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冷拿铁
今年25岁的顾青川在荧幕上已经活跃了二十余年。mwangzaishuwu
许多大他一轮的“前辈”在论起出道资历时，在他面前都不够看。
和他同期出道的人大多逐渐淡出荧幕，或是被童年时期的经典形象困住走不出来。
这么多年也只有一个顾青川，真真正正甩掉童星时期惊艳角色的影子，以成年后极具侵略性的狼狗气质直冲上断层顶流的位置。
又拽又野，所谓行走的荷尔蒙。
即便他常年挂着一张冷脸，说话也绝对称不上动听，依然吸粉无数。
画面里的人斜斜地靠在沙发上，眼神恹恹，身上棱角锋利，一身黑衣衬得他愈加狠戾。
不过一个撩眼，就足以摄人心魂。
和记忆中那双微微眯起余留凶狠劲的狗狗眼重合在一起。
温初棠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
耳边骤然响起一阵吵闹的音乐声。
她手忙脚乱地按下音量键，却发觉手机音量始终保持在最低格。
耳边的音乐声还在继续，温初棠扭头朝另一边看去，才意识到屋子里的另两个人正和她在看同一只视频。
画面里的内容并没有因为她的彷徨而停滞。
甚至无比巧合地，和房间里另一边传来的声音合上。
至多一两秒的延迟。
简短的片头过后就进入访谈正片。
这次访谈是为了配合顾青川即将上映的电影做宣传，前面基本都围绕电影内容做问答，顾青川的回答一听就是提前背好的稿子，活像个没有感情的宣传机器。
连语调都平直得毫无波澜。
温初棠不自觉捏紧了手机。
分明是万众瞩目被人捧在手心的大明星。
她怎么会觉得这个人看上去死气沉沉的。
他以前……分明不是这个样子。
那样热意沸腾胜过整个夏天的少年，在理应顺遂如意的生活里，怎么竟会死气沉沉。
原本响亮的采访声忽然变得模糊，只能听到嗡嗡的声音。
视线失去焦点，近在咫尺的手机屏幕上一片花点。
再次聚焦的时候，视频的进度条已经接近尾声。
采访对象毫无爆点的回答显然耗尽了主持人几乎全部的耐心，以至于最后一问里他完全按捺不住即将解脱的快乐：“这部电影和您过往作品的风格极其不同，不知道您是怎么想到要接这样一个角色的？”
一直对答如流的顾青川忽然停顿了两秒。
这样的采访通常都会提前将问题送给艺人方审核，既然顾青川之前能对答如流，没道理在最后一刻忽然卡壳。
除非这个问题让他忽然想起了什么。
这部电影是如今很少见的武侠片，名字极其简单粗暴，《大侠》，如同黑白色的海报一般，整部影片走的是质感文艺风。
而顾青川这几年，基本可以说是霸总专业户。
从网络剧到上星剧，从校园到职场，换壳不换芯的花式霸总文学，快餐但卖座。
从快餐走向文艺，通常都是冲着奖项去的，更简单的说法，就是沉淀。
无比常见的标准答案，无论如何都不该卡壳。
视频里的花字写着可疑。
顾青川的回答迟疑而模糊：“……以前，有个人说我很像大侠，所以刚接到剧本就注意到了。剧本很好，所以就演了。”
主持人的职业素养让他下意识想要往下挖掘：“没想到还有这样一段隐情，关于这个人，您还有什么可以和我们分享的吗？”
这回顾青川停顿得更久。
久到主持人已经决定放弃这个问题。
他忽然开口，嗓音微哑：“她是像太阳一样的人。”
采访到这里就结束了。
后面跟了些许花絮，是顾青川从拍摄现场走出来的画面，身旁簇拥着一群工作人员，众星捧月。
视频结束。
温初棠却没有动作。
手机屏幕停在视频结尾的最后一秒，画面转暗。
她像是越过暗色屏幕看到了许多年前的盛夏。
那个打完架之后坐在地上喘气的少年。
当时她对他说了什么来着？
回忆被屋内骤然响起的尖锐话语声打断。
“啧，这家工作室每次都这样，标题党吸睛，其实根本没什么内容。”
温初棠扭头看去，是刚才的化妆师詹景。
坐在她旁边的喻乐颜轻嗤一声：“不然你还想看到什么，你以为就顾青川这种靠卖博出位的人真敢当着摄像头的面说自己有白月光吗？”
靠卖，博出位？
温初棠按灭手机，倏地抬头。
随后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在偷听别人谈话，又缓缓垂下头。
詹景像是察觉到她的动作，声音压低：“真的假的，他这种从小火到大的也得卖啊？”
但化妆间到底就这么点空间，再低的声音也依旧清楚传到温初棠耳里。
喻乐颜倒是蛮不在乎，把玩着前两天新做的指甲道：“不然你以为就他这么个只会演偶像剧霸总的人是凭什么拿到黎导的男主角。”
詹景倒吸一口气，吃到这么一口大瓜，早起的瞌睡彻底跑了。
她拉住喻乐颜的胳膊来回晃动，压低的声音也藏不住兴奋：“你展开说说嘛。”
“这有什么好说的，”喻乐颜嫌弃地抽回胳膊，“你在这圈子也待了好几年，这种为了资源爬上床的事听得还少么，何况就他长的那样，指不定一边巴结着富婆，一边还祸害着不知道多少小妹妹，也不知道有没有病——”
“你有证据吗？”
话说到一半被打断，喻乐颜皱眉抬头朝面前的女生看过去。
她在圈子里待的年数不算少，家里也算有点背景，这两年尝试做自己的账号也有了几十万粉丝，今年和摄影基地深度合作后，离一线化妆师就差一部大爆作品，许多小明星见了她都不敢提意见，更何况詹景说她不过就是冉静的助理。
即便是冉静都只配让她的助理詹景动手，这个花瓶草包似的破助理怎么敢对她大呼小叫的？！
温初棠双手垂在身侧紧紧握着，薄衫下前胸剧烈的起伏分外明显，显然是气急了。
喻乐颜眼珠一转，嗤笑道：“哟，看不出来你是顾青川的粉丝啊，怎么，听到自家哥哥没你们想得那么冰清玉洁，受不了了？”
温初棠没被她话里的挑衅带跑，语气愈加坚定：“你有证据吗？”
喻乐颜感到荒谬：“关你屁事啊，你们粉丝连别人私底下说什么都要管么？！”
“没有证据就胡乱给别人造黄谣，无论男女，都很恶心。”温初棠直直地盯着她，素来娇憨可人的杏眸里是满到溢出的愤怒。
喻乐颜气得从沙发上跳起来，指着温初棠的鼻子破口大骂：“我看你是真有病！谁造黄谣了？！你少血口喷人！”
她的声音又尖又细，提了调之后越加刺耳，直直穿透化妆间本就不隔音的塑料门。
门被人从外面唰得推开，探出一张陌生面孔，视线在两人之间打了个转，随后冲温初棠低吼道：“干什么呢，不想干了就趁早滚，别打扰别人工作！”
“……”
温初棠没来得及开口，那人又砰得一声甩上门。
脆弱的塑料门抖了好久才平静下来，依稀能看到墙灰抖落。
喻乐颜已经坐回沙发上，双手抱在胸前，尖下巴高高扬起，冷眼看她，满面嘲弄。
詹景见缝插针：“听见没，别打扰别人工作，冉静宠你让你休息喝咖啡，可不代表别人都得让着你，一个小助理而已，难道以为地球都要围着你转吗？！”
温初棠没想到她还会提起这件事，一时语塞。
喻乐颜见她没再反驳，满意地勾起唇角，撇开视线，继续同詹景说话：“助理就该有助理的样子，哪有老板工作助理闲着的道理，真是笑话。”
她意在攻击温初棠，没注意到身旁的女生陡然收拢的手指。
“再说了，别怪姐姐说话难听，这圈子就是这么残酷，你以为顾青川那种没背景的平民小卒真能靠自己成什么样大气，”喻乐颜心里烦乱，估摸冉静拍完回来还得有一阵，说话也不再顾忌，“别说我在这行干了多少年，光是以前跟着家里见的那些‘世面’，两只手都数不过来，恶都恶心死了。”
詹景回过神来，当即附和起来。
两人你来我往，说的话越来越脏，不堪入耳。
温初棠捏紧手机，沉着脸朝沙发方向迈进一步。
“你看到的那些人里，有顾青川么？”
她的音量不高，但因为声压很低，在这间不大的化妆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喻乐颜没料到她不仅不走，竟然还敢上来找事，满脸不可置信：“什么？”
温初棠垂眸看她，面容冷肃：“没有证据，就是诽谤造谣。”
喻乐颜气极反笑：“不是，你真有病吧，顾青川是你爹啊，这么护着他？！”
温初棠顿了顿。
顾青川……是她的什么人。
只是高中一面之缘的校友，从那之后再没联系，甚至连微信好友都不是。
可是为什么。
温初棠张了张嘴，一时失语。
为什么听到别人对他的无端诽谤时，她会那么生气，比自己遭受无名谩骂时要气上百倍。
喻乐颜身体往后靠进沙发，冷笑着睨她：“说不出话来了？我就说你们这些脑残粉是真有病，要是没钱看病的话，姐姐今天心情好，资助你免费看个病怎么样？”
“……”温初棠深吸一口气，正欲反驳，却看到喻乐颜先变了脸色，神色僵硬地朝她身后看去。
她跟着回过头。
化妆间的塑料门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打开，露出一张陌生的中年男人的脸。
温初棠怔愣，没想明白喻乐颜在害怕什么。
下一秒。
她看到顾青川从中年男人的身后走了出来。
双手抓着手机，像是在打游戏，脸上神色淡淡的，不知道听到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