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两个嬷嬷受罗宛秋气势所迫，也不敢太过严苛，对于她偷懒的要求，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moweiwenxuan
后面，罗宛秋越学越不耐烦，脸色也越来越阴沉。这世家大族的规矩，是又臭又长，莫名其妙的，没有一条让她看得过去。
走路要管，吃饭要管，坐个椅子也要管。
罗宛秋回忆起小时候，也不记得有这么多烦人的规矩。
她告诉自己，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氏派来的人，她得忍着……不对，她为什么要忍？难道忍着可以少学点吗？那必然不会。
于是罗宛秋更加放肆，也不肯动了，半身倚在椅子上，干看着两个嬷嬷教她。
这个太简单了，不用学；那个你给我演示一下？学会了……你让我演示一下？下次吧。
两个嬷嬷中，性子急的那个嬷嬷是张嬷嬷，沉稳些的那个是李嬷嬷。
张嬷嬷是宫里出来的人，以前在宫里专门教秀女规矩，后来被赐给罗府，又教过大小姐的规矩，经历丰富，因此为人颇有些傲气，一向看不惯粗鲁之人。
这位三小姐，可真是处处往她的雷点上踩。她不过一个没了娘的庶女，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派头！
张嬷嬷不忍了，大手抓住罗宛秋手腕，将她从椅子上往外扯。这具瘦削的身子轻飘飘的，一下子就被扯了起来。
“三小姐，您这样子可不是学规矩的模样！既然要学，就给老奴好好地学！”
李嬷嬷见状，也不管了，默认了张嬷嬷的做法。这一通耍弄，让她也有些上火。
她们领着差事在身，若完不成，三小姐没什么大事，她们俩可是被责骂罚银子的那个。
罗宛秋感觉手腕上传来一阵大力，随即就被扯了起来。
她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愕，看了看自己发红的手腕，又将目光移到了像嬷嬷身上。
因着早些年的原因，她身子有些亏空，但调养了这么些年，自认为还算康健。没想到居然像小鸡崽儿一样被拎了起来，都没给她反抗的机会。
罗宛秋冷冷的看着张嬷嬷，简直是奇耻大辱！
张嬷嬷被她盯得发怵，强自镇定道：“三小姐，这都是夫人吩咐的事情，并非老奴故意为难您。今日您非得把这个规矩给学会了不可！”
罗宛秋垂眸，眼底闪过一丝寒光，道了声好。
跟这两个膀大腰圆的嬷嬷比起来，她这点力气都不够看的。若是同她们硬碰硬，那是肯定讨不到好。为今之计，只能忍。
两个嬷嬷见三小姐被她们震慑，态度也端正了不少，心中舒了一口气。
“……三小姐，坐下时，为了体态端正。背不能倚，腰不能塌。”
罗宛秋依样照做。
“对，就是这样。”
过了一会儿，她有些难受，问：“嬷嬷，还要坐多久？”
张嬷嬷道：“世家贵女，最重仪态。大型的宫宴动不动就三四个时辰，这种场合下，贵女们为不失礼，坐满三四个时辰也是有的。眼下不过才一刻钟，三小姐再坚持一会儿吧。”
罗宛秋忍着。
张嬷嬷教过大小姐的规矩，平时也管着一大帮小丫鬟。她规矩严苛，虽然不敢在大小姐面前拿乔，但是正院里的小丫鬟见了她都是敛眉肃目、恭恭敬敬的。
此时，面对听话的罗宛秋，她有些得意起来，便不自觉地用小丫鬟的态度来对她。
“啪——”
戒尺拍在了罗宛秋的背上。
“您又不自觉倚上了！”
罗宛秋背上一阵生疼，捏紧了拳头，抑制住心中怒气。
李嬷嬷见张嬷嬷用上了戒尺，犹豫了一下，到底没阻止。
这戒尺平时用在小丫鬟身上就算了，可万不会轻易往小姐主子们身上招呼。只是三小姐好不容易安分下来学规矩，还是别节外生枝为好。
规矩磕磕绊绊地学了一下午。
张嬷嬷从没教过这么驽钝的学生，用尽了十八般武艺，却收效甚微。
她心有些累，道：“好了，今日就学到这里。明日同一时间，三小姐再继续吧。”
罗宛秋应了声好，声音毫无异样。
等两个嬷嬷走后，她打水洗了手，对着镜子撩开衣服，查看今日被戒尺打过地方。
张嬷嬷下手不轻，后面因罗宛秋没做好，又打了两三下，都是打在背部。
镜子里，女子衣衫半褪，露出雪白的肩膀和光滑的背部。背上苍白得接近透明的肌肤，赫然有几道显眼的红痕。
女子转头注视着镜面，看到红痕后，眉目阴沉，戾气横生。丝毫没有发现镜子对面珈蓝的枝叶转变了方向，正对着镜子这边。
罗宛秋对自己的身体有一种很强的掌控欲。她自己的身子，自己怎么粗糙对待都行。但是让别人伤着了，那就很不爽了。
让她不爽的人，得付出代价才行。
罗宛秋从锁好的柜子里拿出药膏抹在背上。她将手尽力往后伸，只是姿势不方便，有些地方不能抹全。
药膏效用极好，冰冰凉凉的，抹了药地方痛意在慢慢消退。
她一边抹着药膏，想着自己对那两个嬷嬷做下的手脚，心里才舒服了些。
处理完背上的伤处后，罗宛秋穿好衣服，突然想起自己腿上还有伤口没处理。她看了看小腿，伤口处隐隐有要发炎的趋势，也顺手抹了药。
弄完这一切，罗宛秋有些累了，便干脆躺在床上小憩了一会儿。
小憩的这段时间，罗宛秋又做了梦。
仍是高墙大院，曲室回廊。
林立的高墙，不知道关住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那一道道门窗，像是要吃人的怪物一般，凡是进去了的，就再也出不来。
四周的幽静，被突然传来的急促脚步声打破。年轻女子怀抱幼童，出现在画面中。
江丽云抱着她，穿过一道道院墙，轻哄道：“秋秋，我们走吧，离开这个鬼地方。”
她形色匆匆，像是在躲避着什么人。
不一会儿，出现了一群面孔模糊的婆子小厮，在后面追赶。
院子仿佛没有尽头。江丽云跑啊，跑啊，终于跑不动了。
眼看就要被追上了，江丽云紧紧抱着怀中幼童，喘着粗气又走了两步，又放弃了挣扎。
她绝望地喃喃着：“走不了，根本走不了……我不可能离开这个地方……不可能……”
面孔模糊的下人追赶上来，将人围住。
江丽云眼中失去亮光，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些人。
她怀中的幼童却突然挣扎起来，对着这些面容模糊的人嘶喊道：“让她走！让我娘走！”
这些人仿佛没听见一般，慢慢朝她们走近，形成了一个令人窒息的包围圈。
“让她走！”
罗宛秋被声音惊醒，睁眼后反应过来，这是自己发出的声音，原来她说了梦话。
她背上不痛了，包括没擦着药的地方，倒是恢复得快。
天色已晚，屋子黑沉沉的不见光亮。罗宛秋自然看不见暗处藤蔓的动静，也不知道那枝桠上还留有药膏的清香。
罗宛秋抹黑起身，点了烛火，才发现头有些晕。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超出了平常的温度。
她发热了，腿上也有些疼。
罗宛秋自知身体不好，平日里也会为自己调养，几乎很少生病。
或许是这几日事情有些多，让她费了些心神，再加上伤口处理不及时，因此便病了。
罗宛秋拿出一粒药丸就水服下。
她有医术在身，清楚这是小病，退了热就好了。
药丸有安神的副作用。服下之后，她又有了困意，加之胃口不佳，不想吃晚饭，便草草收拾了一番，直接睡下了。
室内又一次归于黑暗。
珈蓝的藤蔓长出来，再次缠上了罗宛秋的身体。
藤蔓感觉到这具身体的温度在慢慢升高，逐渐到了一个有些难受的温度。
“……水……”
罗宛秋唇色苍白，不自觉地渴求着。
藤蔓似乎听懂了一般，蜿蜒着爬上脖颈，来到嘴边。粗糙的蔓枝顶开唇缝，粗鲁地塞进了她的嘴里。
罗宛秋呜咽一声，无意识地吞咽起来——藤蔓正在将清甜的汁液灌进她的嘴里。
罗宛秋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些，但是身体的温度仍是居高不下。
藤蔓在她身上绕了一圈又一圈，似是在为她降温。只是柔韧的木质染上了热意，仍逼退不了那股温度。
藤蔓放弃了打算，停滞了一会儿，忽然化作一个极为美貌的男子，面孔雪白，眉间艳色，不似真人。
男子便是罗宛秋带回来的那株花幻化而成，他接受罗宛秋给的名字，从此称自己为珈蓝。
珈蓝盯着床上的罗宛秋，有些犹豫要不要救她。
他最初不过是被她眼中的痴迷所吸引，尽管一照面就知道她算不得好人，也跟她回来了。
几日的相处，罗宛秋确实算不得好人，但珈蓝却神奇地对她没有恶感。
他想可能是因为她给了他一个名字。于是投桃报李，他也一直克制着不被她的血肉所引诱，也乐意和她这样相处下去。
珈蓝知道人类的身体脆弱，他并不想看着她死。只是，如今要救她，就要用他不喜欢的方式，他还没做好这个准备。
夜色对珈蓝无法造成困扰，他能清楚看到，罗宛秋苍白的脸色因为发热而染上红意。
珈蓝最终还是心软了，叹了口气，将自己脱了个干净，钻到罗宛秋的被窝里，紧紧抱住她。
他本体是花木，天生温度就比常人低，如今唯有用这种方式给她降温。只是凡人的温度对他来说并不舒服，所以他不喜欢。
珈蓝抱住罗宛秋后，发现她身上的寝衣阻挡了体温的传递。他施了个小法术，将她的寝衣脱掉，又十分自然地抱了上去。
没有了最后一层阻挡，两人便是彻底的肌肤相亲。
珈蓝搂着滚烫的女体，却是神色坦荡，毫无亵渎之意。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心中只闪过一个想法，原来凡人的身体这样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