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如何谢罪
白心柔千不愿万不愿,终究还是拗不过家中爹娘的决定。mwannengwu第二日一大早,她便被两个婆子半抱半架着上了回江南的马车。
饶是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日,却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到,小丫头昨日抗议了整整一日,今日也是泪眼模糊,呜呜哭着,一会儿喊“秀秀、秀秀”,一会又喊“阿姊、郡主阿姊”,脑袋不住地往后回头,两条腿都被送进马车了,身子还挣扎着要下来。
可怜她呼唤的两个人,谢瑶被舅母楚氏递了个眼风,一时没动。而秀秀左看看右看看,发觉并没有人打算理会小主子的哀嚎,最后也只能默默低下头跟着上去,全当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最闹腾的被强行按住,楚氏在王府外同定北王妃告别,没过一会儿便也上了马车。
帘子放下,车轮朝着城门的方向滚滚远去。谢瑶立在门边,看着马车的影子渐行渐远,一时说不清是不舍还是向往。
定北王今日没能赶上时候回来,别说是送别了,这会儿人都走了也还没回。
谢瑶收回视线后,不由得琢磨:“平日里这个时辰,阿耶应当已然回府有一会儿了。怎么偏偏今儿个迟了?”
就是因着定北王这回回出门都急着回府的习惯,。
定北王妃往北边望了一眼,缓声道:“先前没听到风声,兴许是朝中又有了麻烦事。你阿耶他平日里一闲下来就浑身上下都不舒坦,又没有那点斗鸡遛狗消遣时日的癖好,瞧着难熬得很。若是真能忙点,也未必是件坏事。”
仔细一想的确是这么个道理。一想自己的麻烦事都还没解决完,也还没到有闲工夫操心阿耶的时候,谢瑶也就没再问。
待到马车已然消失在茫茫远处,出来送行的人都折身回府。
说曹操曹操到。还没刚进门,方才被母女念叨了两句的定北王就满面愁容地回了府。
且一进门,就是一声长叹。
“唉……”
谢瑶同定北王妃齐齐回头。
王妃打量了他一番,眉梢微动:“夫君一向不把朝中之事带回府中,可今日如何还叹上了?”
定北王愁眉苦脸:“这可真是……”
他说了一半,察觉到王妃打量的目光,顿时打住:“倒、倒也没什么大事。”
转而又看向边上的谢瑶。
谢瑶挑了下眉:“既然没什么大事,阿耶看我作甚?”
定北王却还是肯说,随后又叹了口气。
那张胡茬青黑的脸上,满是复杂难言。
王妃见状,柔柔一笑:“既然夫君没什么事,便去街上逛逛罢。府里好些铺子一直没去瞧过,也不知有没有瞒着账。恰巧昨儿下了雨,刚放晴,今儿个是个好日子。府里也没什么用得着夫君的地方,查完帐再回来……倒也不迟。”
定北王妃祖籍江南,素来有温婉娴静的名声,这么温柔地浅笑着,如春风拂面,见不着一点不悦。
可定北王心底却打了个寒战。
他在这方面难得长了心眼,方才那句话里话外意思不就是要赶他出府?
于是连忙道:“娇、娇娇,其实、其实也不是全然无事……只是这事,那也和咱们没什么关系,该头疼的,可是晋国公那老家伙。”
想了想,他除了跟着发愁,居然还露出一丝矛盾的爽快:“那老小子,前段时日闲着没事称病不朝,如今倒是头疼上了。嘿,可见人还是不能干这坑蒙拐骗的勾当。”
坑蒙拐骗的晋国公……谢瑶在心底数了数,发现自己已然数不清她阿耶这是第几回用错词了。
定北王妃闻言只觉得稀罕:“晋国公处事圆滑,可不像你。最近京城又没听说出什么大事,如何能让户部犯愁?”
晋国公萧衡作为户部尚书,一年到头有些麻烦事也不奇怪,可能说到“头疼”的,怎么想都不该是那些年年都有的寻常事。
定北王挠了挠头:“这事和户部也没什么关系。是他家那小子,这几日恐怕都得在府里待着了。”
“……夫君说的是晋国公世子?”王妃忍不住蹙眉,“可听闻萧世子是个稳重的性子,怎么能闹到这个地步?”
谢瑶却想起昨日听闻的告罪之事。
她有些想不通:“在府里待着……这是要被罢官了么?他昨日一早就去谢罪,谢罪到最后,就谢出这么个结果?”
阿娘说的也正是她奇怪的。分明不是个傻子,谢罪又谢得那样快,但凡多说几句软话,怎么能到这个地步?
且那日拿着金令的分明是她啊!
是她一时好气又好笑地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并不在意眼中是谁?你且等着,我去把周子逸捉来,你也听听我平日是如何待他的!天下这样多的人,我人人都偏爱,怕不是要活活累死!”
后头莫名其妙就被放了块金令在手上,她还以为他是打算往她心头火上浇油,未曾想这是给自己挖了个深坑。
难不成是做官做久了这官服扎得慌么,她气性大上头,他却应当是清醒的,那日究竟怎么想的,偏偏要把金令给她!
谢瑶抱臂靠到一边,重又开始觉得好气又好笑。
定北王却又补了句:“倒也不是罢官。只是不知晋国公那小子同圣上道了些什么东西,竟把圣上气得今日上朝还在惦记。他今儿个没上朝,可他爹可逃不了,圣上对着晋国公那张脸都叫成了‘萧宣和’,想来是气的狠了。”
说到后头,难免想起今早上朝时圣上“指爹为子”的一幕,定北王几乎把替口头女婿发愁这事都给忘了,又乐呵起来:“这些年可真是许久未见圣上动这样大的气,能把圣上气成这样,倒也算是独一份的本事。”
谢瑶:“……”
她阿耶还真是敢想,若是气人能算是本事,那他们定北王府阖府上下才该是整个京城最有本事的。
王妃叹了口气:“今日未曾罢官,那就还有转机。晋国公应当能周旋一番。”
谢瑶没出声,她还在琢磨,萧宣和那等在外处处一板一眼恪守规矩的人,能说什么把圣上气到连爹和儿子都分不清楚?他同晋国公长得也不像啊!
而待到谢瑶一路绞尽脑汁地思索着回房,定北王妃才揪着定北王的衣角,问:“夫君,你方才可听见了?”
定北王两眼睁得浑圆,里头满是迷惑:“听见什么?”
王妃嗔了他一眼:“瑶儿说‘他昨日一早就去谢罪’,这个‘他’指的是哪个,可还能作他想?”
何时有这句话?定北王又费劲地回想了一会儿,这才一拍大腿。“嘿,还真是!”
他先是一喜,随后在心底却又愈发忧愁起来。
只是这愁却不好再同王妃讲起。
——如今晋国公府那小子犯了错,圣上怕是正瞧他不顺眼。当时还觉得赏花宴早些好,可如今却又显得太快,若是圣上怒气未消,那他之前宫里找圣上要的赐婚,还作不作数了?
谢瑶没能想到萧时瑾都说了些什么,却得知周侍郎被削阶停职、抄家外放的消息。
除此之外,周侍郎幼子因藐视圣令,笞一百后下狱待审。
两则消息都是宫里特意传出的。因着周侍郎周弗如今也算是鱼肉百姓的帮凶,多少有些安抚民心的意思。
没到天黑宵禁,周府上下一百多口就一齐被押着上了朱雀大街。谢瑶本想翻进晋国公府对着萧时瑾问个清楚,却刚好撞见周府的人被押着出城门,周围百姓立在两边,手里拿着脏的臭的物件往路过的“罪人”身上抛,场面很是热闹。
她没带染墨青兰,自己一个人很是灵活。几下没入到人群中,踮脚望过去。
周夫人走在最前头,头发披散着,脸都看不清楚。
周侍郎紧跟在她身后,猛然被不知打哪儿来的菜叶子砸到后脖颈,下意识不悦地抬眼瞪过去,却得了更多的“关照”。
说是削阶停职,外放荒僻之地,但却这样押送着过街,其实同囚犯没什么区别。从高位的礼部侍郎一下沦落至此,周弗心中难免不甘。
这份不甘,在回过头看到周夫人的背影后,霎时间变成了怨恨。走着走着,他忽然抬起一脚,正踹到周夫人后心,把人踹得扑倒在地上,半晌都没爬起来。
押送他们是圣上特地派下的禁军,动作干净利落,当即把周弗拎到后头,等周夫人起来后催促她赶紧往前。
周夫人仍低着头,沉默着没有出声。她后面紧跟着的就是周子逸的大哥,也是周夫人的嫡亲的长子。然而这位据说比周子逸出息许多、很是受周夫人偏爱的“青年才俊”就这么走在周夫人身后,见到方才那一幕,只冷漠地看了一眼周夫人的背影,
谢瑶下意识皱了下眉。
都说是周夫人娘家那边出的事连累到了夫家,可真要论起来,周夫人只是个后宅妇人,哪有什么权力,举荐谁的决定最终定还是要当时的周侍郎做下。怎么瞧着这周府上下,把错全推在了周夫人身上?
这么看来,周弗是外放到荒郊野岭去为百姓做牛做马,而周夫人只怕留不下性命。
想到这里,她总觉得不大舒坦。然而又看了几眼,往边上找了找,没找到熟悉的身影,最终也没一个能打听消息的人。只能先把周府的闲事放到一边,奔向晋国公府。
一回生二回熟,这回她翻墙进去可比上回熟练多了。
进去之后便找了门房,恰巧还是个熟脸。
谢瑶省了寒暄,直接就道:“劳烦引路,我找世子,有事相寻。”
她真是得好好问问,昨日他去“谢罪”,究竟是怎么把自己从大理寺谢到回府的。
作者有话要说:
可恶,没写完下一章。本周依旧五更,明天继续补,前方大型弯弯绕绕表白现场。后两章要失忆了,珍惜现在还比较聪明的瑶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