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风雪覆(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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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簌簌而落,入目望去白茫茫一片。yywenxuan沈荠一人在正厅坐立不安,连生火的心思也无,寒气一点点入侵她单薄的身体。
就在一刻钟前,景安被摄政王府里的侍卫带去问话了。
昨夜下了一场大雪,刚刚竣工的棚舍竟然大面积坍塌。
若只是坍塌事态还不算严重,可偏偏不少流民在睡梦中没有逃出去造成不少的伤亡,一时间参与棚舍搭建的人被顶到风口浪尖,全部被带到刑部问话。
季沉与工部几人连带景安被带去了王府,由叶亭贞亲自审问。
沈荠心急如焚,虽然景安临走前对她说“不妨事”,但此事怕是没有那么简单,弄不好叶亭贞会迁怒到景安身上。
季沉身上有祖上功勋,兼之官位御史,叶亭贞暂且动不得他。更何况此事他与季沉同为流民棚舍负责的官员,此事也迁不到他身上。
那几个工部的管事都是郑宣致的人,郑辽平又是他唯一儿子,他不会袖手旁观。
朝堂财政如今再怎么捉襟见肘,也不会克扣赈灾款,设棚舍国库也是拨了款的,尤其是小皇帝登基第一年闹了这么一档子事,这不是犯了众怒是什么?
可好端端的怎么会倒塌呢?
景安背后空无一人,如果真的查出那些腌臜事,推到他身上,简直轻而易举。
没有人会在意小人物的生死。
处死一个人,再简单不过。
她突然有些瑟瑟发抖,不忍再想下去,可现下除了胡思乱想,也别无他法。
雪下的愈发大,掩盖住了外面的扣门声。
沈荠实在想不通现下还会有谁会找过来,站起身来才觉身子已经冻的麻木了,耐着性子打开门。
却不料看到门外站着的青年发冠覆雪,一袭火红狐裘下的鞋履粘了一层雪。
他不断哈气搓手,面颊冻的通红,“好心姑娘快叫我进去暖和暖和。”
她打开门来,他好似一尾灵活的鱼直接钻入屋子里。
“谢公子,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谢临棠。
沈荠最终还是生了火盆,又递了个汤婆子给他,总算有个热乎气。
“沈姑娘,出了这么大一档子事,还挺对不住你的。”
谢临棠端着茶盏慢慢啜着,复而又跺跺冻僵的脚,将狐裘与鞋上的残雪震了下来,然后在暖意融融的温度下化了一滩水。
沈荠不明其意,看着谢临棠一脸凝重的模样,心里寂然。
“谢公子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
知道她和她伙计设局让他出银子?
他哑笑,债主都跑上门来了,她还问他是不是知道了,真有点……傻的可爱。
“我又不傻,你和景安不就是明摆着要银子搭什么棚舍吗?本公子又不差那点,拿去就拿去了。”
他嘴上虽说着调笑的话,脸色却是郑重,“沈荠,他被带走了?”
沈荠点点头,只觉这雪下的速度越来越近,她倒有些目不暇接。
“还好这件事没有拖累到谢公子,不然……”
谢临棠摆摆手,吸吸鼻子,“这事闹的太大,我今日一听外面吵嚷的厉害,就直接往城郊去了,那里简直乱糟糟,雪下的又大,你们也是有心为了流民着想,筹措银子给朝廷,但现下外面都是骂的不堪入耳。”
沈荠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那流民呢?他们被安置到哪里了?”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一大早灌了不少的风进去,咳了两声,才继续说道,“被摄政王派人都弄到城郊天光寺里了,现下棚舍不能住人,我今早去看的时候被砸死不少人,官府已经封锁了消息,不过我偷偷检查过,那木料不对劲。”
修建建筑时一般使用杉木,因为杉木坚硬细腻,不易被虫蛀,是较为理想材料。
“怎么不对劲?”
沈荠心里一慌,平日里拿起绣花针的手不经察觉的微微颤抖,被谢临棠瞅见了,他叹口气。
“那木头表面看起来没问题,内里却是被虫蛀了,所以才禁不住雪压在上面就塌了。”
四下寂寥无声,只听雪落。
景安被带到摄政王府时,屋里此起彼伏的喝茶声被打断一瞬,坐着的人皆抬起头朝他看去,有的露出诧异面容,后又遮掩过去。
叶亭贞坐在正厅中央,左手边是苏直,右边坐着郑宣致,季沉坐苏直旁边,再下面稀稀拉拉坐着几个枣红色官服的人,是工部的几个。
“景安。”
“草民在。”
叶亭贞放下茶盏,表情辨不清喜怒,外面的雪折射出来的光映他脸上成了浓重的阴影。
带景安来的人退至一旁,现下站着的就剩下景安和岳槐了。
“前两天你落水,本王想着去看看你,结果有要事也没去成,不知身子无恙吧?”
景安躬身作揖,敛眉顺目道,“劳王爷惦念,草民一切安好。”
他现下挂着翰林院虚职,也无正式文书,旁人认不认他这个检讨还两说,故而自称草民。
“砰!”
耳边猛然滑过一个白晃晃的物事,他躲也不躲,堪堪擦过耳际才掉落在地上碎裂。
岳槐不禁惊呼了一声,身子颤抖了一下,随即意识自己失态,忙弓着腰站定,一副惊慌失措模样。
原来是一个茶盏,里面还有滚烫的茶水!
叶亭贞站起身,底下的人被这变故吓的大气不敢出。
“可你们却不让本王安好!”
景安和岳槐直接齐齐跪下,俯首道,“王爷息怒。”
季沉一脸担忧地看向景安,他虽坐在椅子上,心里却似火般煎熬。
虽然筹措木料一事不经他手亲自操办,但设棚舍这事是他提议的,他有脱不了的干系。
可景安到底无辜。
在座的人何尝不都心怀鬼胎,都想着看叶亭贞如何处理,才不失“公道”。
景安眼前一片阴影,叶亭贞已经踱步站他跟前,他摆摆手,侍卫捧着一根木头就上来就站在景安身旁。
岳槐俯身吓的身如筛糠,冷汗涔涔。
“你且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景安说实话一路上想了一切可能,建筑倒塌无外乎那几个原因,要么问题出在人身上,要么就是材料上。
这下可能是两样都占齐全了。
他直起上半身,毕恭毕敬从侍卫手里接过木头,端详一圈,发觉没有什么异样,上面的斑点与裂纹都无,木质很细腻。他忽然转向切面,用拇指和食指捻了一下树皮,干木头很好剥,就这么顺着纹路撕下一块来。
这下在座的人都伸长了脖子,看着木头里面有什么猫腻。
只见里面都腐朽的不成样子,成空心模样了。
这障眼法,不细看是真的察觉不出来。
景安面上一惊,心里却计较着看来是有人以次充好,贪污这建筑款项了。
这不是一笔小数目。
他将木头重新搁在盘里,拱拱手对叶亭贞道,“禀王爷,这木头怕是不能做棚舍材料。”
他说的含糊,叶亭贞点点头,“你可还记得上回清点流民人数,是多少人?”
“共计两万三千五百一十二人。”
“嗯,不错。”
叶亭贞忽地笑了一笑,叫人琢磨不透他此笑何意,倒有几分毛骨悚然。
“那你可知死伤多少人?”
他话锋一转,直接转身夺过侍卫腰间的配剑一把横在岳槐的脖颈间,凛冽剑光直接掠过景安的眼,转瞬即逝。
岳槐哪里见过这架势?
头连抬也不敢抬,脖子紧紧挨着那把剑,吓的颤颤巍巍,声音细如蚊呐。
“小的不知,小的一概不知。”
叶亭贞讥诮道,“身为工部官员,掌管木材,此事你能不知?”
这话把几个工部官员说的汗流浃背,尽管这大雪天气本该冻的手都伸不出,一个个却身处沸水之中,只想逃离。
岳槐壮着胆子抬头,额头上满是冷汗,整个人显得软弱又窝囊,叶亭贞颇有些嫌恶。
“王爷明察,小的根本插不上话,小的就是个监工啊。”
这话言外之意就是他也是个小喽啰,也得听从上面办事。
这上面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谁都知道,在城郊岳槐与那些匠人们走的近,这搭建过程中要想做点什么手脚,那太好办了。
明眼人都知道这岳槐是替何人监工的,一时间目光都投向郑辽平身上。
郑辽平本百无聊赖坐在这当听众,这事就算东窗事发,也有他爹给他兜底,可眼下见叶亭贞直接拔剑,心知不妙。
看来这事怕是不好平息了。
又见众人眼光汇聚在他身上,郑辽平哪里肯依?只想叫那个狗奴才赶紧闭嘴,不要说些不该说的话。
“你怎会胡乱攀扯?我何时叫你偷换木料?又何时叫你在这里诬赖好人?”
一连串的问话堵的岳槐回答不出来,他一大早被人从温香软玉里拉出来,脑袋还在发昏,哪里想到棚舍能倒塌呢?
明明木料他都检查过,与正常木料别无二致。
“郑大人您……您可得救救我啊。”
他求生欲一起,也顾不得架在脖子上的剑,膝行至离他最近的郑辽平身旁,紧紧攥住他的裤腿不肯放手。
“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我都是按你说的做的啊……”
他脸上涕泪横流,忽然就变得嚎啕大哭,不顾章法的箍住郑辽平的大腿,求他发善心救他。
郑辽平被禁锢住,挣脱不掉只能上脚踹,恨不得将岳槐踢死在这里。
将死之人力气之大,他竟然挣脱不得。
“我都是按你说的,先收买……呃……”
鲜血溅了郑辽平一脸,岳槐似是不敢相信地伸手摸了一下脖子,却见满手的血。
僵直的身躯朝后倒去,睁大眼睛仿佛不可置信地没了声息。
“处理干净,本王见不得血。”
郑宣致打着圆场,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我是不是单机,有没有宝宝陪我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