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03
“姐姐,我真的没有拿你的发簪,你弄疼我了。zicuixuan”
李思鸢轻轻挣扎,靠在她耳边,“郡主姐姐,”面上无辜,却暗暗开口道:“我娘亲送我的那套十八件头面,那是我的嫁妆,独独我最喜欢的碧玺翠饰十八子手串不见了,别说不是你干的。”
“我回敬你罢了。”
李晚卿将她一把推开,“你真幼稚。”手中的皮鞭高举,轻轻一扬,鞭子本是朝石桥的狮子雕挥去,可李思鸢像是受到惊吓,低唉一声,身子一偏,那鞭子看起来就要朝她玉白的手挥去。
“郡主!”
“她怎么可以打人……”
围在李思鸢身后的两位小姐妹惊呼不已,刚想拉她躲开,却见那鞭子在空中诡异地凹陷了一下,李思鸢的手微微一颤,逃过了那一鞭子。
“你这苦肉计用了十几年,厌不厌烦呢?”李晚卿朝她扫去一个鄙夷的眼风,以手握鞭,刚才分明是受到阻力,鞭子才偏往了一边。
是谁在暗处?李晚卿一边听着妹妹继续装无辜,低头在地上搜寻,找到了!她弯腰,从地上捡起一颗杏香瓜子,瓜壳裂了,瓜仁完好无损。
难道是顾舒珩?他会多管闲事?不,不会是他!
她微蹙眉,但凡觉得动脑筋都是一件麻烦事,娘亲从小就同她说,女儿家本该肆意任性、受尽宠爱,而这动脑子的事情应该交给男子来做。
“姐姐,你捡这瓜子做什么?你若是怪罪妹妹,直说便是……”
“够了。”李晚卿忽然觉得好没意思,她和李思鸢是同父异母的姐妹,从小到大唯一的冲突便是争夺父爱,最坏的心思也不过是卖了彼此喜欢的簪子,这样的小打小闹在如今的李晚卿看来,完全算不得什么。
李思鸢懂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深知是李晚卿郡主的身份才让她们一家子过得好,所以两人哪怕闹得再凶,在外她还是极力营造姐妹情深的假象,也从未对她真正使过坏。
“真没意思。”李晚卿轻轻开口,带着一帮奴仆走开了。
太子殿下会出现在春日宴,被他注意是迟早的事情,况且皇后娘娘早就发现了她这颗棋子,所以这一环她逃不过,只能尽快想办法避免被送入储君选秀。
李晚卿快步往假山后的观景阁走去,开始反省自己。
想起以前的自己总爱仗着郡主的身份,任性妄为,眼高于顶,而对李思鸢,李晚卿羡慕爹爹对她的疼爱,非要和她一较长短,却又没她那么多的心思,显得虚荣又刻薄……但,但她还是有优点的罢!
“小柿子,你来说说本郡主的优点。”
小柿子的脸微微一紧,口中的“有吗”两个字被她硬生生咽进喉咙,开朗笑着道:“郡主是京师最尊贵的小娘子!”
“除了这个。”李晚卿蹙眉。
小柿子:“郡主生得极美。”
李晚卿双手叉腰看着她:“你能说些不那么表面的吗?本郡主就没什么内涵方面的优点?”
小柿子心领神会,毫不违心、毫不夸张道:“郡主您是仙女下凡,人美心善,对上尊敬有爱,对下亲厚有度,真乃我等之福气……”
“哎哟,郡主您怎么打我脑袋呀?”
李晚卿极度语塞,蹙眉,罢了罢了,她就不该问小柿子这个问题!
来到观景阁,敲门无人应,李晚卿便推门而入,发现阁内已无人,从窗扉的位置正好能看见适才她和李思鸢的争吵。桌上摆着一份茶具,刚煮过茶,闻其味,是上好的新安松萝,能喝这茶的人非富即贵。
打偏了她皮鞭的人应当是好意,虽然不知道是谁,但她敢确定此人不是顾舒珩。
他可没这么高的素养,走之前还记得把桌椅摆放得这般整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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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室阳光静落,镂空屏风隔开两道,光影斑驳,紫檀木桌上立着斗彩孔雀纹三足香炉,袅袅烟气升空过光影。一名男子坐于书桌前,他身着浅紫锦衣,手戴玉润光泽的玉扳指,提书而读。
“殿下,外头挺热闹,您真不出去瞧瞧?万一遇上个……”
顾舒珩抬头,眼风微扫,只见他容色俊朗内秀,但一个眼神却令人噤声,书落于桌上,他看了看半开的窗扉,抿唇不言。
“本宫答应母后来春日宴,并非真要举办什么储君选秀,只想寻个安静处。”他自从失去此生挚爱,心早已枯死,无欲无求。
“奴,明白。”安洛闭嘴退后。这是义父给他的唯一一次机会,若他能好好表现,得太子殿下的青睐,说不定往后能在太子宫干活,那就发达了!
顾舒珩合上书,半仰着头,左右活动几下,视线从窗扉划过,一道明艳的身影映入眼帘,他猛然怔住,呆呆地转头朝窗扉看去。
手在桌上轻轻握成了拳,“嗒”的一声,青筋渐渐分明。
安洛虽不知殿下何故如此,但十分机灵地跑到窗边,将窗子打开,幽然地立在一侧。
婉儿?
不经意地一瞥,却让顾舒珩的目光再也收不回来,他热烈而急切地望过去,望向不远处的黄衫小娘子,她腰间挂着小皮鞭,俏丽灵动、明艳无双,犹如春日的一抹光,好像有一种魔力,一举一动叫人移不开目光。
起初没察觉,可当顾舒珩走到窗前,定睛细细看去——
那眼睛像她、
鼻子像她、
嘴唇像她……
“那个人,她,她,”顾舒珩眸光未动分毫,双手攀着窗扉边缘,手指扣紧,吞咽了下道:“她刚才,是不是朝本宫看过来了?”
“殿下是说那位黄衫小娘子吗?”安洛轻轻瞧了一眼。
殿下没有回话,那便是应允,安洛又朝窗外看了一眼,“殿下,她不仅看了过来,好像,好像还瞪了一眼。”
顾舒珩:“瞪了一眼,是何意?”
安洛一本正经回答:“这应当是姑娘家的娇俏之意,有一种撒娇的意味,类似于这样,”说着,安洛掐起兰花指,微侧身,小腿往后一翘,然后撒娇地瞪了殿下一眼。
顾舒珩睁大双眸,立在原地怔住。
“奴,该死。”安洛颤抖地跪倒在地。
顾舒珩又朝窗外的李晚卿看去,她正同人讲话,笑容仿佛比九天的光还要夺目,分明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却偏偏长了一张酷似婉儿的脸!那分明就是婉儿的脸!
她不该这么对别人笑!她凭什么用这样的脸,对着别的男子笑!?
“你!本宫要马上知道她的身份,办好这件事情,往后就留在本宫殿中侍着罢!”顾舒珩的眸光冷凝,直直地盯着李晚卿,良久良久才收回视线,仿佛那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
“奴遵旨,多谢殿下!”安洛开心不已地磕头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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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晚卿见过将军夫人,没多久就离开了春日宴,正好与顾舒珩错过。
今日休沐,李晚卿回府之时,李晏和茹夫人在正堂用茶,爹爹喊住了她:“小卿,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早?风风火火得。”
望向正堂上的中年男子,李晚卿唤了一声爹,这一声爹细听是与往常有分别的。
说起李晚卿的娘亲乃是已故的长公主,当年她有一位青梅竹马的爱人,但迫于政治联姻,嫁给了当时中书令的儿子,也就是眼前的李父李晏,他有望当上工部尚书,却因其父在朝堂说错了话,如今只是个闲散文官。
一直到很久以后,李晚卿的亲爹造反失败,当时已为帝王的顾舒珩才发现李晚卿真正的身世,这也是为什么她和婉儿长得如此相似,因为她们是亲姐妹。当初,长公主的孩子在出生之时就咽气了,她始终心系初恋,命人偷偷抱走了一个婴孩,便是李晚卿,将她放在身边养着。
能够这样一日日看着爱人的女儿长大,或许对于长公主来说,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却太过自私。
当中缘由,李晚卿知道得并不多,零零碎碎都是顾舒珩在折磨她之时相告,所以她暂时不能轻举妄动,更不能被旁人发现她的身世。
她又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娘亲经常把她关在院内,每每拉着她就是发呆坐一下午,又不允许她往外跑,正是怕人发现她的相貌。
“小卿,怎么不说话呢?对了,茹夫人说你提了一位管事,这是怎么回事?”李晏生得圆脸温祥,蓄了一脸的黑胡须,是为了遮住下巴的黑痣。
“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那管事原先是管马厩库房的,这一下提到内院来,恐有不妥。”说话的女子就是茹夫人,风韵如柳如烟,她是李晏的续弦,皇后娘娘的表妹,这桩婚事是圣上赐婚,天作之合。
李晚卿记得她当时闹得很凶,她不想爹爹再娶别人,哭闹得厉害,最后还是皇后娘娘劝服,她才没有继续闹下去,只是这茹夫人永远也别想坐上正室的位置。
“本郡主提拔人,还需要你过问?”李晚卿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无欲多说,又道:“爹,我把他安排在我的院里,没问题吧?”
“这……没问题。”
李晏与茹夫人对视,他们是打小看着李晚卿骄纵得,能不起争执最好,既然是安排给她自己院子的,也就罢了。
此时,李思鸢也回了府,刚进正堂,茹夫人就起身迎过来,颇怪罪道:“你怎么也这么早就回来了?你大哥和将军府的小娘子相看,你不盯着些?”
“娘亲莫急。”李思鸢轻轻一笑,覆着她的手:“哥哥那里很顺利,我……只有些累了,想回来歇歇。”
“正好,”李晚卿扬眉瞥了她一眼:“爹,李思鸢她拿了我娘亲留给我的发簪,你问问她,那发簪到底在哪里。”
“我,我没有。”李思鸢装出无辜柔弱样,拉着娘亲的手:“爹、娘,我真的没有拿姐姐的东西,她是郡主,我如何敢呢……”说时垂头,眸光轻轻掠了过去,是给李晚卿看,毫不遮掩的得意。
就赌爹相信谁,每次都是李思鸢得胜,然后她能把李晚卿气得半死。
果然,李晏偏信妹妹,看着李晚卿道:“你有没有仔细找找?你妹妹不会……”但话却被李晚卿打断了,她的容色清淡,无波无澜:“罢了,本郡主自会找到。”
“你且等着。”李晚卿轻转眸光,定定地看向了李思鸢。
李思鸢的心间微动,总觉得今日这位郡主姐姐少了些往日的争锋相对,多了一种说不上来的气质,就是一种感觉,来自于多年相处的了解。
这时,门人急匆匆跑了过来,通禀道:“老爷,门口来人了,说说是,是太子东宫的,说……”
“太子有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