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何氏开始清查起内院来，一时间下人们人人自危。nianweige偌大的一个府邸，谁没做过几样亏心事？
眼见着夫人处理了好几个手脚不干净、心思不纯的婢子；丫鬟婆子们一时间都本分起来，老老实实地做事，不敢去触霉头。
罗宛秋搬院子时，何氏因为事务繁忙，只打发绮春过来瞧了一眼，留下帮忙的人手就走了。
帮忙的人手里，为首的婆子是管家的媳妇，自称为孙妈妈，十分热情地想帮着罗宛秋收拾。
“不劳烦，我自己来吧。”
罗宛秋要紧的东西已经收拾好，装了一个箱子。
孙妈妈粗粗瞟了一眼里面的东西，不过是些寻常衣物首饰，也没说什么，让丫鬟抬着走了。
“您是千金小姐，哪能让您亲自动手呢？”
孙妈妈热情地揽着她，不让她继续动作。
罗宛秋见她热情得有些过分，眼中疑色一闪而过，遂了她的意。
她怀里原本抱着一个樟木箱，此刻一把塞给孙妈妈，道：“孙妈妈小心，这是我娘留下来的东西，千万别摔着了。”
樟木箱上面有一层厚厚的灰尘，一看便很久没人动过了。
孙妈妈一听是遗物，也顾不上嫌脏，忙接过来，问道：“不知道是些什么东西？看着仿佛很久没动过了。”
罗宛秋没答，只抱臂看着她。
孙妈妈也没等她回答，就直接打开了箱子。
箱盖打开后，潮气扑面而来，里面是一大堆书。
孙妈妈在书堆里翻找一遍，全是些医术、药经之类的，没见到其他的东西。
她心里正纳闷，一抬头，就对上三小姐似笑非笑的目光，不由停下翻找的动作，讪讪道：“老奴手快，一心只惦记着为三小姐收拾东西，动作唐突了些。三小姐见谅，见谅。”
罗宛秋没理会她蹩脚的解释，直接质问：“这些都是我娘留下来的书，孙妈妈这样乱翻，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孙妈妈想起三小姐的生母是个游医，有这些医书也是合理。
她佯装没听到罗宛秋的责问，道：“原来如此，想当初江姨娘那手医术，可是造福了罗府不少人，想必这些医书也是极为珍贵了。”
罗宛秋神色有些不爽，只是想起孙妈妈方才说她的丈夫的罗府管家，少不得忍让她几分，只是道：“应当是吧。”
她脸色淡淡，只是瞥了这些医书一眼，不是很感兴趣。
孙妈妈盖上箱子，试探道：“只是这箱子上都已经积灰了,书有些受潮……三小姐平时没有好好打理吗？”
罗宛秋满不在乎，道：“我又不看，打理它们作甚。”
事实上，这些书她十岁那年便已经看完了，从此以后再没动过。
孙妈妈没有疑心，将樟木箱上的灰尘擦拭干净，让丫鬟抱走了。
余下的家具陈设、铺盖被褥之类的，孙妈妈说落云阁准已备了新的，只让罗宛秋将自己爱用之物带走即可。
罗宛秋略微选了几件装上。
丫鬟替她收拾时，在床头发现了一个小匣子，被一把小锁锁着。
“孙妈妈，这里有个小匣子。”
孙妈妈看着匣子上的小锁，问道：“三小姐，这匣子里装了什么，不知道可否给咱们打开看看？”
罗宛秋神色有些不自然，想将匣子抢过来，却被孙妈妈躲开了。
她勉强道：“女儿家的私物而已，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就不用打开了吧。”
孙妈妈态度却有些强硬：“在场的都是女儿家，没有什么不能看的。三小姐，您还是打开一下为好。”
罗宛秋的语气里也有些怒意：“孙妈妈今日到底是来帮我搬家的，还是来查问犯人的？如此咄咄逼人，真当我是什么好脾气吗？”
孙妈妈见她脾气上来，也不想与她硬碰硬，软着语气道：“三小姐，不是老奴故意为难于你，实则是近日府里有些不安宁，各院各处都在查问。老奴不过是例行公事而已，您也行个方便，可好？”
罗宛秋一口闷气，正待发泄，就听一旁的秀芸帮腔道：“可从没听说谁家府上查问查到主子身上的。孙妈妈，您这样是不是有些过了”
“秀芸姑娘这话就不对了，所谓非常时期非常手段。况且是上面吩咐下来的事情，咱们这些做奴婢的，只有照做了。”
孙妈妈将秀芸的话堵了回去，又对罗宛秋道：“三小姐放心，老奴并没有怀疑您的意思，只要您将这小匣子打开给大家看看,这事儿便过去了。”
罗宛秋只觉得这老妇着实难对付，每一句都有理，每一句她都挑不出错，偏偏就叫人难受。
她面无表情地拿出钥匙来，扔到孙妈妈手上。
孙妈妈接过钥匙，打开匣子，里面又是一些书：
《风流寡妇俏书生》、《女侠风月传》、《狐妖艳情记》……
都是些市井流行的话本儿，大白话写的，略识得几个字的人都能看懂。
孙妈妈愣了愣，合上匣子，假咳一声：“……的确是些女儿家的私物。”
这些话本丫鬟们私下里都爱看，就是上不得台面，稍微体面些的人家都不让儿女看这些。
罗宛秋仍是摆着脸色，只是细看之下，也能看出点儿不自在。
她将盒子一把抢过来，道：“都说了没什么好看的。”
这一番试探下来，孙妈妈才真正确定，这位三小姐又莽又急，正经书也不爱读，当真不是个有心机的人。
屋子里的东西都搬得差不多了，孙妈妈请示罗宛秋：“三小姐可还有其他要带走的东西？”
罗宛秋斜睨了她一眼，没好气道：“院墙底下那些绿植，都是我辛苦栽种的。孙妈妈叫底下人搬得时候小心点，不要摔了碰了。”
孙妈妈办事倒是利落，连忙吩咐人去搬。
她看罗宛秋手上还捧着一个花瓶，花瓶里长着一株艳丽的花，艳丽到有些妖异的地步，让人很难忘记。
世人偏爱的花，要么如牡丹高贵，要么如莲花清雅。这样妖异的颜色，注定得不到这些人的青睐。这三小姐的品味，也亟待提高。
孙妈妈腹诽，面上却还算恭敬，道：“三小姐，这花瓶有些重量，让老奴帮您拿吧。”
罗宛秋瞟了她一眼，躲开她的手，淡声道：“不用，这个我来拿。”
这一眼，看得孙妈妈愣在原地。和之前带着怒气的眼神不同，这一眼平静无波，分明不带一丝情绪，却莫名让人有些胆寒。
“好……好的。”
孙妈妈愣了一下，又忍不住看了回去。只见罗宛秋面上全是不满和忍耐，仿佛刚才的那个眼神只是错觉。
东西已全部搬完。罗宛秋怀里抱着珈蓝，跟随着孙妈妈一行人来到了落云阁。
落云阁宽敞大气，家具陈设一应俱全，和之前的破落院子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孙妈妈一行人替罗宛秋归置好各类物品，余下装衣物首饰的箱子，罗宛秋说要自个儿整理。
孙妈妈不疑有他，带着一行人告退了。
罗宛秋看着孙妈妈离去的身影，心中大概猜到了是谁的嘱咐。何氏性子敞亮，不是这种行事风格；下命令的人，定是她那位亲爱的父亲了。
罗煦风为什么突然想查她？让她想想……难道是佳袖的事情，让他害怕了？
那张药方，果然很重要吧。不仅重要，而且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不然他应该让何氏来查，而不是绕过何氏，找到管家的媳妇。
罗煦风啊罗煦风，你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呢？
罗宛秋有些好奇这个秘密，但没有主动探究的欲望。
毕竟在她的计划里，不管是什么样的秘密，也不影响罗煦风的结局。
傍晚，罗煦风回府后，将管家夫妻召进了书房。
罗煦风先是问了孙管家外院的人清查得如何。
孙管家答道：“查出来几个别有用心的。有一个见事情败露了，当场服毒自尽，剩下的着人审问过了不出老爷所料，果然是金陵王世子一党的人。”
罗煦风听完，眼中也是寒光闪烁，冷声道：“既审过了，那便杀了吧，枭首送到陈穆府上。做得干净些，别留下把柄。”
孙管家应是。
罗煦风又问孙妈妈：“怎么样，可查出宛秋那边有什么异常？”
孙妈妈对将积灰受潮的医书、锁在匣子里好好保存的市井话本一一向他汇报。
她也不清楚老爷说的异常是什么，只一边说着，一边看他的脸色，担心他为女儿的不学无术发脾气。
罗煦风听下来，眉头却渐渐舒展开来。
看来是他多想了。老三若是个有心机的，怎么会在后院里蹉跎了这么久。
他对罗宛秋的疑心逐渐消散，又问了些府里其他事务后，打发两人下去了。
孙妈妈走出书房时，心中还在疑惑，问身边的丈夫：“你说老爷他想让我从三小姐身上查些什么？我怎么看不明白呢？”
孙管家也不解，但他深谙少说多做的道理，于是道：“主子的吩咐，照做就是，别去探寻太多，反而害了自己。”
孙妈妈一缩脖子，也不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