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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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将军回府时，面色有些怏怏，海榴心又提起，待说起，却原是西北军闲下来有点惹是生非，海将军想着回去彻底整顿，又放不下海榴，因而尚未决断。mbaiwenzai
海榴听了，却几乎掩饰不住欣喜。
她劝道：“爹爹，你既想让我也归西北，那好歹要将西北整整好。我是您的女儿。若是海家军与地方官员不和，岂不是也要连累我处处碰壁。”
地方官员，倒也不敢对大将军及家眷如何，不过，这个说法，倒是让海将军心里略有所动。
他摆摆手，“我再想想。”
他不回去，倒也能交代人去办，但是如今和地方官对上的几个刺头老将，素来瞧不起文臣，且身上战功累累，是只认海将军的。
海榴本觉得这事进展顺利，没想到，却因纪玄祉，出了岔子。
郊游归来后，海榴忙着与父亲相聚，忙着劝父亲离京，对纪玄祉那边，倒暂时放了下。
可是这日，纪玄祉忽然亲自登门，且带了无数礼品，请见海将军。
海榴刚好不在府里，闻讯急匆匆赶回来，才走到山有院，就听到里面有什么声音。
赶忙进去，就听到父亲怒斥，“我说了不嫁女儿，难道圣上没告诉你！”。
海榴脚下加快。
“你那些东西，都抬回去吧。你若不抬，我就让人抬去给圣上。”
“我海良隆的女儿，谁也强娶不得！”
这口气颇为生硬，海榴以前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有了忧虑，就慌不迭跑进去，扬声道：“爹爹，可是我要嫁呢？”
这话说得海将军一口气几乎没喘上来。
他看着女儿护在纪玄祉面前，小脸儿微扬，满面不忿，似是要因为纪玄祉和自己决裂。心头一把火熊熊烧了上去。
“不行！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海将军从未对女儿吹胡子瞪眼过，这般吼出去，自己先涨红了脸，心慌到不行。
可是，这时候就如打仗一样，他不能退。
海将军伸手，一把将女儿拽过来，对纪玄祉冷冷道：“君臣有别，请太子殿下莫要再轻易踩入臣这贫寒之家。你方才所说，臣便只当没听到过，以后也请太子莫要再说那样的话，让臣惶恐难安。”
这话若换个人说，也不算什么，但如今海将军的语气，倒似威胁太子一般。
海榴急得不行，只好对也已面色铁青的纪玄祉眨眼，一脸祈求。
方才海榴冲到纪玄祉身前相护，又被父亲一把抓走，纪玄祉心里竟似被刀剜了一块一般，心里生出一种戾气，想要马上追回。
待看到那双往日活泼的水瞳，急切切望过来，暗使眼色，心头无名火才慢慢压下。
他稍微理了下其实并无半点皱褶的衣服，容色也恢复温润有礼，躬了个身，才道：“我对，令爱，是真心的。否则，只管让圣上赐婚就行，为何还要特意来此先行与您求娶。”
“若是两个三个对我女儿都是真心，难道我全许了三家！”
听父亲这么说，海榴一时竟是惊讶了下。父亲正是气极上头之时，没有想到，这般鲁莽的时候，还能说出这么有理有据的话。
“嗤……”海榴一时失笑，又忙举袖捂嘴。
海将军侧头，因女儿的笑，总算冷静了些。
而纪玄祉，却因这忽然绽放的笑容，心里被剜去的地方愈发扩大，让他恨不能马上将人夺回东宫。
他重新开言，语气诚恳得近乎谦卑。
“想必将军，是怕我如我父亲一般，多纳妃嫔，让太子妃受了委屈。即便将军不这么担心，我原也已经想好，此生就只娶这一个太子妃，与她一生一世，相守白头，绝不相负！若是有负榴儿，必遭天打雷……”
“呵！”
纪玄祉还未发完誓言，就被海将军的嘲笑打断。
“若臣尚未老迈到胡编乱造，为臣记得，太子殿下已有一个太子妃。这誓言，太子还是……呵呵！”
纪玄祉脸色重新铁青。
海榴哭笑不得。
她和父亲相依为命十三年，怎么从来不知道父亲原来是这样毒舌之人。
海将军即便怒气滔天的时候，也只是直接骂人，原来还会说这么戳心窝子的话。
不仅戳了纪玄祉的，也戳了海榴的。
海榴立时羞恼，她想起自己的为难之处。
她何尝想这样，何尝不想一辈子陪着父亲。还不是因为那些莫名奇妙的噩梦，才生出要嫁纪玄祉的心。她自己心里，本就很难过的去。
心里百转千回的委屈，喷涌而出，她喊了一声“父亲！”
竟觉眼睛发热，就转身背对两人，用手捂住脸。
这下子，两个人都如斗红眼的斗鸡，忽然泄了气。
“女儿……”
“榴儿……”
两人齐齐唤。
海榴仍捂着脸，说话有些闷闷的，已经带了鼻音。
“殿下，你先回去吧。”
“好。我先告辞。”
海榴听着纪玄祉离开，估摸着人已经走到前院，才对父亲说，“你若是为我好，就该让我自己选择我想要的。”
说罢，甩袖要走，到了门口，背对着父亲又道，“你若是为我好，也该听些我的话。不要总是只把我当个无知的小丫头。”
海榴很少哭，若是哭，最讨厌的就是被别人看到。
因而，海将军并未追去，眼望着女儿的背影离开了山有院，颓然坐到凳子上，深深呼出一口气。
海榴回去，闷闷不乐，三分生父亲的气，七分倒是因了无奈又委屈。
海将军巴巴来过神武院，借口想与她一起吃饭求和，也被她“婉言”拒见了。
这两年心情不好时，已经习惯了去西马厩，摸摸万里，对着“哑巴”倾诉一番，心情便会好转。可是如今，万里和“哑巴”也皆没了。
海榴写了一封书信，让人送去给纪玄祉，听到父亲又在神武院前门和丫鬟说话，很想出去，又因先前的突然失态，有些羞于相见，于是钻出后窗，爬墙出了院子，还是奔向了西马厩。
西马厩如今荒芜得很，徒留一个石头马槽。海榴过去，又觉到底是因为自己捡了阿八，给父亲的一世清名留下祸患。便对父亲怨恨少了几分，却仍是不愿回去见面，就坐在井栏背后，撕着草叶玩。
过了不知多久，脚都麻了，才要起身，听到有人走近。
有人走近，或许是小丫鬟们寻来，可是同时，还有马蹄之声。
海榴一时有些恍惚，觉得自己出了幻觉，以为万里回来了。
扶着井栏转身，却看到程昱牵着一匹马，走了过来。
海榴才看了一眼，就被整个吸引住。
这马儿，竟和她的小桃花一模一样，浑身雪白，身上毛短之处，映着淡淡的粉。
程昱牵着它，它却有些不听话，左右摇晃脑袋，看起来似乎随时要尥蹶子跑走，很是桀骜不驯。
离海榴仍有些距离，程昱停住。将另外一只手里的东西递向海榴。
原是一篮子小萝卜。
海榴已经被白马迷了眼，下意识接过萝卜篮，拿了一个，试着递给马儿吃。
这马儿还很嫌弃似地打了个响鼻，转过脸。
不过萝卜仍在跟前，它鼻子吸了又吸，还是没忍住，小心翼翼舔了一下，卷进了嘴里。
海榴拿第二个，它便不排斥了，很快又吃。
等喂了四五个，程昱将缰绳递给了海榴。
“这怎么这么像我的小桃花。”
海榴掩饰不住喜爱，忍不住嘀咕。
“和它应当是一家的血统。”
海榴讶然，再细看，果然分辨出一些细小的特征。
于是问，“给我的？”
程昱低头，道，“是。”
海榴的嘴角已经要飞起来。
“我爹爹怎么帮我要到的啊？”
养小桃花的那家，可不是随便能买来马的。当年小桃花，即便海将军是相识的人，也很是费了一番周折。
程昱：“嗯？”
“哦，大概是答应了对方一些条件。”
海榴已经爱上这匹马，摸了下它的鼻子，说起话来，也变得甜丝丝的。
“想必是很苛刻的条件。”
“爹爹为了我……我爹爹是天下最好的爹爹吧。”
“哦，嗯。”
“我该去谢谢他。”海榴四下张望。
程昱却拦道，“不急不急。你先多与它亲近下。”
海榴看着仍有些警惕的马儿，点头，“也是。那我晚点再去谢爹爹。”
程昱松口气，又对海榴说了些这匹马儿的性情。
西马厩是特意为了万里搭建的，比之寻常马厩，都要高大些。
住什么马儿，都使得，极为宽敞。
但是海榴心里毕竟别扭，于是琢磨让这个马儿安置在哪里。又琢磨叫什么。
“它原来有名字吗？”
“原来只叫小五。”
“以后你叫桃枝好吗？”
——桃枝逃之，逃脱噩梦里的一切，让父亲平安。
“好啊。”
程昱答道，海榴正高兴着，轻斥他，也带着喜气，像撒娇似的嗔怪。
“谁跟你商量了。”
程昱瞧了她一眼，有些愕然，摇了下头，告辞离开。
海榴并未在意，一心一意只在和桃枝亲近，原本对父亲的那些怨气，也一扫而空，盼着快点去见父亲。
待喂完一篮子细细的小萝卜，又牵着在离神武院很近的一处杂物屋安置好，天色已经黄昏，海榴待去见父亲，却听说父亲急着去西山大营了。
去繁霜院问，才知程昱也跟着去了。
又有些忧心。
或许因着这份忧心，晚上，海榴又做了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