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暴力
帝人站在办公桌前，偏头，没有看老师。yywenxuan
中年老师轮流盯着面前的学生，时不时扶了扶眼镜框。
“你们怎么回事？”
四个鸡窝头少年不说话，黑发少女也抿着嘴唇，屋子的沉默连成片。滕樱和叶老师已经出去了。硕大的办公室只有这个人，仿佛在上演什么戏剧，有人拿了好人的剧本，有人扮演了坏人的角色，而观众在台下坐着，时不时掏出爆米花，嚼上一口。
“没事，就同学间的小矛盾，我们知道错了，我们像刘同学道歉。”为首的少年颇为识时务，立马转身，鞠了90度直角躬。
“对不起，刘瑶同学，我们错了！”
少女听到这句话，不易察觉的使劲咬着唇角。
“你呢？帝人？”班主任开口问道，对于普通学生来说，充满了威严，但是帝人知道，那不过是强装出来的，在年龄与阅历上的碾压，与个人能力关系不大。
“我没觉得自己是错的，一帮人打一个人，而且还是个女生，哥哥和我说，绅士就应该尊重、保护女性。”帝人毫不示弱。
四个学生都不由得发出嗤笑，什么绅士，什么保护，在小说和漫画里颇为热血的词语换到现实场景里立马就有些水土不服。
“喂，小子，你是中二病晚期了？”为首的少年收敛谦卑的神态，手插进兜里，下巴上扬。
“不服，我可以打到你们服为止。”帝人冷冷地说道。
“你们别吵了！”班主任不耐烦的敲了敲桌子。
“刘瑶，你说，你说该怎么办呢？”他的嘴角似乎有丝上扬，盯着眼前的柔弱少女。
女生低着头，手指摩挲着校服袖口：“都是我的错，以后不会发生了，是我惹了同学不高兴，对不起！帝人同学，是我的错，你以后不用替我出头，对不起。耽误你了。”
帝人盯着女孩，沉默了半响，张嘴说道：“随便，你觉得好就好。”
“这不就完事大吉了？都是学生，多大点事儿啊，稍微忍忍，遇到事儿了，多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不要给别人带来麻烦嘛，大家都是同学，有什么深仇大恨的呢？”班主任扬起眉毛，心情开朗了不少，连扶镜框的动作都带了几分轻盈。
女孩的头埋地更深了，使劲握住拳头，修长的指甲嵌进肉里，甚至沁出点点血珠。
“行了，都回家吧，同学直接相互帮助啊！”
出了教室门，帝人拦住了刘瑶：“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奇怪的人，跟你说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刘瑶始终低着头，轻声说道：“没有，帝人同学，以后你还是不要和我说话了，这样会给你带来麻烦的，我很感谢你，但是我的事情你帮不了我。”
她迅速抽身，哒哒哒一路小跑下了楼梯，转身不见了，而背部的翅膀似乎微微有些长大。
“呦，英雄救美，结果人家不领情！我说你图个啥？不过是过得日子比较好，自诩心里有点正义感，然后就来插手别人的事情了，吃瘪了吧？哈哈哈哈！”
帝人没说什么，只是摇摇头，一步步下了楼。
高蔷做了基本的问卷调查，最后得分已经很正常了，她第一次来的时候，各项数据简直可以称之为糟糕。
“高蔷，恢复的挺好的。工作方面也别太勉强自己。适当的放松，毕竟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李祈盯着问卷表格说道。
“谢谢李医生。”高蔷说。
“心理的疾病其实说到底还是心理的问题，要从心中找答案。最近有看什么书吗？”李祈问道。
“除了史铁生，最近还会看《独孤六讲》、《生活十讲》一些心理的书籍还有《红楼梦》。”高蔷回道。
秦臻臻瞪大眼睛，做出夸张的表情：“哇塞，姐妹儿。我记得当时花了几十块钱买了本《红楼梦》，看了两页就看不下去了。后来就用来垫桌腿了，有一阵子失眠厉害，只要打开红楼，翻开两页，立马就能睡着了。”
高蔷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李祈也跟着笑起来。
“干嘛啊，你俩，就你俩有文化显得我文盲是不是！”秦臻臻似乎是被这一嘲笑激到，脸颊刷一下红了，和那天边的火烧云似得。
“没有没有。其实名著更多情况下，是用来寻找共鸣的。你把紫式部的《源氏物语》、张恨水的《金粉世家》和曹雪芹的《红楼梦》放在一起，他们三个人会非常聊得来。如果一个人从小家境富裕，没有吃过什么苦，也没有经历过流亡、饥荒、家族衰败、人走茶凉，就很难达到共鸣。你想想自己最喜欢的书，或者是人物，是不是你非常理解这个人？或者说有你身上的经历和投影？”李祈问道。
秦臻臻点了点头：“是，我还是喜欢看《我要做霸道总裁》。”
李祈和高蔷又笑起来。
“好久没看书了，总是看你们读这个高大上的东西，自己算是个绝望的文盲啊。”秦臻臻叹口气。
“你自己喜欢看什么，那就是最优意义的，看你最喜欢的东西，是因为你的喜欢，才赋予了它意义。在别人那里它分文不值，珍藏的古籍，和白纸一样，就是几毛钱一斤的废纸。换而言之，读你自己喜欢的。别的一概不管。”李祈微笑说道。
“对了，我前阵子接到一个案子，关于校园暴力的。想和你们聊聊，校园暴力，被欺负的原因到底是什么，怎么能够进行反抗呢？校园暴力的成因到底是什么？”李祈问道：“我们可以讨论探讨论，毕竟很多的想法都是碰撞出来的。”
不合群？邋邋遢遢？或者是弱小？这是秦臻臻的回答。
生物基因里本能的抱团与排外？这是高蔷的回答。
“为什么校园暴力层出不穷呢？”李祈思考起来。
“校园是一个小型的社会缩影，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利益分配，就会有纷争，集体的性质导致了这种情况的产生，三个人就有政治。争斗在不同的场景下都会产生，幼儿园，校园，职场，社会，随时随地都有，是永远存在的。”高蔷说道。
秦臻臻点了点头。
“那为什么某个学生会被欺负呢？邋遢也好，肮脏也罢，不合群，符合这种特性的人有很多，但是并不是所有的这类学生都会遭遇霸凌的。必要非充分条件，不，确切的说也不是，也有被霸凌反抗的，很诡异的是，反抗有时的场景是适用的，可能阻止进一步的霸凌，有时候是不管用的，反而会让霸凌加剧，单纯的说一种因素导致一种结果都是不适用的，场景太过复杂。”李祈说道。
“你说的对啊！确实是有时候反抗会有用，有时候没有用啊！”秦臻臻突然间发先了这一点。
盲生，你发现了华点。
“我觉得是，反抗能不能带来威胁和威慑。有时候的反抗甚至是强弩之末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其实被霸凌，对于成年人，或者说作为一种现象，相较于杀人，或者一些劳务、法律纠纷，并不是那么难以解决的事情。
当事人的家长调节，让欺负人的学生知道，被欺负的学生是有后盾的。如果不可以调节，那么就换学校，或者说搬家，换个地方重新开始。当然也不排除会继续陷入泥潭，我说过，这是很复杂的一种场景。一个彪悍、护犊子的家长，加上肯为了孩子搬家、重新开始，那么问题就没有那么难解决。
有孩子自己反抗的，成果有收效的，也有无用的。但是家长的作用是重大的，有时候一句话：‘你在学校里不要欺负别人，也不要惹事，但是咱也不能被欺负’，那孩子大概率不会被欺负。
那些被霸凌的孩子，只是在自己羽翼没有丰满的时候，被迫孤独、绝望对抗着整个世界。” 李祈淡淡地说道。
他还是很好奇‘人类’这个群体的感情和处事逻辑而好奇。有些人为了别人的权益牺牲自己，而有些人则会为了蝇头小利刀剑相向，所有的滑稽、荒诞、矛盾、高贵与卑微，都在名为人间的舞台一幕幕上演着。
“好啦，治疗就已经结束了，恭喜你，可以展开一段新的人生了。”
“李医生，谢谢你。”高蔷说道。
“最应该谢的人，是你自己，我见过太多的患者了，好好爱自己比什么都重要。”李祈微笑起来，起身和高蔷握了握手。
不要埋怨以前的自己，因为当时他一个人站在雾里也很迷茫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