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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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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坚韧的墙一旦有裂痕,碎裂的速度只会愈来愈快。

    段司宇欲言又止,支撑不住,转身靠到墙边,连背影都颤抖。

    抱歉。

    颜烟本想道歉,因为他又在让段司宇难过,但他没敢说出口,因为这似乎会加剧对方的痛苦。

    “不能,你不能这样”一遍遍,段司宇语无伦次,痛苦地乞求。

    一时手足无措。

    片刻,颜烟下床,走近轻声安慰,“手术肯定会成功,你别这么难过。”

    只一句,又让段司宇情绪崩裂。

    安慰他,让他不要难过,颜烟自己却悲观,似乎做的所有努力,都只为让他好受。

    “你是不是觉得治不好”

    段司宇转身,高声质问“你是不是觉得,反正最后都会死,不如早点走,我也能早点好受”

    颜烟不敢出声。

    因为他确实这么想。

    他很清楚,有人能治愈,再活几十年,有人易复发,撑不过五年。

    而他,从未幸运过,结局就是死路一条,与其让段司宇常年不安,不如早点死。

    良久的沉默。

    段司宇长呼气,“行,等我以后生病,我就看着你的照片,说不治了,反正最后都会死,不如少受罪。”

    这不过只是假设,心口却抽搐发疼。

    颜烟摇头,“你不能”

    段司宇打断,“你有没有想过,你不在了,我如果生病,就只能独自躺在病床上,孤独地死”

    颜烟一怔,他从不这么想。

    因为远星,就算什么都不做,也会有无数陨石环绕。

    “你不会这么想,因为你认为有的是人陪我。可是颜烟,我不是远星,”段司宇放下手臂,“我只是个孤岛,除了你,我不理解任何人,也没有人能理解我”

    眼眸发红,悲伤到极点,亲口承认自己的脆弱。

    段司宇如此痛苦的模样,比起溺水那日难过得多,颜烟从未见过。

    还好你最后落在我的岛屿。

    蓦然,颜烟想起这句词,怔然。

    他重复犯错,总是低估段司宇的痛苦。

    他把段司宇想得坚不可摧,无论遇上何种困难,都能熬过痛苦,继续在高空闪耀,永不坠落。

    可事实上,段司宇只是个孤独的人,甚至比他还要寂寞。

    他的死并非一种短时的痛苦,熬一熬就能挺过去,而是一种长时的效应,会贯穿段司宇的后半生。

    因为他是这座孤岛里,唯一的花。

    可他的许多努力,全无意义,最终都是一场空。

    就像那时,他去看了医生,辞掉工作认真做疏导,做过很多努力,最终却仍被负面情绪打败,逐步走向末路。

    “对不起,”颜烟感到无措,“我会积极治疗,我保证。”

    他只能承诺自己,无法

    保证结果。

    又是道歉。

    颜烟依旧悲观,还在用安慰搪塞。

    段司宇咬紧牙,背过身深呼吸,平复情绪,不再辩驳。

    医生分明说过,要助病人改善心态,不要悲观、大起大落,可他不仅没能改变颜烟的想法,还适得其反,让颜烟愧疚。

    许有一刻钟,他们就这么站着,面对背,沉默。

    再转身时,段司宇已恢复冷静,猝然提议“陪我出去兜风。”

    现在已快半夜。

    颜烟一愣,“现在”他倒是不困,因为睡了很久。

    段司宇脱下外套,搭在颜烟身上,扣好,“就几个小时。”

    “好吧。”

    颜烟本以为,他如今不能乱走,他们得偷溜,但医生只让他们早点回,放轻动作,不要太过折腾。

    说是开车兜风,段司宇却不敢开窗,怕颜烟受凉。

    路灯昏黄。

    车驶上高速,不像漫无目的。

    颜烟不禁问“我们要去哪里”

    “到了你就知道。”语焉不详。

    许久,到达灯稀的地界,车驶上山,停在一处合院前。

    颜烟跟着下车,安静观察,很快察觉,这里是段司宇的住处。

    “手给我。”段司宇说。

    颜烟抬手,被拉着往指纹锁上摁。

    嘀

    门锁开了。

    颜烟愣住,他没来过这里,没有录过指纹,不应该有开门的权限。

    两人进门,灯自动亮起。

    颜烟换了鞋,跟着段司宇往里走。

    香气清淡,装修简单,布局陈设与他们那时住的地方一样,相当于等比例放大。

    只一间浴室,工作室紧挨卧室,衣柜正对窗,就连床单的颜色花纹,深蓝格子,都与记忆中无异。

    这不可能是个巧合。

    只会是段司宇刻意为之,故意重装成这样。

    颜烟脚步渐缓,不自觉停下,靠在窗边,感到心酸。

    分手这两年,段司宇是怎么过的

    他以前不敢去想。

    而今事实摆在眼前。

    是靠梦,靠酒,靠假象,就假装这里是他们曾生活的地方。

    “我去鹭城不是个巧合。”身后,段司宇递给他一个手机。

    颜烟接下,亮屏看见壁纸,后觉这是他的旧手机。

    “我会看你的行程,提前知道你会去鹭城,所以才跟过去;你能被救回来不是个巧合,我让辛南雨盯着你,所以送你的耳机里有定位。”段司宇逐项坦白。

    他们之间没有巧合,他被留下的生命,初见与再遇,全部是段司宇努力的结果。

    颜烟抿紧唇,心头发酸,“对不起。”为他数次的糟践与伤害。

    “不要再道歉,”段司宇直说,“我带你来这里,一一坦白,就是想问,出院以后,你愿不愿意来这里

    住”

    现在不是五年前,这个提议也并非合租邀请,段司宇的言下之意是,等出院了,他们是否能和好。

    颜烟陷入沉默。

    因为他不知道,何时能出院,要治疗多久,会不会复发。

    似看穿他所想,段司宇又说“如果你不知道答案,就和我做个赌约。”

    “什么赌约”

    “等术后病理结果出来,如果不需要化疗,算我赢,你就必须搬来这里,再不准离开;如果需要化疗,算我输,从今以后我都听你的,你让我滚,我就滚。”

    颜烟知道,段司宇总是会赢。

    但如今距确诊,已过去四个月,能先手术已是万幸,除非撞了大运,不然一定需要化疗。

    “你敢不敢跟我赌”段司宇抬高下巴,高傲而胜券在握。

    将他们的未来当做一个赌约,而非苦大仇深的抉择。

    他总是不幸运,万般努力了也无用,只有跟段司宇沾上边时,才会得到好运的零星唾沫。

    可如果这回,真如梦里所说,他得到一半的好运,能撞上前所未有的大运,颜烟想,他或许会试着积极一点,不再逃避。

    良久,颜烟答应,“好,我跟你赌。”

    两人在天亮时回到医院,颜烟因是病人,未收到责备,而段司宇因为“拖延”,少不得被医生批评。

    经过商讨,颜烟还是选择切胃,因为肿瘤位置还不错,可以保留13。

    如果选择剥离,颜烟只觉得,他的情况糟糕,日后一定会追加手术,依然要切除,这样反倒多遭罪,徒增复发转移的概率。

    为不耽搁,手术安排在三日后。

    离开病房前,他们都很平静,仿佛这是场比赛,而非严肃的手术,看到底谁会赢得赌约。

    “晚上见。”

    “好。”

    手术是全麻,药物推入,意识开始模糊。

    彻底晕睡之前,颜烟不由得想,如果段司宇输了,他也不会让对方滚,因为他舍不得段司宇难过。

    他只会

    在死之前,恳求段司宇离开,尽量减轻对方的痛苦。

    手术虽然时间长,好在未生出意外,成功结束,鉴于体征数据平稳,颜烟无需到重症监护观察。

    颜烟被推回病房时,天还未黑,麻药也未过,正闭着双眼。

    段司宇做过心理准备,知道术后虚弱,疼痛,身上好几日都要插着管,这些均不可避免,是一定要面对的情况。

    但当麻药过去,他看见颜烟睁开眼,意识从模糊到清晰,而后蹙着眉,神色痛苦,下意识想动时。

    段司宇心疼得厉害,似被扼住气管,差点无法呼吸。

    “手术已经结束了,”段司宇轻声问,“是不是疼得受不了我让医生过来打止痛。”

    颜烟只很轻地摇头,继续凝视他,眼里似有很多情绪,庆幸,想念,难过,复杂得他分不清楚。

    段司宇小心凑近,正想说点什么安抚,却忽然见颜烟对他笑了,很虚弱,像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做到。

    不是故意安慰他的假笑。

    而是因为醒来后第一眼看见的是他,所以才高兴,是真心实意的笑容。

    有一瞬,段司宇很想抱住颜烟,甚至想吻上去,尽他所能表达爱意,让颜烟不要费力气笑了。

    但他不敢乱动,只能咬紧牙,尽力扯出一个笑容回应。

    手术刚结束,颜烟没法进食,只能先静脉注射。好在恢复的过程顺利,未发生感染和并发症,到第四日时,便能开始进食。

    虽是有几个护工陪着,但主要目的不是为了帮忙,而是教段司宇如何照顾,精心养护,从零开始学。

    照顾病人,无非五样,吃喝拉撒睡。

    一开始,颜烟很排斥段司宇的照顾。

    不止因为这些繁琐的私事,似会让段司宇“蒙尘”,再也不孤高。

    还因为这会让他在段司宇面前,摊开所有狼狈,比溺水被救上来后呕吐,还要不堪。

    颜烟执意拒绝。

    但段司宇却不容置喙,甚至说“以后等我生病,你也得这么照顾我,我不喜欢让别人碰到我,只有你能碰。”

    这是段司宇的说辞,为了令他好受,颜烟很清楚。

    他尽可能保持体面,但总会有意外时。

    在能够进食的翌日,颜烟缓慢咽下混了营养剂的流食,没多久,就头晕心悸,止不住干呕,将东西全吐出来。

    为防他弄脏衣服,段司宇下意识徒手来接,尽管他将人一把推开,吐在了护工递来的碗里,但仍有零星沾到段司宇的衣袖。

    吐过,颜烟身体好受了,心里却无法释怀,将这视为莫大的耻辱,想郑重拒绝段司宇的照顾。

    但段司宇却先急红眼,目眦欲裂叫医生过来,判断这是否为并发症的症状,是否会有危险,根本不在意衣袖上那点脏污。

    医生看过,只说无碍,建议每顿的量要再减半。

    确定无事,段司宇稍放下心,这才想起去换上衣,再回到病床边守着。

    四目相对。

    段司宇面上虽恢复平静,但眼里仍残有惊慌后怕。

    对上担忧的视线,颜烟实在没法说出拒绝,只缓慢提醒“不要,徒手接。”

    量减半,颜烟未再吐过,术后的第七日拔了所有管,伤口也开始结痂。

    病理结果出来的前夜,颜烟睡不着,夜半了还精神抖擞,视线有时落在黑空的月,有时又扫过正沉睡的段司宇。

    段司宇睡在另一张病床,尺寸比他的小上一些,是从空闲病房临时征用,所以只能蜷着腿。

    或是因为有段司宇照顾,或是因人的记忆会自我保护,自动忘记疼痛的感受,以及痛苦的恢复过程。

    有一瞬,颜烟感到恍惚,差点以为他其实没做过手术,而这几天的难受全是幻觉,是一场梦,一点也不漫长。

    “在想什

    么怕我赢了赌约”不知何时,段司宇已睡醒,睁开眼。

    颜烟摇头,沉默片刻说“我本来不想让你照顾我,因为我胆怯,怕你看到我丑陋的样子。但其实,如果没有你照顾,我熬不下来,甚至会主动放弃。”

    入院以来,第一次,颜烟主动坦诚沟通,多话。

    段司宇立刻起身,下床,到颜烟床边俯身半蹲,“我从不觉得你丑陋,不管是发病,插管,还是恢复的时候,都很漂亮。”

    用漂亮一词形容,未免太过。

    颜烟干咳,郑重承诺,“你以后生病了,我也会认真照顾你。”

    “我不生病时,你也可以照顾,”段司宇挑挑眉,“不是以朋友的身份。”

    似有若无暗示。

    不是朋友,那就只能是恋人。

    颜烟移开视线,“如果你赢了赌约,我会考虑。”

    耳畔几声低笑。

    稍热的呼吸打在耳尖,微麻。

    短暂的沉默。

    持续有半分钟,段司宇仍蹲着,似要趴在颜烟床边,持续一整晚看他。

    “你不睡了”颜烟不自在地问。

    “不睡了,”段司宇伸出手臂,将颜烟的额发理整齐,忽然说,“在你来酒馆之前,我见过你。”

    冷不防的摊牌。

    颜烟下意识装作惊讶,“什么时候”

    “大一,”段司宇继续说,“我很早就喜欢你,所以故意让人带你来酒馆。”

    颜烟一时语塞,因为他无法装出更惊讶的模样,继续这拙劣的表演。

    “你已经知道。”段司宇轻易看穿,“什么时候”

    表演被戳穿,颜烟索性承认,“演唱会那天,我正好在地铁上遇到师妹。”

    演唱会。

    段司宇蓦然沉默,因为在那之后,是颜烟寻死,他不想细问,也不愿意多作回忆。

    “对不起。”似有所感,颜烟又一次道歉。

    段司宇轻声叹气,只说“以后,别再这么做。”

    “好。”

    到凌晨,颜烟必须休息,段司宇轻拍颜烟的肩,哼歌哄着人入睡。

    这一晚,颜烟没有梦见段司宇,只梦见漫天的雪。

    那些雪静止于空中,晶莹泛光,惹人注目。颜烟随意伸手一捞,抓到一片泛着金光的雪。

    金色的雪融入他掌心,彻底消融时,颜烟一下睁开眼,从梦中醒来。

    天已大亮。

    而段司宇站在他床边,似已拿到病理结果,只等他清醒。

    心跳不自觉变快。

    颜烟放轻呼吸,“谁赢了”

    段司宇俯下身,唇落到颜烟额头,宣判结果,“是我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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