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
回了北城,颜烟终于敢点开硕导的微信。
杳无音讯近四年。
上一次消息,是他的新年祝贺,以及武剑毅的祝贺回复,而在离开前前公司之后,他再不敢发消息,哪怕只是祝福与问候。
年月已久,武剑毅或已将他清出列表。
但既然输了赌约,承诺将一切当作游戏,他就不能食言,继续胆小羞耻。
编辑好话术,颜烟直接发出去,不管是否会收获一个“不在好友列表”的红点。
消息成功发出。
他并未被清除。
消息在晨时发出,颜烟等待良久,对方仍未回消息。
这是正常情况。
武剑毅要么在忙,要么对他的行为感到费解,懒得理他。
颜烟深呼吸,调了特别提醒,不再盯着屏幕看,而是主动找别的事做,分散注意力。
刷机试题做笔记,又出门逗鱼投喂,再回书桌前看文献,休息时又去拆花种,顺着划好的线播种。
一整天反复进出,颜烟忙前忙后,心态还算平稳,只一点轻微的亢奋,并不严重。
段司宇没在家,正在公司监督乐队录音。
音综结束,唯一一支野生乐队被叶思危捡走,签了份八年的压榨合约。
而前几日典礼,那项“摇滚单曲”奖争议较大,其它被提名乐队的粉丝不服,讽刺评审会没长眼睛,不仅将今年发行的歌提名,还眼瞎颁了奖。
对面抱团,这边人多,两边粉丝互相阴阳怪气,发酵出的热度比典礼本身还高。
趁着这热度,为给乐队造势,叶思危求着哄着,从段司宇这里求了首歌,拿去给乐队做新专的首单。
歌词全英文。
无聊时所作,融了颜烟最近常听的风格。
段司宇给得大方,因为主唱的嗓子很适合,但对方该如何唱,如何发音,都要听从他安排。
一点点调整,进程过慢。
偶作休息,连续数日录完,段司宇才勉强满意。
段司宇到家时,颜烟正蹲在池边铲土,一眼扫去,池两边,一整路,皆有被铲过的痕迹。
“导师还没回复”段司宇走近,鞋尖点在土上。
颜烟耸肩,态度无谓,“没有。”
“邮件也发过”
“嗯。”
“几天了”
“两天。”颜烟的语气实在平静。
段司宇屈膝蹲下,正想弯身,去偷看颜烟的表情。
颜烟却停下播种,主动抬头,“典礼那件事,很严重吗”
几个乐队的粉丝都在官博下吵,让撤回奖,并取消这奖的设置,说主办方没资格做评判。
“不严重,”段司宇说,“而且,明年也会是我写的歌获奖。”
“发行日期没问题”
“当然,没有规定表示,今年发行的歌没资格提名获奖
。”
说完,段司宇仍盯着颜烟,仔细观察神色,看颜烟是否因未收到回复而低落。
四目相对。
段司宇眼中的试探很明显。
对何事,段司宇都胜券在握,唯独对他,会小心翼翼。
颜烟不禁勾唇,解释“我没事,他或许只是没看见消息,等看见了,就会回复我。”
“那你怎么把土全铲了”段司宇问。
“我是在播种。”
“现在播种,秋天开花”
“秋天”
颜烟微怔,后觉现在已过最佳的播种时间,他忙活数日,到了秋日,这种花苗只会被冻死。
因为细微的紧张,他找事做分摊注意力,却忘记基本常识。
颜烟脱掉手套,坦诚,“抱歉,我还在适应,有点紧张,还没习惯把一切当作游戏。”
“紧张很正常,”段司宇凑近,与颜烟额头相碰,“我也会经常紧张。”
“你经常紧张”颜烟惊异。
“当然,就比如现在。”段司宇稍仰起头,唇由此相轻碰,只一秒相触。
轻点的吻,并没有尽欲的暗示与邀请。
颜烟却莫名轻颤,心脏跟着漏跳一拍。
一瞬静谧。
池中水声潺潺,是仅有的动静。
或是因他们都蹲着,像愣头青般全无形象,再或是夜风侵袭,如撩拨的轻抚,吹颤呼吸。
颜烟有种他们方才初识,还是清大的学生,正处在暧昧期的错觉。
“现在面对我,你还会紧张”颜烟放轻声音问。
段司宇挑起眉,“难道你不会”
仿佛只要他敢说不,就要开始夸张卖惨。
颜烟不答,只仰起头,也轻碰段司宇的唇,回赠一个青涩的吻。
热意的呼吸相贴,琥珀色的眼眸占据视野。
颜烟微阖双眼,心脏似悬在秋千之上,随段司宇睫毛眨动的频率,荡来荡去。
“我不会紧张,但我会清楚意识到,我好喜欢你。”颜烟轻叹着说。
数年来,颜烟就连说喜欢,也不过几次而已,从未像现在这样失神喟叹,心动从眼神中直白流露,说着“好喜欢”。
下意识,段司宇侧开头,深呼气。
常年没脸没皮,却在听见这句话时,心口颤得发麻,悸动过载。
两道视线错开的同时,手机也响起消息提醒。
颜烟回神,立刻摸出手机,一扫屏幕,凝滞,“我导师回消息了。”
段司宇看他一眼,指腹摁在指纹锁处,一下解锁。
聊天框界面弹出。
武剑毅问他如今是否在北城。
颜烟深呼吸,回复说在。
这条消息后,对面未有动静,颜烟盯着屏幕等待,而段司宇也不出声,安静蹲着陪他等。
良久,等到腿麻了,武剑毅
终于再回复,说周六晚上有空,可以一见。
直接见面。
颜烟抬起头,愣愣看着段司宇。
“如果他最后把名额给你,就算我赢,”段司宇眉梢一挑,“你敢不敢赌”
又一次赌约,如同游戏。
但并没有筹码与惩罚,只为放松他的心情。
最后一丝紧张被泯灭,颜烟勾起笑,答应,“好,我跟你赌。”
为方便武剑毅,见面地点离对方的住所较近,一家私房菜餐厅的包房,新中式装修,环境清净。
颜烟本不想如此夸张,但转念一想,武剑毅既然把时间定在周末晚上,或许不止为检验他,还为与他闲聊叙旧。
他毕业时,武剑毅不过四十多岁。
而今,他迈入三十,武剑毅也将近五十。
坐下后的第一句,武剑毅就说“我还以为,你要等博士毕业了再来通知我。”
语气中带着责怪,应是有相识的人通风报信,武剑毅明显知道他联系过外校导师的事。
颜烟诚实解释“我对自己没有信心,所以先联系其他导师沟通练习,到最后再来联系您。”
他不遮掩,直白说实话,武剑毅反倒不责怪了,只问“为什么没有信心”
工作、年龄与胃癌。
毕业后的事,颜烟一一简短解释,弱化段司宇的存在,更多聚焦自己,说明想继续读博的原因。
武剑毅听完,蹙着眉问“你对象的父亲,是段玉山”
颜烟根本没提段司宇的名字,武剑毅竟直接点出段玉山。
段玉山是杰出校友,年年给母院捐赠基金,特别在段司宇入读艺术史论那年,段玉山气得直接捐了栋楼。
此事广为流传,教职工之间,段玉山名声籍甚,年纪大的或不认识段司宇,但却知道段玉山。
“是。”颜烟垂眸,胸口无端发闷。
他从没想过靠段司宇,或靠段玉山拿到名额,更不想利用这段关系去获得什么,影响感情的纯粹。
一时寂静。
片刻,颜烟主动说“他们不会插手我的事,所以您无需顾虑这种因素。”
一整晚,武剑毅都态度朦胧,直到这句话后,神色方才柔和,唇角凝着笑意,正式对他进行“盘问”。
对课题的最新想法,对其它方向的见解,随机抽查偏门基础的知识点
比起旁人,武剑毅的盘问最是严格,态度上就当他是个陌生人,而非从前带过的学生。
有所准备的,颜烟都细致作答,少数答不上来的,他也不胡诌,当着武剑毅的面迅速查找资料,再发表见解。
桌上的菜不多,也不怎么动。
盘问进行到最后,菜也凉了。
武剑毅态度上放缓时,颜烟做好准备,预计下一个问题将关于他的病与年龄,问他有什么优势能克服这两个困难。
可出乎意料,武剑毅话音一转,“你和段玉山他儿子,现在感情很稳定”
颜烟一愣,点头。
父母都见过”
“见过。”
武剑毅方才满意,叫来服务生,将桌上的菜全部打包。
氛围突变温和。
武剑毅提起其中两袋,让颜烟提了最轻的一袋,跟着走到停车位上。
后门拉开。
武剑毅将餐食放在后座,“坐我的车回去还是你对象过来接”
“他过来接。”
武剑毅了然地摆手,上了驾驶座,在踩下油门前摁下车窗。
四目相接。
颜烟直接开口问“我有资格报考吗”
不加掩饰的直白。
武剑毅一听,直接笑了,“以前,所有学生中,你的脾性最令我喜欢。今后,我希望也是。”
话不会说死,但这已是相当明显的暗示。
武剑毅很欢迎他。
颜烟站在车窗边,一时忘记远离,愣愣看着武剑毅。
“有谣言说你工作后脾性变了,”武剑毅凝视他,踩下油门时说,“但在我眼里,你没有变过。现在的你,依然和以前一样。”
车渐渐驶离。
颜烟停留在原地,发怔,等又一辆车驶到面前,方才回神。
“如何”段司宇问。
颜烟坐上车,“应该会顺利。”
“那你怎么这幅表情”
“他说,我还和以前一样,没有变过。”说着,一阵鼻酸直往上冲,造成尾音哽咽。
段司宇侧眸一看,发现异常,当即停了车,将颜烟搂进怀里。
“我没有变过”颜烟吸着鼻子问。
他一直觉得,纯真丢失了,就再无法找回,但武剑毅却说,现在的他仍和原来一样,没有变过。
“嗯,在我眼里也是,”段司宇轻拍颜烟后背,“你现在和六年前一样,没有变化。”
他早已变过,失去过野生的纯真,变得世故落俗。
但现在,这些纯真似乎又重新回来,让他变回最初的模样。
因为什么而回
从什么时候起
答案很明显。
从他把一切当作游戏,不畏惧地往前行时起。
颜烟急急探出怀抱,扬起头望向段司宇,眼眸湿漉,诸多情绪掺在眼中,“谢谢。”
语气郑重。
颜烟想感谢的有很多。
每首歌,每句词,每次赌约早已数不清。
但段司宇不喜欢听道谢,“今后你想道谢,能不能换一句话代替”
“换成什么”
“换成我好喜欢你。”
“不要。”
被拒绝,段司宇难以置信,正要卖惨。
“这句话不够,我想换成”
颜烟凑近,亲昵与段司宇额头相抵,“我很爱你。”
暗色星云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