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桔梗
福丽娜还是六岁孩子的时候，站在樱桃木书桌旁边，父亲的手腕带着铂金表，时不时敲击着桌面。czyefang母亲在厨房里默不作声。
“这次不是95以上？”
“嗯。因为粗心错了一道题。”
娇嫩的声音传来，福丽娜低着头看着自己的白色小熊袜子，裙角的一点红色飘进她的眼里。
“你上次就已经失误，这是第二次了。”
“嗯。我不会犯错了。”
“其实也不一定要多少分，只是没有拿到第一。我们家族很多时候，就是活给别人看的。本身是双语学校，从小打到给你请的家教，你居然还被一个普通学生超过去了。属实是有些不像话。算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么多。家里远没有看上去那么风光，谁都在战战兢兢地活着。去吧。下次你要超过她。”
福丽娜从书房里走出来，默默回到自己屋子里，还是低头看着小熊袜子，在公主床上脚丫子晃来晃去，然后她发出很轻的啧声，从床上跳下来，将试卷撕个粉碎，垃圾桶里，女孩的瞳孔似是深潭，没有一丝波澜。
“只要。超过她就好了。”她喃喃地说道。
翌日。
她早早出了门，踮着脚尖，背着红书包走进药店。
卖药的姑娘看着可爱的女孩，蹲下身子问道：“小朋友，你怎么了呀？生病了吗？”
福丽娜小鹿般灵动的眼神，拽着卖药的售货员，左右摇晃起胳膊：“阿姨！阿姨！我爸爸他肚子不舒服，我看着好心疼，但是又天天工作，没有空来买药，我和他说了，他只是说让我照顾好自己，但是每次看到爸爸在床上躺着的时候，捂着肚子痛苦的模样，阿姨，我都好难过啊！您能帮帮我吗？”
售货员摸了摸她的脑袋：“可是，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病啊，药不能瞎吃的。”
福丽娜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妈妈说爸爸是肠胃不舒服，然后需要能够快速润肠的药物！”
她从背包里拿出皱巴巴的零钱，眼泪啪嗒嗒往下流：“阿姨。这是我买零食的钱。我只是想爸爸快点好起来。”
到了学校，时间还非常早，没有什么人，福丽娜站在第一名女生的桌子上，褪去胶囊皮的粉末，放进女生的杯子里。
考试的时候，老师看着频频出去上厕所的女生，不由得皱起眉毛，拍拍她的背：“你没事吧？”
女生纸一般惨白的面孔滴着汗，无力地说着没事。
那一次，她故意错了两道题，却依旧取得第一名的成绩。
站在书桌旁边，福丽娜还是低头看着小熊袜子，只是这一次，袜子的眼睛似乎有些微红，父亲的手敲在桌上铺着的玻璃上，什么都没有说，拿着成绩单，出了房门。
福丽娜周围围绕着很多人，有一部分原因是优异的成绩，还有一部分是优渥的家境，只是慢慢的她知道了世界上一切都是有代价的。
“丽娜，看在我们关系这么好的份上，我爸爸那边的生意。你看能不能和爸爸说一说？”女孩蚊子一般的声音围绕在她的耳边。
眼前的画面像是鱼眼摄像头畸变，拉长，人的身形有些诡异，小熊的眼睛更红了一些。
她盲目地走在校园里，树上的蝉鸣由远及近，医务室的大哥哥微笑的冲她打招呼。
“你看起来很寂寞。手怎么破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划破了，几厘米的口子，慢慢渗出血珠。
“跟我走吧。”
大哥哥拉着他去了医务室，她将自己的故事全部都讲给他听。
“嗯。。确实不是丽娜你的错呢！实际上是有好人的，去追寻爱情吧！爱情是无私的，伟大的，一个人可以为另一个人没有条件的付出一切！”
上了大学，福丽娜身边依旧围着一群人，纪儒意什么都没有，却会出现在她的面前，只是说话就能红了脸。
“你的手，冷不冷？我帮你捂一捂！”
纪儒意笨拙地将她的手放进他的卫衣兜里，但是又不是很暖和，就伸进肚子里，大冬天的手，伸进去，冷的他一激灵。
福丽娜深潭一般无神的眼睛看着他：“我是一块冰，劝你不要白费力气了。”
纪儒意开朗的笑笑，嘴里呼出的哈气往上翻腾：“没关系，你就算是冰山，就算是珠穆朗玛峰，我都能给你焐热了，我相信，金城所致，金石为开，世界上是奇迹存在的，也有幸福美好的事情存在的，只是看你愿不愿意相信，只要你相信未来是好的，那么一定一定会顺着好的方向走的！”
福丽娜感觉，内心深处的某些地方发出的咔咔声响，浮冰慢慢消融，大块的坚冰脱落，只有一小部分藏在水下，阴暗的不见天日。
只要坚持坚持，总归是都能化掉的吧？
她还是低头看自己的小熊袜子，还是黑色的，虾眼一般大小的小熊眼睛，红白黄交织，棕色的小熊抱着圣诞礼物，夸张的英文写着圣诞节快乐。
这一天，她没有和寻常一样睡到很晚才出宿舍，本来应该是周日，却非常想去跑个步，而她低头去系鞋带的时候，却看见了另外一个女孩站在旁边。
“大早起的，秀什么恩爱啊。”她微微笑起来，准备起身。
走了三步之后，柱子后面的人影显现出来，那再熟悉不过的海蓝色卫衣，还有那头短发。
和女生说话的人，正是纪儒意。
她拿起手机拍下了女生的样子，依靠熟用的伎俩得到了女生的信息，然后，就在宿舍楼后面，她抱着胳膊，静静地看着女生。
这是一片空旷的平底，一般没有什么人回来，偶尔有野猫瞎转悠，被大学里的学生喂的油光水滑，嘴巴刁的不行，甚至看见火腿嗅一嗅，一口不吃，扭着肥圆的屁股，蹲在小树林里。
“我和师兄只是我只是单纯的爱慕师兄学姐你别在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学妹磕磕巴巴地说道，眼角有些绯红，似是要哭出来，手不住的揉搓着裙子，肩膀耸立，耷拉着脑袋，让人莫名想起来一种叫含羞草的植物。
紧接着她话锋一转，“但是我是真的很喜欢师兄，爱情来了挡都挡不住，谁都有争取幸福的机会，你说是吧，学姐？”
学妹歪歪脑袋，头发扫到了树林后面的野花丛，她好像也注意到了，啪的一声，摘下野花，枝丫随着她的动作而颤抖起来。
然后学妹看到了她终身难忘的一幕，月色如水，站在福丽娜的侧脸，脖子下面树枝斑驳的碎影，模模糊糊看不清。
咔——咔——咔。
伴随着声响，美工刀一节一节抽出。
福丽娜对着自己的胳膊扎下去，留下很长的口子，然后滴答滴答，时间凝固，仿佛世界都听着窸窣的声响。
“妈的，神神神经病真是有病。”学妹瑟缩着身子，从她的身边擦肩而过，然后奔跑起来。
福丽娜将假皮抽出来，随手扔到一边，学生自发修建的猫窝里，此时空空如也。
小熊的眼睛又红了起来，而且不仅仅是眼睛，好像袜子的大半部分都变红了，那颜色鲜红的像是血的颜色。
结婚的时候，他们互换戒指，说着一生一世一双人。
开始的时候，纪儒意总是会抱着她睡觉，亲亲地啄她的后勃颈，她觉得痒痒，发出咯咯的笑声。
纪儒意亲了亲她的手背：“亲爱的，去冰箱里看看。”
福丽娜穿着白色吊带，光着脚咚咚下床，右手的无名指带着钻戒，她双手捂住嘴巴，激动地不让眼泪掉下来。
冰箱的隔板已经抽走，上半层满满当当全部都是花朵，玫瑰、向日葵、百合花、满天星、桔梗花、薰衣草。
纪儒意从床上走下来，拿起那束桔梗花，单膝跪下，亲了亲她的手腕：“亲爱的，桔梗的花语是永恒不变的爱。”
福丽娜激动地搂住纪儒意的脖子，他抱起她，转了好几个圈。
后来的时候，福丽娜要抱他，纪儒意也只是凑过头来敷衍了事，胡乱的将嘴凑过来，说了一句：“很忙，很累，要早点休息。”
福丽娜起身上厕所，路过衣架的时候，看到李曼乔的浅色条纹西装襟口，夹的一丝黄色长发。她凑过去闻了闻袖口，还有脖子领口，都被烟味盖住。
福丽娜将那根头发拽下来，看着被子里熟睡的纪儒意，温柔地说了句：“亲爱的，你知道什么叫欲盖弥彰吗？”
福丽娜一方面派了私家侦探去找了女人的痕迹，另一方面她出没于戏剧院，那场《控方证人》的话剧，她足足看了三十遍。
鲜红色呢绒布料幕布，黑白古老西装，实木桌子上法官用力的敲击法槌。她像是失了魂魄一样，每日游走在这几个场合，好像给自己找些事情做一样，实际内在的灵魂已经被抽走，只剩下一具躯体。
看完话剧，她独自一人坐到西餐厅里，用叉子咯吱咯吱划着牛排，带着钻戒的右手晃悠起酒杯，眼中泪水氤氲，脸颊绯红。
“多么可怜的女人啊。”她透过水晶吊灯，看着葡萄酒透过的光晕痴痴的发呆，随机趴在桌子上小声的痛哭起来。
“福丽娜？”
桌子前面，彬彬有礼的男人出现在她的面前，男人脱下帽子，拉出凳子坐了起来。
福丽娜恍惚地竖起身子，强撑起身子问道：“您是？”
男人的眼睛因为兴奋散发出奇异的光芒：“是我啊，李曼乔！我们见过的！我和纪儒意是舍友，你过的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