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鹿乱撞
“嗯，好久不见了。”
顾铮浅浅笑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他说话的时候，舞台上恰好落进了换挡的空拍，林芷沐觉得这一句从耳朵里跑进来，格外倾心，像是给两人支起了一道能把周围一切都隔绝开的结界。
不过，这样让人沉溺的情绪没持续多久，林芷沐的思绪就被舞台上突然响起的【零墟】宣传视频吓了一跳，本能地往顾铮的方向缩。
顾铮总算找到机会放弃绅士的距离，伸手捂住了林芷沐的耳朵，用嘴型说道：“要继续听吗？”
林芷沐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顾铮的手温度有些低，至少，比她迅速烧起来的两颊要冷很多，包裹到她耳朵的时候，像是将林芷沐环绕进只听得到自己呼吸声的有氧太空里，冷热交替间产生的停滞凝结感让她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此时此刻是什么情况，猛地摇了摇头。
下一秒，顾铮移开了罩在林芷沐耳边的双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快步将人带离了后台，直到推开隔音门步入甬道，才停了下来。
从受到惊吓到被保护然后再到被带离，在林芷沐的时间感里像是发生了瞬移，她甚至都没反应过来自己重新暴露在一片嘈杂中，人就已经跟着转移到了一门之隔的地方，手腕的位置被箍了一道不重的力，等她看过去，顾铮才有些不舍的放开，自己送的那个南瓜手串，灵活的缩进了他的大衣袖子。
“怎么一直在后台待着？”
“台下座无虚席，应该不需要我来凑人数，但辛怡临阵磨枪，更需要我的支持。”
林芷沐这话一半是解释，一半是拆穿，顾铮自然听得懂她的意思，也不再装傻。
“我怕单独约你见面会被拒绝，只能请大家帮个忙，顺便也给【零墟】做做校园推广。”
“听赵总说，你被困在家里很久？”
“嗯，出了院就被禁足在了家里，今天才得到母亲的允许，可以出门放风，齐叔在学校外面等着，所以今晚，未必能陪你吃平安夜大餐。”
顾铮的语气平和，好像今天来，就算只跟林芷沐说上这几句话，就已经非常满足。
“你这么折腾自己，把阿姨吓得不轻，她才这么紧张地不让你乱跑，”林芷沐把头压的很低，不敢去看顾铮的眼睛，“我又不会不见了，也没那么重要，等你好全了，再见也来得及。”
“芷沐，我很想你。”
顾铮的这句话说得很轻很柔，却像一滴水叮咚一声精准卡进了林芷沐的心跳，让她乱了分寸，她愣在原地，做不出任何反应，顾铮站在她面前也不着急，保持一贯的优雅在等她缓神，他甚至希望时间能在这一刻暂停，好让林芷沐有再一次的时间去思考他们的关系。
不过，天不遂人愿，原本空旷的甬道在此时突然喧闹了起来。
这场匆忙策划的活动没能有太多的时间彩排，以至于遇到点小毛病，工作人员们就要在这条连通后台和内场的狭小甬道上来回奔跑，此时也不知是场内发生了什么状况，总之，甬道两侧的门先后被大力推开，发出刺耳的响动，随后，几串急促而躁动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向顾铮和林芷沐夹击而来。
两人向甬道的一侧迈了几步，让出了些位置，顾铮微微侧过身，将林芷沐护在靠里的那一边，熟悉的气息顺着他的靠近唤起了林芷沐记忆里两人初次见面时的样子，那一次，周围也是兵荒马乱，是顾铮绅士地护她周全。
这样想着的时候，林芷沐的脸红了些，她觉得顾铮身上淡淡的乌木沉香味染得自己发懵，越发想陷进前不久刚被自己斩断的关系里，只能往后撤了半步，拉开了些距离，强迫自己清醒一点。
可是上天像是要捉弄林芷沐一般，在甬道里皱着眉头跑动的人源源不断的出现，几个不管不顾的人一不小心就把力卸在了顾铮的身上，猛地撞了他一把，好在顾铮反应迅速，伸手在墙面上找到了一个支点，给身前的林芷沐撑起一个小小的庇护空间。
没有任何预警地跌进顾铮的怀里，让林芷沐呼吸一滞，身前的这道屏障很暖，被包裹之后的空气好像上升了几度，但因为顾铮与工作人员持续的擦碰，两人之间的距离忽远忽近，不停地有微薄的新鲜空气补充进来，替林芷沐保持片刻的清醒。
处在突然拉近的距离中，顾铮在最初的几秒是失神的，以前的每一步尝试，都是为了能靠林芷沐近一些，现在人已在他怀里，他却有了些不真实感。
林芷沐的气味过分好闻，在不经意地撞击中柔和地闯进他的鼻子，勾得他有些情不自禁；好不容易等自己找到堵墙寻回些自律，身后的闹腾却把他推进更深的欲望里。
他滑动了一下喉结，润了润有些发紧的喉咙，然后撇过头去看那些躁动的人群，试图转移注意力，但不自觉皱紧的眉头却揭发了他的在意。
他分辨不清，现在脑子里的烦躁究竟是因为被人推搡造成的，还是因为日思夜想的人终于待在了自己的怀里唤起的。
甬道里的吵闹也不是永无止尽，时间的度量衡因为逐渐恢复宁静的环境被拉回到了现实的维度，周围的人群总算散去，林芷沐恰好在此时抬起头，看到顾铮侧脸上的表情由严峻的焦躁变为温和的隐忍。
确认过危险解除，顾铮才缓缓转过脸，把视线停留在林芷沐身上，发现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兔子，眼神里不是嫌弃和防备。
这距离暧昧的恰到好处，只要自己稍稍偏过头，就能吻到意中人，可顾铮理智与情感的拉扯最终还是让他按下了暂停键。
顾铮收回撑着墙壁上的右手，让自己退回安全距离，把两人从满是心动的氛围里抽离出来，然后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偷偷舒了口气：“没事吧？”
“没，没事。”林芷沐立刻低下头，掩饰自己涨红了的脸。
顾铮揉了揉有些发疼的掌根和因为长时间不正常受力而酸胀的手腕，视线却不敢也不舍从林芷沐的身上移开，看着她从脸烧到耳根的红，觉得可爱至极。
“我们出去吧，一直在这站着，可能会妨碍工作人员干活。”
“好。”
“去哪？”
“都可以。”
林芷沐现在心里很乱，没办法好好思考，只能机械地做着一问一答，顾铮扬起嘴角，有些无奈。
“芷沐，我对你们学校，不是太熟悉。”
林芷沐这才反应过来：“那个，光华楼那边有个【星空咖啡厅】可以吗？”
“好，你带路吧。”
今天是个晴天，午后从生活区过来的时候，阳光和煦，林芷沐没觉得冷，但现在已是4点多，冬日暖阳的余晖并不能照顾到想借光驱寒的人，稍稍有那么一阵风刮过，就冷得有些刺骨。
顾铮刚推开小礼堂外的玻璃大门，四散着的气旋像是找了一道入侵室内的突破口，直至地向两人逼来，林芷沐立刻抽身站在了顾铮面前，替他挡下了大片凛冽。
光华楼距离小礼堂不远，正常速度下也就步行10分钟，但考虑到顾铮大病初愈不能受寒，林芷沐紧着脚步，几乎是用小跑的速度把人带到了地方，坐进咖啡馆缓了好一会儿才顺过气。
“要喝茶吗？学校里的咖啡厅，茶叶可能没这么好。”
“我都可以，你决定吧。”
“我其实每次来都只点拿铁。”
“好，那就拿铁吧。”
下了单，面对面坐着的两人突然陷入了短暂的尴尬期，之前的暧昧意犹未尽，此刻隔了桌子，倒是把他们拆分在了绵延的冷静中，林芷沐假装刷着手机上的信息，回避着与顾铮的对视。
“这边，你经常来？”
“算经常吧，因为这是学校里比较出名的餐饮景点，虽然东西不好吃，但是玻璃穹顶很出名，坐在窗边能看到大半个校园，所以大家喜欢约在这里谈事情。”
顾铮收回环顾四周的视线，把语气凝得更严谨了些：“我今天来，确实有事要找你。”
“嗯？什么事？”回想起在医院，顾铮提过的要给他一个机会重新开始，林芷沐此刻的回答显得有些心虚。
“30号，有空吗？能不能，帮我过个生日？”
“要办生日宴吗？”
“嗯，虽然我不太喜欢这些繁琐的仪式，但简单的环节，还是想走一遍。”
“你家里人，不帮你过生日吗？”
“他们习惯了大操大办，可我不想每个生日都浸泡在名利场里。”
“你需要我做什么？”
“陪我吹蜡烛。”
“好。”
顾铮的请求一点也不过分，林芷沐也没有任何拒绝的借口，她没有犹豫，立刻答应下来，随着这句同意，林芷沐看到顾铮的脸上绽放出如释重负的笑，但很快这一抹轻松就被震动的手机打碎，来电的是沈露。
“小铮，学校那边的活动怎么样了？”
“差不多结束了，不会错过家里的晚饭。”
“好，老爷子想问问，今年你的生日，想怎么安排。”
顾铮的眸子深了一些，眉眼间有遮不住的烦躁：“一会儿我让齐叔送我回九间堂，当面跟大家商量。”
“好，晚上起风会更冷，别在外面待太久。”
“知道了，妈。”
林芷沐对通话内容一无所知，但从这表情的变化中知道了顾铮大概是被催着回家，于是给他递了个台阶：“我晚上有个学术会议，得提前回宿舍准备一下，你要回礼堂吗？还是，去学校门口找齐叔？”
“我先送你回宿舍楼吧。”
“生活区离这边有点远要绕路，光华楼往前走一点有个侧门，你可以让齐叔把车开到那，这样不会吹太久的风。”
顾铮这才明白过来，刚刚从小礼堂出来林芷沐的一些列行为是在怕自己受寒，刚刚消失了的笑意重新浮现在他脸上：“我没这么虚弱，送你几步，这点风，还受得住。”
“那，走吧。”
林芷沐虽然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没狠心拒绝，如她所料，外面的暖意又褪去了好几度，天色也开始暗了下来，林芷沐挑了一条最近的小道往生活区赶，
可顾铮却信步在后，丝毫不急，两人之间的距离像是被绑了一根松紧带，被步伐的节奏拉扯得忽长忽短，直到道路两侧的感应路灯全部亮起，才勉强跨进了宿舍生活区。
“我宿舍就在那一栋，”林芷沐指了指稍远处的一个建筑，“送到这就好。”
顾铮目测了一下距离，也就300米的样子：“不差这点路，散一散步，其实挺暖的。”
“你在这往外走，我可以目送你一会儿，回了宿舍就看不到了。”
林芷沐的话逗得顾铮发笑：“好，别看太久，容易感冒。”
“嗯。”林芷沐使劲地点了点头。
顾铮在原地缓了几秒钟，像是要把林芷沐此刻的样子印进脑子里，好让转身离开的路好走一些，林芷沐见他站着没动，就伸手小力地扒拉了他一下，示意他听话，顾铮这才恋恋不舍地转过身，可人才刚回头，就听到了身后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林芷沐，你在那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