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二章 最后
待灭世雷霆的光芒渐渐消退，残破不堪的星空重归死寂，在仙皇与蛮尊的面前，再看不到鬼帝与幽姬的身影，任二人神识如何搜索也无办法。
与此同时，大道轰鸣，天幕剧震，二人所在星空远端内一个模糊的虚影渐渐显现，几乎在它出现的瞬间，仙皇与蛮尊皆是面色一变，没有任何迟疑跪倒在地，就是向其一拜。
此时在一片遥遥无尽的星穹另一侧，天空豁然被破开一个缺口，浑身是血的鬼帝抱着幽姬一个踉跄从其中跌出，跌落在地的前一刻，他能够做得也仅仅是尽量侧过身子，让自己的后背重重地砸落在地。
他的呼吸已浑浊且微弱，看着他怀中的幽姬，她如睡去了一般安静，在释放神通的那一刻，她已经将自己全部的生机耗尽。
鬼帝牙关紧咬，相比于身体伤势上的痛楚，此刻目睹幽姬死亡，带给他灵魂上的痛楚更胜千万倍，也正因为这份痛楚，一次次将他昏沉的意识拉回。
他伤得太重，身上那股污秽的腐蚀之力至今没有驱散，他的直觉告诉自己，仅仅是试图把那股力量剔除，就将耗费万载，而他恐怕根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鬼帝深深地叹了口气，作为掌握轮回的鬼帝，他自是能够让幽姬重新苏醒恢复生机，可是若单单如此，又有何用？
方才幽姬的话语令他幡然醒悟，幽姬为了救他背叛了天命的旨意，既然天命想要他死，那同样会要幽姬死去。
现在将幽姬救回，也不过是让她再一次经受死亡的苦难罢了。
鬼帝又是一叹，不知别问天又带着多少族人逃离这死劫，好在百年之前早有准备下，死伤想必不会过于惨烈。
心中所想不过一瞬，鬼帝将目光移向自己身旁的道器空无月刃，轻声说道：「只剩下最后一条路了。」
空无月刃刀体上亮起浅浅的青芒，似以此回应着它的主人，它与仙皇的那柄仙剑，以及蛮尊的巨尺一般，都是最早时天地所锻的道器，乃是先于涅天圣物之前的存在。
「你与我们一样，都拥有天道印记，迟早会被发现找到。」鬼帝盯着空无月刃沉声道。
闻言那空无月刃变得愈发明亮起来，以此在回应着鬼帝的话语，鬼帝目光一凝道：「你可想好了。」
空无月刃的光芒在此刻明亮的近乎刺目，其刀身上也有灼热的高温扩散，那温度恍若滚烫的熔岩，将鬼帝身上的血液都烘烤为了厚厚的血痂。
但闻一声闷响，空无月刃刀身上的光芒骤然四散，其刀身上那夺目的青芒也霎时间变得暗淡，几乎如即将被乌云遮蔽的残月之光般微弱，更是有阵阵虚弱之意。
定睛望去，空无月刃刀身的光芒也一分为二，化成了两缕模糊的光晕飘浮在半空。
鬼帝自是明白眼前发生的一切，空无月刃就在刚才的片刻间将自己的天道印记崩碎，自甘降去了它作为涅天圣物之首的地位，只为了替他主人守护其一生最为重要之人。
他旋即将自身残存之力毫无保留地送出，小心翼翼地将幽姬身体内的魂魄抽离她的躯体，与其中的一团光晕融合在了一起。
望着那团光晕，鬼帝似还能从中万道自己心中的挚爱，他双唇紧抿，却见失去了魂魄的幽姬肉身，正化作点点星光飘散。
他那股灵魂的刺痛，也于此刻更加强烈百倍，可他的意识却愈发清明，以此清晰地感受着每一次的痛楚，对他来说，这是他不能保护自己心爱之人，所理应受到的惩罚。
沉默中鬼帝手轻轻一挥，将幽姬送入了轮回的生死冥滩内，有空无月刃为其隐藏气息，无论是仙皇还是蛮尊，抑或是那位存在，都无法发现其，或是将她从轮回内捞出。
看着一点点隐没于冥滩中的幽姬魂魄，鬼帝紧紧地抓着自己的心脏，灵魂的刺疼令他难以喘息，如果可以，他想与她一起踏入轮回，哪怕从最平凡的人生开始，只要能够彼此相伴，拥有彼此便足够。
可是他不能，他不敢保证与幽姬一同会发生什么变故，若是可以，他更愿意远离她，远远地在她身边守护着他。
直至那模糊得光晕彻底被淹没，鬼帝才轻声一叹将目光移向了剩下的那一团光晕，道：「去吧，万载之后我终会再现于世，希望那时你我还能相会。」
那光晕明灭中带着孩童般的抽泣与呜咽，半晌后才依依不舍地遁入虚空，掩藏于万千世界间，开始了它漫长的等待。
鬼帝身心愈发疲惫，他可以继续苟活下去，可这样苟活没有意义，与仙皇蛮尊出自同源的他，迟早还是会被那位存在找到，想要扭转这困局，唯有将一切推倒重来。
心念至此鬼帝不再迟疑，在幽姬眉心轻点之下，有一滴透明无瑕的水滴从她眉心分离，这便是幽姬的魂血，蕴含着她此世的修为之力。
旋即一挥手间，这魂血同样遁入虚空，向着星空的彼岸飞去。
做完这一切后鬼帝身体已是摇摇欲坠，这种提炼魂血的手段对他损耗极大，若是之前他还可恢复伤势，那如今随着他的这一动作，其体内的伤势已向着不可逆的方向发展着。
一咬舌尖下鬼帝强行打起精神，在自己的胸口连点几下，每一指落下，他的气息都会衰弱几分，直至最后一刻，竟已然与弥留老者相差无几。
在他即将倒下的最后一刻，鬼帝同样看见，自己的身前，有着一朦胧的虚影浮现，他知道那是谁，然而他并未如仙皇蛮尊那般跪拜，而是用尽生命中最后一丝气力，冷笑道：「你来迟了一步。」
星空彼岸，重伤的别问天终于带着残余的近百族人逃离了仙蛮两族的围剿，原本近三分之一的族人仅仅剩下不到百人与别问天逃离，这死伤已不能用惨重来形容。
好不容易待族人会合后，准备继续带着族人迁徙的别问天，望见了星空中飞速向他而来的一缕微光，那微光内，他赫然感受到了幽姬的气息。
他的耳畔，也响起了鬼帝最后那悠长的嘱托。
「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了，问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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