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薄雾
《七个天》最快更新 [lw77]
车子在小路上飞驰，山间小路没有多少路灯，仅是这一辆车照亮前路。modaoge
砰砰砰——
高蔷敲门，小沙弥揉着眼睛打着哈欠来开门：“施主，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情吗？”
“小师傅，你们这里的素斋一般怎么做啊？”
“我们自己做啊，喏，那边是我们做饭的醋啊，酱油啊，哦，上边那个是衣服。施主啊，这个点了，已经没有素斋了，你想吃的话，得明天啊，我好困啊，过一会还要做早课，哎呀！今天轮到我和卖菜的交接了。”
“那那个卖菜的你有印象吗？”
“我们买他的菜很多年了，他的菜很好，都是农家肥，不上化肥，黄瓜每送上来的时候上头的黄花还沾着露水的，毕竟是自己种的，就是小了点，但是很甜。”
“他一般什么时候过来？你对他了解多少？”
“他，我知道他有个女儿，好像已经嫁人了，就自己一个生活，他说也不缺钱，所以菜给我们算很便宜，身体也很好，就是右腿有一点瘸，好像是当初被人打的，具体的也不知道。至于时间嘛，五点钟左右吧。”
高蔷抬起手腕看了看表，445。
“正好也差不多了，那我就穿好衣服等他吧，施主你要是想找他就跟我来吧。”
李连翘回到家里，已经过了三天，为了避嫌，她不能和高蔷他们有联系，需要等到事情都尘埃落定的时候才行，但是她也并不想坐以待毙，上次回家的时候，装了窃听器，李栋强开发山海南边的楼盘，目前就剩封顶，据说，挖掘机掘地的时候挖出来一窝子蛇，几米长的白蛇还有一堆小的蛇蛋，李栋强没管一些流言蜚语，直接给推了。
事后发生一系列诡异的事情，首先是楼盘半夜总是有婴儿和女鬼的啼哭，然后总有工人精神恍惚从脚手架上摔下来。后来工人们就不敢开工，纷纷辞职，以至于马上就要封顶，但就是完成不了。
李栋强相信重金之下必有勇夫，请了大师做法，事后重新开工，果然消停了一阵子，正当所有人以为事情都告一段落，马上就可以完工的时候，样板房竟然坍塌了，索性没人伤亡。但是，再也没有工人敢来了，毕竟有命赚不一定有命花钱。
后来那片就成了烂尾楼，也不知道怎么处理。干脆就直接搁在那儿。
李连翘内心十分纠结，一面是自己分父亲，一面是公正。换做任何一个人，都很难抉择。天平两边的砝码对她来说都太重了，不是她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应该承担的，而命运往往就是这么爱开玩笑，不会跟人商量什么时候做出重大抉择，他只是残忍的将人推在十字路口，让人站在路口，自己抉择。
不论选择哪边，对李连翘来说都如同将她的骨头拆散，扔进热油锅里头。
李连翘的童年，一直觉得父亲是十分大度，对于她极度包容，做错什么事情都会原谅她，也总是笑嘻嘻的。但是细细想来，那笑容其实没有一丝感情，渗透出来的只有寒气。
但是，他毕竟是自己的父亲。不论她怎么逃都逃不开家庭、血缘。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因为家庭而受伤，不论父亲做了什么事情，自己都可以坦然处置，而事情真的发生，她此刻却如坠冰窟。
她在父亲的衣服里装了窃听器，李连翘走到桌子胖旁边，带上了耳机。旁边是滕樱顺过来的黑盒子，还有那个象征财产继承权的王冠，
“警察那边已经查到村里的事情。许唯和哑巴也都已经进去了。那个女警察去了莲花寺那边。那个女人已经帮我们杀了村长，只要没了人证，事情过去这么多年，房子又是重建的，谁能抓到什么把柄呢？”
李连翘听到这句话愣在原地，窃听设备带有录音功能，是她上次趁父亲探病的时候偷偷放进口袋里的。
“我其实真的累了，这么多年了。杀人总是会留下痕迹，撒谎构建的幻想也并非坚不可摧。为了不被拆穿，就需要另外的谎言去弥补上一个谎言的漏洞，这样人就一直活在谎言里，久了久了，都不知道。哪边儿是真的，哪边儿是假的。”
李连翘听出父亲的声音十分沧桑，而另一个声音自己却听不出来。好像父亲的所作所为这个人的参与度很高。
“不能倒在这里，别的事情都可以被揭发，都可以败露，但是事情马上就要完成了，你真的能够放弃吗？”
事情？是什么事情？李连翘知道，此时已经触及到事情的核心，她的心跳加速，椅子前倾，双手覆在耳机上，调节按钮，增大音量。因为接下来可能就是事情的重点。
“你忘记从小是怎么被欺负的了？自己战战兢兢走到这一步花了多少力气？他们是好人吗？不是他们一步步逼着你走到这一步的吗？如果你不把自己该死的懦弱丢下，你能成为现在的自己吗？你能报仇吗？你的妹妹妈妈都白死了吗？她们在天上，看着你，你知道她们会说什么吗？”
“什么？”
“于强啊，你好窝囊啊，不能给她们报仇，她们死不瞑目，一辈子做孤魂野鬼啊。”
“他们已经查的很多了，事不宜迟，今天的日子你算了吗？”
“刚好。”
“那好，就去红湾庄园。”
“如果事情成了的话，那真的可以？”
“等下。”
李栋强的话被打断。
李连翘竖着耳朵听着，什么事情？日子？红湾庄园？那不是烂尾楼吗？为什么不继续说下去。紧接着，一阵刺耳的噪音，如同拿着钥匙划拉黑板。
李连翘摘下耳机，她的耳朵已经有些轻微的电磁声，调整好后，又急忙带上耳机。
“你是在偷听我们说话吗？”
李连翘想说什么，此时一方面是紧张，她居然打起嗝来！她迅速的用手捂住嘴巴，试图将声音捂住，而她紧张到忘记，窃听设别只是单方面的输入，而不会进行音频输出。
“呵呵”
刺啦刺啦
如同幼时电视机没有信号时的雪花信号，那是一片迷茫的白。
高蔷躲在屋子后面，等了十几分钟，天空泛起鱼肚皮，枝丫间的小鸟开始歌唱。跛脚的老人坐着驴车，车轮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车板上盖着打补丁的花棉被，下头盖着带有露水的白菜、土豆。
“阿弥陀佛，今儿是我来。还是老样子。我给你拿。”
“谢谢啊。”
小沙弥转身进了屋，高蔷就躲在木门的后台，外边的动静也听得一清二楚，钱放在桌子里头，需要拿钥匙开锁，瘸子站在鼎旁边，先前上的香已经燃尽。山的两旁种着些松树，四季常青，香鼎绑着红丝带，远处传来悠扬的钟声。
小沙弥迈过高高的门槛，将钱递给瘸子，问道：“施主啊，为啥你的腿是瘸的呢？”
瘸子也双手合十：“被人打的。”
小沙弥缓缓睁眼：“施主你怨吗？恨吗？”
瘸子双手合十，说道：“小师傅想说什么，我洗耳恭听。”
小沙弥道：“施主也知，入世出世，消业，无行而为？”
瘸子道：“不知。”
小沙弥又道：“做事应无心而为。我们前世、前前世所做的事情，造就了业，而我们今世就要消前世的业，如果太纠结成败、因果，那旧业未消，新业又来。人活为的是修行。”
瘸子道：“多谢小师傅。”
瘸子将车上的土豆、白菜卸下来，干体力活的时候右手摸着右腿，蹲下有些吃力。小沙弥手里拿着几个带着泥粒子的土豆，说道：“施主，阿弥陀佛。”
瘸子似乎意识到不对劲，立马扔下土豆就跑。高蔷从门后头出来，冲着他喊道：“不许跑。”
瘸子行动不便，本来就跑的不快，高蔷没有走几步路就把他逼到角落，瘸子手扶着山，大口喘着气，疼得咧嘴，他把裤子掀开，假肢磨着大腿，已经流出血。
“你为什么看见我就跑？”
“我还没说别的，你追我，我肯定跑啊。”
“这是我的证件。”
上面是公安，下面是高蔷的名字，山海市，最下面是她的编号。
“我现在怀疑你的菜品有问题，跟我走一趟吧。”
高蔷给他带上手铐。小沙弥看着两个人拉着那辆毛驴车下了山。清晨的山上很凉爽，两边的花朵上都有露水，太阳升起，灰色的薄雾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