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画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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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之下，江辞华的瞳仁呈现淡淡的琥珀色，宛若晶莹剔透的琉璃珠。czyefang
成延延细细看着他，发现在一层晶莹掩盖之下，是一种枯败，如同一潭汩汩泉水停止了流淌，渐渐枯竭。
她甚至能感受到生命的逐渐流失。
再次被自己的想法震惊，成延延快速退后，身上还穿着昨日破损的衣裳，动作大了些便有些清晨凉风渗入，衣不蔽体。
再次看向江辞华的额间时，那抹淡淡的图案早已消失。
从衣裳的破损处依稀可以看到白皙的皮肤，成延延忽然被温热裹住，她看向连唇色都十分苍白的江辞华，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向自己。
成延延老脸一红。
这个衣服着实是有些不雅观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玩什么情趣……
所以她就顶着这幅形象在他面前捣鼓了半天？！
虽然不是故意的，可成延延还是眼神飘忽不定，语气也有些慌张，“我先去换一套衣裳。”
这里就是成延延的房间，她也去不了别处，从被窝里钻出来后，随手拿起一件外袍披着，在衣橱里翻找衣裙。
经过她这段时间的补充，里面的衣服多了不少，款式也多样起来，整个衣橱鲜活多了。
随之而来的——是成延延的选择困难症。
明明已经耗尽灵力，人却精神十足，选了几件衣裙比对一番后，还是没办法决定下来。
正在纠结之际，她想起了自己那个世界的朋友们。
要是她们在就好了，聊着天就可以美滋滋地搭配好衣服……
成延延忽然想到了什么，眉峰一挑。
现在身边不是也有人吗？
看他平时的衣品也非常不错。
回头瞧见江辞华一直躺在床上，侧着头一瞬不瞬地瞧着她折腾。
成延延一开始的自在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有些束手束脚。
原以为江辞华平日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在她挑衣服的时候会避开视线。
可是想不到他不仅看了，十分光明正大地看。
还传递出一种完全看不够的态度。
成延延裹着身上乱七八糟的衣服，怀里还抱着几套衣裙。
一开始察觉时，她有些羞赧，可眼下情况在心里溜达一圈后，反倒掀起一阵喜悦。
与她相对，江辞华今日异常安静，没有平时坏心眼时那样气人，但有了从前的态度相比，显得太过孤寂沉默了些。
还是觉得从前的那个江辞华让人比较放心。
勾起唇角，成延延突然跑到床边，站在他面前，把衣裙一套套铺在床上。
那双寒冰化尽的眼睛就落在她身上，跟着她的身影转动。
少女拥着衣裙，脸庞明媚，眉眼弯弯地看着他。
“你来帮我挑挑吧。”成延延开心到脸颊都有些绯红，“反正安安静静在这里养伤，你现在没有其他事情的话，你帮我挑一件衣裙，我实在是太纠结了，选不出来。”
她好像总是对身边的人有种天然的信赖，整个人的气场都非常阳光柔和。
江辞华在她身边，或阴郁或死水一般的情绪总会被带得灵动起来。
于是，即便浑身疼痛，他也称得上惬意地靠在床头软枕上，观看成延延换了一件又一件衣裙。
每一件都很好看。
他这时才注意到，成延延整个人的风格都变了，颜色不再是寡淡的浅色，鲜艳的颜色让她整个人活力十足。
甚至觉得，还不够，成延延应该要拥有更多衣衫，像她的法宝那样，要满满当当放满一整间屋子。
估摸是江辞华神色一直都淡淡的，虽然都有认真看她换上的衣裙，却没有表现得有特别喜欢的。
“刚刚那些有觉得哪一件最好看吗？”成延延说到，“都没有的话，我再换一件。”
还未等江辞华回答，成延延又抱着一套衣裙，风风火火转身到团花屏风后面了。
片刻过后，她身影从画着粉色梅花屏风后方慢慢走出。
这一件与刚刚换的有些不同，是一件烟月白色的襦裙，连宽袖外袍也只是秀上同色暗绣稍加装饰，裙子上装饰少得可怜，素雅端庄。
是好看的。
不过，江辞华脸色又难看了几分，剑眉蹙起。
这件衣服给成延延添上了几份疏离，眉眼间的热烈也暗淡了下来。
“怎么了？这件很难看吗？”
成延延其实也觉得这件衣裙好看是好看，只不过是太素了。
转身想要去再换一件，一直只会回答“好看”两个字的江辞华这一次难得给出了不同的评价。
“好看，不过不合适你。”他指着上一件换下来淡红色的衣裙，“而且你不必为了别人的喜好而改变自己，这一件最好看。”
动作顿住，成延延这时才意识到，其实他是真的有在认真帮忙挑选衣服的。
不过不知为何，他似乎非常不喜她穿白色衣服，估摸是原主为了得到别人喜欢，一直模仿成宜慕，他不愿她也这样吧。
“好。”成延延笑得答应，把衣服换好后，利落把散在四处的衣裙整理归位。
心情不错，坐在梳妆镜前，又想着给自己化一个妆。
闲来无事，这么想着，也就动手了。
身后依旧十分安静，成延延手上动作不停，细细在脸上敷上一层薄粉，透过镜子望向江辞华倒映的身影，从容安静的少年靠在床头，双手乖乖交叠于身前，天光大亮，他脸色祥和平静，周身泛着淡淡的光芒，如同误落凡尘的仙人。
视线回到刚拿起的眉笔，一计忽上心头。
成延延突然开口，“辞华。”
江辞华本来目光便跟在她身上，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如同无波水面悠悠荡起一阵涟漪，荡入她的心。
她攥紧手中眉笔，通过镜子与他对视。
“你可以帮我画眉吗？”
江辞华没有马上回答，室内一瞬安静下来。
也不知是怎么忽然想到让他给她画眉的，先不说他还是一个病人，他会不会还不知道呢。
这么一想，她对江辞华的了解似乎少之又少。
两人在镜子里遥遥相望，距离很近，又像是很远，成延延心中好像堵了一块东西，甚至觉得心跳得越来越沉重。
眼皮耷拉下来，躲开和江辞华的对视，她忽然有些后悔，为什么要一时兴起提出这个要求。
扯了扯嘴角，还是笑不出来。
干脆干巴巴地解围，“你不会也不勉强。”
“我试试。”江辞华的声音同她的同时响起。
成延延多少有些喜形于色了，回头道，“好啊。”
还未站起身来，江辞华已经来到了她身后。
从未想过一个病恹恹的人速度这样快，成延延欲站起身来扶着他，却被他的手掌按在肩膀，止住了动作。
“别动。”随这温柔嗓音，手中眉笔被抽走，他俯下身子，呼吸洒在她额头。
这行云流水的一套动作，让成延延瞬间屏住了呼吸，旋即又胡思乱想起来。
他是书中的男配，对这些东西那么上手，难免让人多想一些。
成延延也不憋在心里，黑色晶莹的瞳眸看着认真给她描眉的江辞华，问道，“你怎么那么熟练。”
江辞华沉默片刻道，“只要画成上次那般就可以了吧？”
难得在他语气里听出少许不自信，成延延有些惊讶，“你把这当作画？”
他怔了怔，喉间发出一声低沉的“嗯”。
成延延眉开眼笑，江辞华眉笔举在空中，等她笑完了，才慢条斯理地下手。
他坐靠在桌面上，姿态随意，没有之前的清冷矜贵，但是比起从前的意气风发，显得有些悲寂。
这种过分的松弛，看开一切的气度，让人想到温柔内敛外表下，快速溃败的生机。
以前他们在一起时，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兴许是经历得多了，又或者是这一次江辞华伤得比从前都要重。
总之，成延延产生一种想要抓住他，留住他的想法。
自灵魂深处的念头，反馈到现实后，又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眉头传来笔触轻轻的触碰。
“你会画画，那肯定有自己的画作吧？”成延延忽然说，“有空可以拿给我看看吗？”
没等他回答，她又说，“我小时候也学过的，后来家里出了一点事，就再也没画过了。”
忽然来了兴致，她调整一下坐姿，看着他，期待问道，“你可以教我吗？”
江辞华静静看着她。
没有答应。
成延延：“你放心，我有基础的，保证让你教得舒心！”
瞧着她兴冲冲自荐的模样，江辞华眉眼舒张，胸膛震动轻笑了一声，“好。”
可话音刚落，他便扭过身躯，咳嗽了几声。
成延延着急起身，在他背上一下下轻轻抚着，给他顺顺气。
等这一阵咳嗽过去，江辞华还欲继续给她画眉，成延延握住他伸过来的手，发现他手变得有些冰冷，担心道，“我自己来就行，你先回榻上休息。”
抬起眼时，正对上江辞华的眼眸，几乎是这一瞬，她就捕捉到了他的执着。
在强迫他休息和顺着他心情来，成延延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
只是不再说话，不再乱动，安安静静仰着头。
窗外吹进来一阵风，撩动她鬓间碎发，飘到眼睫前，成延延睫毛轻颤。
江辞华抬手拂过她的碎发，固定在耳后。
时间缓慢流淌，眉笔一笔笔落下，描出两条细眉，和上次成延延画的几乎一模一样。
她对着镜子看了好一会，叹为观止，自言自语道，“真厉害。”
想起作品人还在身旁，对着他，笑颜如花道，“好看！”
她的一举一动无时无刻不牵动他的心，江辞华脸庞也染上了笑意。
可胸膛陡然传来一阵极致的刺痛，心脏疼得几乎要炸开，激得他又一阵咳嗽，比从前的每一次都要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