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昭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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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收拾好了。zicuixuan”少年人徒手拆解完最后一只寒地冰熊,起身回头招呼道。
一炷香前这片雪地上的所有寒地冰熊,连尸体带血消失得一干二净,不得不让人惊叹少年人手法之娴熟灵巧。
至于她的青年师兄,并非袖手在旁静观,亦是一番忙碌。
问道大陆修士繁多,种族各异,虽可以种族划分修行道途,但正邪从不单单以道途论辩。是以大陆总体和平,不同种族各居属地,互不相侵。
此外,各族也有少数散修离开属地,外出游历,自寻机缘。
因此大陆宗门内常常荟集各族修士,人族修士往往不会提起魔修妖修一无所知,抑或谈之色变。
青年师兄通过脉息,不仅探知这名魔族气息尚存、修为全无,还惊然察觉她体内经脉数条断裂,余下的要么混乱错位要么阻塞不通,还有类灵气的气息持续外溢。
可以说,她这副身体从外到内都烂透了。
换成常人,恐怕死得不能再死。
“怎么样?师兄。”少年人在他身旁蹲下,“咱们要不要救她?”
这名魔族身上没有任何可以确认身份的信物,魔域又深居北地核心,与外隔绝,青年师兄一时很难确定她会独自出现于此的原因。
他思忖了半柱香,此刻从腰际储物袋取出一枚复春丹,双指碾碎强塞入魔族口中。
手法之暴力,令人不禁腹诽毫无怜香惜玉之心。
倒是少年人不愧为自家师妹,见此情景接受良好,还自告奋勇抱起魔族,动作同样相当迅猛,全然未将该魔族所受重伤考虑在内。
“先带回客栈,待她苏醒,问清缘由再考虑不迟。”青年师兄稍作估算,“如此一来,回宗门的时间会略推迟几日,或许赶不上季度考核。”
“没事的师兄。”少年人心态良好,“反正咱们也考不过。”
“……”
床上换了糯粉里衣的魔族额前冷汗涔涔,苍白无血的唇微微张开,轻颤着断续呢喃。
她双手抓在被子上,险些揪破本就没多结实的被褥。
守着床铺的少年人梦中惊醒,急忙站起来拍打两下双颊,然后凑近去听她呓语。
字句太模糊,根本听不清楚。
少年人又用手背拂她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方觉魔族的额头烫的惊人。
她修为太低,也不会探人脉息,只好跑到隔壁拽起酣睡中的师兄,把睡意朦胧的人拖到魔族床前,还顺带把师兄的手搭到魔族的腕上。
青年师兄起先意识模糊,折腾几下还是混混沌沌,直到探了脉息,才猛一清醒。
“坏了。”他浓眉紧皱,“她气息更弱了,那枚复春丹虽然对她体表恢复有益,但是对于她体内状况却没什么作用,眼下疑似又突发热症……难说熬不熬得过今晚。”
少年人亲眼看见魔族伤口缓慢愈合,损毁的躯体一点点复原的整个过程,还当她马上就要好了,不想这才两日,就又听闻这一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师兄没什么办法帮帮她吗?”少年人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转了几圈,无奈承认自己真没什么好计策,只好寄希望于至少比她见多识广的师兄。
“没有。”青年师兄说,“如果她是人族修士,聚灵丹还可一试。但是她是魔族,聚灵丹对她起不了作用,再加上她仅有的经脉阻塞十分严重,说实话,哪怕是没有修炼天资的普通人,恐怕都达不到她的这种程度。”
他用右手食指中指相并,依次点在唇、胸、腹部:“我用个你好理解的方式解释,凡人必须通过持续不断的呼吸,使浊气在体内流转再被呼出,一呼一吸达到平衡才能维持生存。但她的身体,现在是呼九吸一,达不到平衡也罢,她吸纳进体内的浊气也根本无法顺利流转,全部堵在同一个位置。若是人族,长时间下去,体内各处没有浊气疏通,便会逐一衰竭。”
少年人若有所悟:“这里刚出北地,居民本来就少,加之灵气稀薄,也没有修士留驻,想要找到一名医修难上加难。”
青年师兄点头肯定:“不过魔族到底与人族不同,我们静观其变,若是情况持续恶化,再作打算。”
“那我明日去街上找找去热症的药材,死马当活马医呗。”
“也好。”
两人商量暂罢,青年师兄打着哈欠回房休息,少年人扒拉过板凳坐在床头,靠着床架阖眼,不知是真的入眠还是装作熟睡。
惟有躺在床上仍在发汗的徐幽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由于失去意识,徐幽体内的源气再不受压制,无比残暴地捣毁着她的丹田和心脉。魔族极强的自愈能力与徐幽坚定的求生意愿又促使她所有受损的经脉、骨髓一刻不停地修复,紧接着再被破坏,再愈合,再损毁……
卯时三刻,徐幽蓦地睁眼,所见不是辽阔无垠的夜空,而是视野狭窄的床帐。
这是哪?
徐幽立马坐起,浑身骨骼如同刚胡乱拼好的架子,稍有动作便互相拉扯分离,痛得人几欲晕厥。
徐幽手心虚汗沁入被面,低头拉紧微微敞开的衣襟,忽瞥见拉起的床帐外有一名闭着眼睛的少年人。
托魔主和寒地冰熊的福,且经过一夜磋磨,徐幽现在源气消耗一空,抛开魔族身份,已经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凡人。
她出现在这里,显然与此人有关,在不清楚对方修为和目的的前提下,徐幽不会硬碰硬。
没等徐幽想好要不要唤此人,浅眠的少年人就已被徐幽的动作惊醒。
少年人揉着眼睛,因为这名魔族状况转差,她后半夜都睡得不太踏实。
“你醒了?身体有什么感觉吗?”
徐幽攥着被角,往床铺内缩了缩,如同一只受惊的鹿,下意识远离狩猎它的人。
“你别害怕。”少年人挠了挠后脑勺,在先找师兄帮忙和先稳住魔族之间选择了后者,“我和师兄在北地外围雪林发现了性命垂危的你,不忍心见死不救,就把你带到了最近的客栈,师兄还给你喂了一枚复春丹,一枚要十颗中品灵石呢。”
说到这里,少年人按捺不住露出了肉疼的表情。
在少年人说话的时候,徐幽一直注视着她。
少年人思考的时间有限,话语较为流畅,情绪变化鲜明,不似作伪。
徐幽攥紧被角的手稍稍松开,唇角仍紧抿着,眼神十分戒备。
少年人握拳砸在手心,想起了什么似的:“啊!我现在去叫师兄,你等一下!”
不容徐幽拒绝,她已经推门而出,不到半柱香就拽着一名耷拉着眼皮的青年男子回来。
少年人把青年男子丢到自己的椅子上,双手拖住青年男子的下巴让他维持抬头的姿态:“师兄师兄!她醒了,你快看看!”
“苏寻欢。”困倦的青年男子忍无可忍,“把你的手从我的脸上拿开。”
“喔,那师兄可要打起精神来。”苏寻欢飞速收回自己的手,规规矩矩走去远处的凳子坐下。
青年这次没有直接去碰徐幽的手腕,因为他想碰也碰不到。
比起苏寻欢,作为师兄的青年更谨慎和冷漠:“我们遇见你的时候,你在北地外围被一群冰熊围杀,但是我探过你的脉息,你几乎没有修为,而且那种熊的活动范围靠近北地核心,你怎么会惹上它们?”
苏寻欢本想开口打断,让师兄先给魔族看伤,听着听着想起师兄之前在雪林说的话,遂又作罢。
青年男子有些见识,徐幽要是随意扯谎很可能会失去他的信任,虽说徐幽并不在意这份信任,但是难保青年不会因为听出她话中漏洞多生揣测,有可能不利于她往后行事。
“我想逃出北地,因为我实在无法在魔域再呆下去了。”徐幽权衡一番利弊,决定真话假话掺着说,“因为没有修炼天资,所以我一直辗转于魔域有权或有势的大人手里……”
徐幽慢慢低下头,声音也越来越低,恰到好处地隐藏了表情上的疏漏:“我实在、实在是过不下去那样的日子了。”
“但是——”青年男子有些犹疑。
“要我继续那样活着,我宁可去死。”徐幽骤然抬头,目光狠决。
魔族以面容艳丽妖娆闻名于世,越是这番狠厉的表情,越是会凸显魔族容貌的长处,无怪乎其他种族每每提到他们的长相,总会用到“勾魂摄魄”这个词。
青年把要问的话咽了下去,他能从徐幽的眼中看出死志,她没有说谎。
至于她的经脉……也许这就是她没有修炼天资的原因,他也不曾听闻其他例子,揣摩无用。
青年轻叹:“若你准允,我再探探你的脉息。”
徐幽将手伸过去,魔族身体构造与人族不尽相同,她无甚可惧。
青年搭腕,几息便拿开:“除了体内类灵气的气息完全消失,没有别的异常。你现在可还觉得浑身发烫或有别的不适?”
徐幽摇了摇头。
“那便已无大碍,姑娘吉人自有天相,此劫过后必是一路坦途。”
苏寻欢听着听着,突然觉得不对味:“师兄,你这话听着怎么像是要就此别过?”
“不然?”青年瞅她,“带回宗门,她又不能修行,难道用你那屈指可数的月供灵石养她?”
“也对。”苏寻欢开始发愁,看看他再看看徐幽,“可是师兄,你原话明明是人家来历干净就带着跟咱们一起,你唬我?”
青年仰头看墙顶,权当没听见。
“你们是修士?”徐幽寻得合适机会开口。
“对啊。”苏寻欢走到窗旁,推开窗户,随手折下一根树枝,夹在左手,指腹用力,从中折断,断枝放在手心,淡然合掌碾磨几下,递到徐幽面前,张掌,树枝已成粉末。
徐幽惊得双眼发直,口不能闭。
这不全是伪装——苏寻欢的外表与诸如此类举动具备足够令人意外的反差。
苏寻欢反掌洒下粉末,语气相当平静:“我们宗门很多人都能做到,比我强的多不胜数。”
徐幽目含希冀,又很快暗淡下来。
苏寻欢心生不忍,骤思一计却多番犹豫。
“此刻不在宗门。”青年提醒道。
苏寻欢这才下定决定,从储物袋中找出纸笔:“虽然不能带你回宗门,但是我可以赠你一件印信,再送你到铜县,你按我所述位置去寻,再出示此印信,说是我的朋友,他们必会好好待你。”
徐幽按住苏寻欢绘制印信的手,她并非真的不能修行,不必浪费苏寻欢的好意。
“此刻我还有伤未愈,若二位回宗门的路上,能带我同行一程,便已不胜感激。”
苏寻欢二人尚未学会御空之术,也没有代步法器,出行除了徒步便是使用人族驿站车马,多带一个人不在话下。
何况苏寻欢有心帮助徐幽,自然满口应下。
三人这便从客栈启程,为避免途中生事,徐幽和苏寻欢都换上玄色锦衣,作男子装扮,由青年负责与驿站、客栈人马交际。
北地,魔域。
在进入魔域之前,北地放眼望去,便是“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待到步入魔域之后,入目一片繁华盛景,便是比起中原人界也不差分毫。
作为北地的一部分,魔域最突出的色彩便是冰蓝。
在“滴水凝冰”的极低温度下,一墙一瓦都以坚冰为基底,细看隐隐约约有水蓝波纹闪烁。
那最开始是部分魔族为了避免冰晶色彩过于单调,特意施加的小术法,后来某位魔主将其推广沿用至魔域每寸土地,并进一步细化波纹为具备个人色彩的形状,作为识别所有者身份的印信。
因此,魔域留给外来人的第一印象往往是静谧与纯净。
魔域街道上往来魔修甚少,魔修大多偏好与道侣、情人(未成契、临时结伴的修士)静修,但也有一部分尤其喜欢外出,通常运气好才会碰上一两个为魔宫采购的魔修,余下都是轮值商贩和其他普通魔族。
不过今日似有不同。
魔族不喜高声,往常即便熙来攘往,街道上也响不起多大声浪,今日却人声鼎沸,张袂成阴,将街道挤得水泄不通。
“由于前左魔使不再适合继续任职,魔主决定五日后,于凌空城重选左魔使?”后方一名魔族几次跃起,终于看清那张布告上书写的内容。
魔域自建立起,不论魔主手下其他职位如何改置撤换,魔使职位从未有过变革,且左魔使当选标准历来只有一条——魔域年轻一代实力最强。
当下年轻一代第一人,虽然普通魔族不一定见过,但是无一不知她名姓。
魔使重选必定在上任魔使卸职之后,徐幽年纪尚轻,少说还能在这个位置上呆百十年,怎么会突然卸任?
如果是正常卸职,必会交代原因,又怎么会一笔带过?
于是很快,魔族们便议论纷纷。
“不再适合任职?徐幽的实力不是远超与她一同修行的魔族吗?”
“肯定不是实力问题,会不会她做了什么不利魔域的事?”
“不可能!她都就任左魔使了,在魔域还有什么得不到的?”
“利欲熏心,或许她并不满足于此……”
“哎哎,你们难道没有想到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吗?”一名魔族声音盖过了所有魔族,其他魔族统统看向他。
魔族揉了揉发痛的脑袋,他恰好是一名魔修,刚才已经思索许久:“徐幽之后的左魔使,到底谁敢接任?”
现今除了魔主,根本没有一名魔修实力能与徐幽相提并论,便是几大城的城主也不能,更何况也从未有城主兼任左魔使的旧例。
其他魔族经他点拨,也分了部分心神来考虑这件事,但是因为他们并非修士,对年轻一代的魔修知之甚少,就算想破脑子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于是没过多久,普通魔族又纷纷投入到对徐幽卸任原因的猜测中去。
其中,叛逃论与阴谋论两种猜测占了上风,持有这种想法的魔族对徐幽大肆辱骂,认为她有负魔宫栽培。
一名引导负面揣测的魔族在讨论热火朝天时,默默退出人群,走至僻静处,身形逐渐扭曲虚幻,最终彻底消失,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魔主大殿。
坐于高座的玄袍男子深紫长发坠地,阖目静憩。
堂下左次位坐着一名蓝衣女子,墨青色长发被精细打理,用发簪盘在脑后。她左手持一面银质雕龙镜,镜面如蒙雾气,看不清镜中景象。
每隔一刻,蓝衣女子便会向大殿外投去一瞥,再缓缓收回。
约莫过了十瞥,殿外疾风忽起,直冲殿内而来。
掠入殿内的那刻,高座上的玄袍男子瞬间张开双目。
疾风顿止,一道身影现于大殿正中,右膝跪地,左手持拳击地。
“回禀主上,属下一路跟随左使留下痕迹追至边界雪林,最终只找到大量残留的左使血迹,未发现尸体。”
“明玄,她已经不是左使了。”蓝衣女子淡声道。
跪在地上的右魔使明玄仍低着头,只语气冷硬:“巫椛,这里没你说话的地方。”
“好了。巫椛,你确实逾矩了,去培育堂领半月三等责罚。明玄,等之后继任左使选出,你仍继续如此,置其于何地?”魔主各斥责一句,言语间偏向明显。
巫椛立刻将窥天镜置于一旁,起身行礼:“谢主上。”
明玄呲了下嘴,本来就对巫椛没多少好感,自从昨日徐幽被迫出走魔域,他就更看不惯她那副虚伪的做派了。
好在魔主并不受其蒙蔽。
“至于徐幽……也罢,此事到此为止,之后你无需再耗费时间。你既与她朝夕相处,又与魔宫众人来往密切,五日后重选左魔使的一应事宜便交于你来办。”魔主说完,不待明玄消化反驳,挥挥手叫他下去。
明玄如遭棒喝,他来去不过几个时辰,魔主何时决定重选左魔使他全然不知,此刻内心更是极为复杂。
若让他选,他宁可下魔窟试炼,进魔狱守监,都不想接这份烫手山芋,更何况他本身就不想接受要换左魔使这件事。
可是魔主决定的事无人可以改变,明玄只得咽下满腔怨怼控诉,俯身作揖告退。
待他的气息消失十余瞬后,魔主转动左手指戒,声音冷沉:“她当真会为了那个人族堕为邪修,犯下无数杀孽?”
巫椛:“是的,主上。”
魔主沉沉地叹了一声。
昨日殿内,他废去徐幽大半修为,使她从破幻境跌至明灵境,不可否认确实存了几分试探的心思。居于魔主之位,侵淫权利数百年,容不得他信任身边任何人,即便徐幽十数年来从未忤逆过他哪怕一次。
起初得知她天赋异禀,他喜形于色,倍加关注她在魔宫的修行进展。
直到她一年比一年破境快,用比他少数倍的时间就快追赶上他如今的境界修为。
魔主早已开始忧心她此番破境后魔域可能出现的异状,这时他庆幸自己此前派徐幽做的都是不能拿到台面上的阴私之事,这令她在普通魔族之间的个人声望始终被控制在一个十分合理的范围。
她破境失败在他意料之外,在巫椛用窥天镜卜测的结果出来之前,魔主确是想努力挽救一番这把他精心培育,使用多年,最为趁手的宝刀。
但是在得知她会影响到整个魔域之后,那点柔情唯一的意义便是让他舍弃杀她之心,决定将她禁锢起来,闲度余生。
在魔主看来,徐幽提出离开魔域的请求和寻死无异。
那份试探,也到底带有对她的恻隐之心,便是她未按她提出的要求行事,他亦不一定会对她再起杀心。
但是废去大半修为的徐幽趴在地上,她稍稍恢复些气力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不是站起,而是抬起仍在发颤的右臂,攥着那条由她亲自寻齐材料锻成、陪伴共度一百三十五年的长鞭,左手起势,撤除禁制,用明灵境所能施展的最强一击,亲手毁掉了它。
随后,她不顾折断掉落的长鞭,左手并指,直点心脉,猝然喷出一口鲜血。
雪青血滴飞溅三尺。
至此,徐幽修为不及参玄境。
她拂去唇角余血,拽着那截只余鞭把和小半段鞭身的短鞭,拒绝素日与她亲近的同僚搀扶,单薄身躯从地上爬起。
那几乎是魔主印象里,徐幽唯一毫无气质,徒余狼狈的起身。
即便如此,徐幽也依然谨记魔族礼仪,向他俯首作揖,用她轻到仿佛下一瞬便要破碎的声音道:
“谢魔主。”
那一霎,魔域之主沧溟才倏而意识到,或许徐幽从来都知道他不曾言明的疑虑与担忧,于是直到此时,她也不会赌他真的念及这十数年的君臣之谊。
也是那一霎,沧溟从未如此肯定,即便徐幽破境成功,也不会对魔主之位有一丝一毫想法。
“主上何故叹息?”巫椛说,“天理命数难改,如今一切所为,皆是为了魔域。”
沧溟单手支额,左手托掌虚化出一个二指高的小人。
细观那小人,样貌、装束,竟与不久前魔域各城群情激奋的普通魔族中悄悄遛走、消失无痕的那人一般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