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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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第一天，方泽结束了第一堂助教课，来到了一家叫“家乡”的中餐馆，据说这里是温斯顿留学生们公认的最好吃的中餐。mwangzaishuwu
他今天邀请刘凯文吃饭，感谢他这几天的帮助。
方泽来美国之后，虽然恨不得一块钱掰成八瓣儿，但也清楚的知道人情世故，该花的一定要花。
老板娘是一个东北阿姨，孩子以前在这里读书，后来留下工作，就把父母接来一起开了这个餐馆。
阿姨亲切的东北口音和餐馆略显过时的装潢，让方泽仿佛穿越到了国内九十年代的餐厅。
“凯文来啦！”阿姨看来早就认识刘凯文了。
“哎，赵阿姨，好久没来吃了。”
“是啊，好久没见你了。这位是？”
“这是方泽，我们系今年招的直博生。”
赵阿姨亲切地看着方泽，说：
“哎呦，真好真好！小伙子文文静静的哈，今天你们想吃什么？”
“来四个大包子和锅包肉。方泽，你想点什么？”
方泽看了一会菜单，说：“再加个酸菜粉丝吧。”
“好！就这些吧，够吃了。”刘凯文说。
“好嘞。你们随便坐啊，菜马上来。”
才刚开学，餐厅就几乎坐满了中国学生，好不容易他们才找了一个角落里的位置。
方泽单手托腮，无精打采，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刘凯文吓一跳，问：“哎呦呵，怎么刚开学就苦大仇深的？谁欺负你了？”
“我……唉，没事。”
“你看着可不像没事的。第一天上课不顺利？”刘凯文给方泽倒茶。
“也没有，就是……就是，觉得自己口语不好吧，唉！”方泽还在回想早上的课。
“怎么可能？你可是学霸。给你分配的什么课？学生多吗？”
“统计课。两百人。”
“那是不少！一般第一堂课都是讲讲课程大纲，没什么要紧事。”
方泽呆呆的看着茶杯，说：
“是的。上课前，教授跟我打招呼说一会让我做个自我介绍，我哪知道还有这个环节，慌慌张张想了几句话。我还怕学生叫不好我的中文名字，临时给自己起了个英文名字，叫nick。但是上去讲的时候，紧张的要命，说的结结巴巴，我看学生都皱着眉头，好像没听懂似的。而且还有几个迟到的学生，大摇大摆的走进来，听我介绍的时候，好像还……”
“还怎么样？”
“好像在笑……”方泽简直不想回忆。
“啊？？这也太过分了吧？！”刘凯文也气的不行。
“也可能是我太紧张，出现幻觉了。”
“我跟你说这些小孩就是不懂规矩，哪像国内的学生知道什么是尊师重道，这边的学生啊都是大爷，一副我交了学费你就得伺候他们的样子。你别往心里去！”刘凯文赶紧宽慰他。
“其实大部分学生都挺可爱的，下了课还过来和我打招呼。不过就是……”方泽欲言又止。
“怎么了？”
“你还记得前几天音乐会上遇到的那个商科的男生吗？”
“谁啊？”
“叫dylan的那个。”
“哦哦哦，想起来了，小土豪是吧！”
“他好像在我的课上……就是他和他朋友迟到了，大摇大摆的走到前排坐下，然后我介绍完自己，就，好像看见他在笑，唉。”
方泽捂着脸，想起早上的场景，阶梯教室两百多人的眼神聚焦在他身上的时候，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的英语成绩一直很好，但仅限于读写，口语一直是短板。他们那个小地方不像大城市，压根没有什么外教课，也根本没机会练习口语。托福口语还是自己背了一大堆模版，靠着应试技巧给拉上来的，真到了日常对话，“小镇做题家”的短板就开始凸显了。
方泽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生怕别人觉得自己不够好，所以在这种要当众说英语的场合经常紧张过度。
“诶？不对啊，我记得亚楠说去年dylan在她课上，难道去年挂了要重修啊？”刘凯文说。
“我也不知道。后来我去查，系统里也没有一个叫dylan的学生注册过这个课。唉，可能我眼花，看错了吧。”
这时，四个大包子摆上了桌，刘凯文立刻拿起一个，一口咬掉大半。
包子下肚，刘凯文看方泽还是打不起精神，安慰他道：
“我跟你说，真的，别理他们，他们不懂事，别跟小孩一般见识，教课多了你就知道了，奇葩学生多了去了。”
“嗯。我就是有点担心我的口语……这才是助教，那以后要教课可怎么办……”
“不用担心，你刚来，肯定要适应一段时间，多说多练就好了。我跟你说，我刚来美国的时候，天天就跟哑巴似的。咱们课本上学的英语，到了实际对话根本不够用。我就会一个howareyou，fine，thankyou，andyou，i""ioo！就这，就会这一个套路。结果好家伙，人家一见面就不说howareyou，给我来个what’sup,我哪懂啊！还以为这哥们骂街呢！差点问候他祖宗十八代，哈哈哈哈。”
“噗！哈哈哈哈哈哈。”
方泽本来沉到谷底的心情，瞬间被刘凯文给拉回来了，一口包子差点喷出来。
说真的，来美国这些天要是没有这个学长，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突然觉得很感激。
“这些天谢谢你啊学长。辛苦你了！今天我请客。”
“别别，哪有学弟请学长吃饭的，我请你还差不多。你别老是这么客气，谢来谢去的多生分，以后没准我有事得找你帮忙呢。”
“那绝对没问题。”
这几天方泽忙忙碌碌，都是吃沙拉和三明治，到处只提供冰水，他这个中国胃实在有点吃不消。
刚刚一口热茶下肚，加上学长的鼓励，他突然胃口大开，觉得这肉包子太香了，吃的他简直感动到要流下泪来。
“对了，你会开车吗？”刘凯文问。
“不会。”
“那你可得抓紧学车。咱们村儿里没车等于没腿。”
方泽出国前确实听很多人说起车的必要性，只是他总觉得买车这事离他有点遥远，自己手上预算也不太够。
“我看校车还挺方便的。“方泽低头说。
“那是夏天。等到了冬天，雪那么老厚，你站在冷风里等校车的时候，就知道有多惨了。不是跟你开玩笑，每年冬天都冻死过人的！”
凯文拿起另一个包子，接着说：
“而且你在这怎么也得呆上五六年，总不能活动范围只在校车能到的地儿吧。不过你也不用着急，可以先学车，先考下驾照再说。等明年暑假，留学生回国的时候，二手车肯定便宜，到时候再买也行。“
“嗯，有道理。”
“对了，你室友到了吗？他人怎么样？”刘凯文问。
“还没见上面。不过刚收到他消息，说今晚回家。最近有搬家公司搬进来好多东西。客厅里堆了十几个箱子，还有沙发、电视、茶几，跑步机，好几把电吉他，好几箱矿泉水方便面，几盆绿植……”
“好家伙！开超市呢？”
“唉，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方泽莫名有点担心。
“到时候相处看看吧，有机会一起吃饭！”刘凯文说。
这时，餐厅里走进来一个女生，个子小小的瘦瘦的，披肩的长发又黑又亮，穿着打扮十分精致。
她径直走到收银台，应该是来取餐。
赵阿姨在后厨忙着，没看见她。女生等待时，环顾四周，看到了一旁的刘凯文。
凯文也看见了她，立刻认出是个熟人，于是起身主动打招呼，说：
“这不是晓梦嘛！好久不见啊。”
女生用了两秒钟辨认了一下，轻声说
“哈喽，好久不见。”
“上次见面还是冬天的时候。你是不是快毕业了？”刘凯文热情地说。
“没有呢，还有一年。”
“哦对对对看我这脑子。哎，给你介绍，方泽，我们系今年的博一新生。”
方泽赶紧放下筷子，起身打招呼：“你好。”
女生看向方泽，定了几秒，点了点头。
方泽见这女生一双小猫眼，甚是可爱，但眼神里却有一丝丝严厉又疏离的感觉，一时他也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这种气质。
刘凯文接着说：“这位是万晓梦同学。我们是在二手群里认识的，去年冬天亚楠找她买了一个一个
“钱包。”万晓梦说。
“啊对对对。”刘凯文说。
“叮叮！”一阵铃声。
“餐好了！”阿姨在窗口喊了一声。
万晓梦说：“不好意思，我先走了，你们慢慢吃。”
女生拿了餐，推门而去，留下一股淡淡的甜甜的香水味道。
两人缓缓坐下，接着吃菜。
看万晓梦上了车，刘凯文小声说：“哎，怎么样？大美女吧？”
“嗯。挺好看的。”方泽闷头吃饭。
“挺好看？那是相当好看！而且气质很独特有没有？怎么说呢，又可爱又高冷的，嘿嘿。”
“嗯。”
刘凯文见方泽闷头扒拉酸菜粉丝，觉得这孩子有点不开窍。
“方泽，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啊。”
“那你出国也别光顾着学习啊，有空约女孩子出来吃饭，把人生大事解决解决。”
“不着急吧。”方泽接着吃。
“也是，你还年轻。不过博士圈子很小，平时接触不到什么女生，忙着忙着就大龄单身了。所以有看着合适的，得主动点。”
“嗯，再说吧。我先把口语说明白。”方泽满脑子都是教课的事儿。
“对对，英语说的好，那选择范围更广了，找个美国妹子，以后绿卡妥妥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方泽压根没往那想。
刘凯文接着说：
“对了，马上到中秋节了，中国留学生协会有中秋晚会。到时候我叫上亚楠，咱们一起去吧。”
“哦，好啊。”
“嗯，那咱们结账吧。”刘凯文说着就掏出了信用卡。
方泽还没嚼完，赶紧掏钱包，但是却晚了一步。钱包还没打开，刘凯文的卡已经被赵阿姨收走了。
“说好了我请客的”方泽说。
“真的不用。我申了一张信用卡，得完成开卡奖励，你这是帮我完成任务呢。”
“哦。”
方泽一副“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是却很有道理”的表情。
于是，热心肠刘凯文又结结实实给这位小白科普一下美国复杂的信用卡系统，听得方泽五体投地，恨不得立刻马上开始薅资本主义羊毛。
已经快一周了，方泽的时差还没有完全倒过来。
从“家乡”回到公寓后，他瘫在卧室的地毯上，频频犯困。
下午的阳光照的人好舒服，他着看着窗外碧蓝的天，一朵云闲适地飘过。
只不过一想起早上那段尴尬的自我介绍，方泽就一阵心悸。
“连口语都说不好的人，要怎么在美国生活下去啊”
一直是学霸的他，很少有这种挫败感，于是暗自发誓一定要把口语练好。
他又想到早上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看到了像dylan的人在嘲笑他的英语；
想起吃饭时遇到的大美女万晓梦，一双小猫眼楚楚动人；
想到学长怎么人脉这么广，吃个饭都能碰到熟人；
想到以后到底要不要买车呢，自己能攒下钱买车吗；
想到以后该怎么薅信用卡的羊毛，攒出一张回国的机票；
想到怎么这么快就到中秋了，不知道哪里能买到月饼；
……
想着想着，方泽不知不觉睡着了。
他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自己放假回国，可是怎么都买不到回美国的机票。
好不容易买到了票，又怎么都赶不上飞机，急得他满头大汗。
九月的天气依如盛夏，下午烈日当头，傍晚突然狂风大作，一阵暴雨。
“咔嚓！！”
一个惊雷劈下来，把正在梦里赶着去机场的方泽劈醒了。
“啊！！！”
他一个激灵坐起身，晕了好几秒，想了半天自己身处何地。
“好吧，原来我已经出国了啊，吓死我了！”
看看窗外，天已经完全黑了。雨水夹着狂风打湿了书桌。
方泽爬起来，关上窗户，拉上百叶窗。
迷迷糊糊中，他掏出手机看时间，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什么？？居然八点了？？”
他揉了揉眼睛，打开手机，
好家伙！！！
一大堆未读消息劈头盖脸地砸来，全是这个叫“大迪迪要早起”的室友发来的。
【5个未接来电，一封邮件】
7:44p“哥……方哥……方大哥[哭泣]”
7:42p“外面下雨了！我没地儿去，手机马上没电了，你最好给我在家！！[怒火][拳头][拳头][拳头]”
7:40p“下午跟你说了我晚上回去，你说你在家对吧？你忘啦？？？[哭泣][哭泣][哭泣]”
7:35p“有人帮我开了门禁，但我还是进不去家啊，开门呐！！！！[祈祷][祈祷][祈祷]”
7:34p“手机快没电了，你不会不在家吧？？？[哭泣]耍我呢？？[怒火]”
……
(此处省略15条消息)
7:20p“物业关门了，我取不了钥匙，帮我开门。”
7:12p“方泽，我没有钥匙，帮我开下门，谢谢！[玫瑰]”
看到这，方泽知道大事不好，怕是还没见面就得罪了这位室友。
“哎呀！！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他彻底忘了室友说晚上要回来的事，赶紧扔了手机，连滚带爬地去开门。
门口，一个穿着白色帽衫和灰色短裤的男生盘腿坐在地上。
他倚着楼道的墙，手上拿着一把造型别致的电吉他。
楼道里摆放着好几个已经拆开的快递纸箱子，泡沫散落，一地狼藉。
男生仰着头看向方泽，给了他一个“我等到花儿都谢了”的表情。
方泽一看，眼前这，
这……
这人……
这不是dylan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