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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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国前那晚，村里下起了入冬以来最大的一场雪。mbaiwenzai
方泽一天没出门，忙着收拾东西。
尽管自己卡里的余额不多，他还是给家人买了很多礼物，半年前带来的28寸行李箱已经装的满满当当，找不到一点多余的空间。
这时，方泽收到亚楠的一条消息：
“快看mailist！你室友火了！”
方泽心说：mailist不是留学生分享二手信息平台吗？他一时没想明白一个人是怎么在这种平台“火”的。
他打开邮件，正翻看着，这时不断有新的邮件涌进来，都是回复同一个主题的邮件：
《rainbow吉他手勾引主唱威胁女友分手致其重度抑郁自杀未遂！》
what？！
这么劲爆？？！！
方泽心说：这个主唱，不就是来他家的那个帅哥吗？那吉他手，岂不就是周星宇？
他赶紧追溯到原帖，发现是一篇长长的自述，一位自称是主唱的女友控诉自己被劈腿的经历。
大致说的是，主唱女友发现男友和吉他手有恋情。吉他手在明知主唱有女友的情况下，勾引主唱，但主唱是直男，并不想和他在一起。
吉他手几次□□未遂，主唱苦不堪言，后来吉他手要挟，称如果不分手就用家里的关系威胁女孩的生活，女友被跟踪、被骚扰，直至重度抑郁，甚至自杀未遂。
帖子里还附有主唱和吉他手在一起的十分亲密的照片和聊天记录，女生抑郁症的诊断书和割腕的痕迹。帖子最下方赫然写着吉他手就是商学院，大二学生，xingyu（dylan）zhou。最后女生向他索要经济赔偿两千刀，否则就去告他。
“不是吧，周星宇玩的这么大？”方泽心里想，并开始有点同情这个女孩。
他想起中秋晚会那天在隔壁听到的俩人争吵，照这个帖子的意思，那就是周星宇硬是要掰弯直男，想想就是一副富二代霸王硬上弓的场景。
接着看，他发现跟帖里大部分都是骂周星宇的，说他这种做法太卑鄙，这些行为应该告知系里老师，劝退人品有问题的学生，支持女生用法律手段去告他。
这部分人里也有夹带私货，骂同性恋的，恨富二代的，还有自称是女生朋友的人跳出来说，早就知道周星宇人品有问题，仗着自己有钱玩弄感情等等。仅有的零星的几个回复是在质疑这些证据的真实性，但很快就被淹没在大家的口诛笔伐和冷嘲热讽中了。
亚楠问道：“这事你怎么看？”
方泽未了解全貌，不妄加评判，于是说：“不知道。这个帖子写的气势汹汹，但是证据有点蹊跷。”
亚楠说：“没错！我觉得dylan不是这样的人，我反倒听说主唱这人挺有问题的。而且你看这个帖子，刚发出来不到一分钟，就有一大堆顶她的，言之凿凿，就像准备好的文案。”
方泽仔细一看，确实如此。
亚楠接着说：“而且有人回复说，那些照片和聊天记录的对话这么亲密，主唱似乎是一种很迎合的语气，不像是一直在拒绝的样子，真是又当又立。这个女生的诊断书抹掉了个人信息，割腕照片看着很假，总之并不能判断是不是确有其事。即便这些都是真的，也不能证明是dylan跟踪和骚扰女生导致的她抑郁和自杀吧？”
方泽觉得亚楠说的很有道理，他也开始觉得整个事情很诡异。
正想着，有人拿钥匙开门，是周星宇回来了。
“先不说了，dylan回来了。”
周星宇没穿外套，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帽衫，沾满了雪，脸冻得通红，像是刚走了很远的路才到家。
“你怎么没开车？”方泽问。
周星宇没说话，飘进屋，一屁股坐在地毯上。
他蜷着身体，呆呆地看着地面。
方泽去厨房沏了一杯热茶，拿了一条毛毯，递给周星宇。
周星宇两眼空洞，像是被抽了魂儿的僵尸，动作慢慢地，把毛毯披在身上。
“那个……你要不要喝点茶？”方泽说。
周星宇看着毛毯，再看看茶，慢慢地抬头，看着方泽，露出一大片眼白，无辜的眼神像只无家可归的兔子。
突然，眼白泛红，眼泪就跟不要钱一样，扑簌簌的往下掉。
方泽被他这一哭，吓得说话都结巴了：“你，你别哭啊“
周星宇把头埋在毛毯里，可怜巴巴，呜呜呜地哭了一会，说：
“我要喝酒。”
“额，不行。你还没到21岁，不能喝酒。”方泽说。
周星宇不可思议地瞪了方泽一眼，像是看一个私塾先生老古板一样。然后站起身，从他那些纸箱子里翻出一瓶红酒。
“你起开。”
方泽拦也拦不住。
咕咚咕咚灌了两口酒，周星宇稍微好一些了，身上也暖和了一些，问：“你看到mailist了吗？”
“看了。”方泽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听方泽也知道了这事，周星宇又开始哭，哽咽着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方泽递给他纸巾。
周星宇沙哑地说：“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呜呜呜呜。我不知道jake有个女朋友，更不知道她居然因为我抑郁、自杀。呜呜呜呜……怎么办？我是不是要被开除了？我会不会被遣返回国？我是不是会坐牢啊？呜呜呜。”
方泽被他这么一说，差点笑出来。
他实在很难想象眼前这个号啕大哭的男孩是之前他那个冷漠又自负的极品室友，他反倒觉得这个dylan有点可爱。
“所以，你并没有跟踪和骚扰她，是吗？”
“没有啊！”周星宇抽泣着说。
那方泽就放心了，并开始觉得亚楠的分析是对的。
“那你跟jake是……”
“你不歧视同性恋吧？”
方泽没想到他这么直白的问，结结巴巴地说：
“我那个，不、不歧视。”
“算了，和你说吧。我们，算是恋人吧。但他对我一直是忽远忽近，好的时候非常好，坏的时候非常坏，我经常找不到他人影，我们也从来没有那个过……你懂的。我可以理解他，担心被别人知道，因为他的家庭很传统，但后来我慢慢发现jake可能是个bisexual。”
“额，不好意思，bi……那个是什么意思？”
“就是双性恋，既喜欢女生又喜欢男生。”
方泽心里直呼大开眼界，还有这种说法？
“我不止一次看到他手机里和别的女生聊天，他的私生活是个迷，但我太喜欢他了，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也知道，jake来咱家找过我几次。可能你觉得他就是来跟我……过夜的。我倒希望是。其实，每次他来都是哭穷，我心软，就会借给他钱。说是借，我也从来没让他还过。但我只要答应给他钱，他就会留下来陪我。”
“你给他花过多少钱？”
“没算过。因为大大小小的花费太多了，少说也有几万多刀吧，更不要说我给他买的礼物。”
“几万刀？？？这傻子是真有钱啊！”方泽心里说。
“他有时真的很好，愿意听我说话，陪着我。在乐队里，我们也很默契。但疏远的时候，他就经常一走了之，很久不理我。自从知道他和别的女生暧昧，我很生气，不再借钱给他。当然，我也没钱了。”
周星宇无奈的笑笑。
听到这，方泽大概明白了：估计这个jake是看中周星宇是个人傻钱多的富二代，就开始不停的薅羊毛，薅的没毛了，就编出个女朋友来诽谤，逼周星宇拿钱了事。
方泽问：“没钱了，是什么意思？”
周星宇苦笑道：“我家里觉得我花钱太快，说要停了我的生活费。其实以前他们就吓唬我，但没真的停过。因为一没钱了，我就绝食，我爸就害怕了，还是乖乖打钱。他们有钱，但这次他们说，家里生意出了问题，我爸已经申请破产了。从暑假开始，他们就真的没再打过钱，下学期的学费我还没交。
“上次我跟家里视频，我爸已经不在原先的家了，说是出去躲债，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哼，估计是什么新的花招吧，我都习惯了。我爸还说，如果我再这么花钱，就跟我断绝关系，我都笑了，我说你以为我怕你啊，你跟你那个老妖精过去吧，你早就不是我爸了。”
方泽听的有点懵，他问道：“额，等等，老妖精是谁啊？”
周星宇接着说：“哦，我初中毕业的时候，我爸给我找了个后妈。人家二婚都是找年轻的，他倒好，找了个比他大好几岁的。然后他们就想办法给我弄出国，省的碍他们眼。”
“那你的亲妈是？”
“去世了，车祸。”
周星宇端起红酒瓶，对着瓶口狠狠地灌了两口。
“哦。对不起。”
“没事。是我扯远了。”
方泽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就又说回到帖子，分析道：“我感觉，你这是被勒索了。”
“不会吧？”周星宇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方泽觉得这孩子真是傻得可以，哦不，比傻子还傻，傻子也至少看出来怎么回事了。
方泽问：“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我脑子很乱，我不想去想……”
说完，周星宇把头沉下去，他好像有点醉了。
“dylan？”方泽有点担心的喊他。
周星宇依旧垂着头，哽咽着说：
“我刚刚……去他家等，看到他开着我的车跑掉……我身上什么都没有，只能走回家。路上好冷啊，我就想……以前我对他那么好，什么都想告诉他，什么都想买给他。我那么相信他，爱他，为什么他还要背着我去勾搭别的女生，然后现在出了事，他却人间蒸发，不闻不问。”
周星宇吸了吸鼻涕，接着说：
“还有那些跟帖的人，我跟他们无怨无仇，为什么那么多恶意？他们知道什么，就开始攻击我？还有，平时我们圈子里的人，现在连个屁都不敢放了，我真的看清他们了。”
方泽轻拍着周星宇的背，想让他好受一点。
周星宇顺势抱住了他，像是个委屈的小孩找到了妈，鼻涕眼泪沾湿了一大片方泽的衣服。
“哎，你哭就哭，别往我身上抹啊！”方泽的洁癖要发作了。
“呜呜呜呜，我怎么这么倒霉啊，呜呜呜呜呜呜，我太惨了，为什么老天爷对我这么不公平呢，呜呜呜呜呜。”
“没事，查清楚就好了，没多大的事。”方泽举着两只手，生怕沾到了周星宇的鼻涕。
“怎么不大啊！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对我啊，呜呜呜呜呜，咳咳咳，我真是惨绝人“宇”，碰上这种事，真是’前无人后无人的’……”周星宇开始胡言乱语。
“你是想说，惨绝人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吧？”
“就你语文好！呜呜呜呜……”
周星宇大概是出国太早，语文水平已经还给老师了。
方泽像个树桩子，僵直的被周星宇抱着，生怕粘上什么脏东西。
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周星宇终于哭累了。
他爬回沙发，蜷在方泽的毛毯里，像个可怜的小猫，打算就这样睡去。
“你又在沙发上睡？”方泽问。
“嗯，别管我了。”
方泽无奈地看着他，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