷不醒的消息。府中都说那位大人为此消瘦不少,暗地里也有人猜测是因为不喜婚约还是担忧未婚妻子。
萧濯随着采买的下人一起出来,没想到远远地看见了有段时日没见的熟悉身影,思及“受伤未醒”的传言,应当是伤势不轻,又发觉这位郡主娘娘游荡在街上跟失了魂似的,一时冲动便悄悄离开身边人跟了上来。
谢瑶却不知道他的底细,什么都不记得,也不敢多说。萧濯那句“你知道”是带着疑惑的,仿佛一个名字里还有别的名堂,她闭了嘴。,
萧濯便没再追问,喃喃:“原来郡主娘娘也知道了……”
他想,倒也不奇怪,毕竟她也是萧大人……是世子的未婚妻子。两人只要说起来,一个名字罢了,便也不是什么秘密。真要往前算,还是这位郡主娘娘亲手抓了他生父朱二郎,交予了萧大人……
萧濯毕竟是个孩子,情绪藏得再好也有疏漏,神情不由得带上了些许涩然。
谢瑶却忽然眸光一转。
这个没长大的豆丁认得她,看起来还是有些交情的,那么他知不知道她从前的事?
孩子可比心思深沉的大人让人放心多了,打听事情也好办许多,起码不必担心太多谎言。
这么想着,谢瑶盯着萧濯看了一会儿。
那失魂落魄的漂亮郎君不肯告诉她,可她实在很想知道,她情债的债主究竟是哪家的郎君?
旁敲侧击,打听不出相好的,走得近的总有吧?
作者有话要说:
谢负心女子瑶:开头忘了,中间忘了,结尾忘了。但他说我对他始乱终弃,情人相见不相识,看来我们如今也是一对苦命鸳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