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百目鬼(其三)
滕樱擦了擦眼泪,然后看着冷泉帝人,换上衣服谄媚的笑容:“您还想吃什么?我去买!”
帝人盯着雪花电视发呆:“电视,雪花。yousiwenxue”
滕樱有些发蒙:“啥?”
帝人将头转过来盯着滕樱说道:“电视,雪花。”
滕樱还是一头雾水,再问了一嘴,帝人抱起膝盖,盯着电视默不作声的发呆。滕樱叹了一口气,从冰箱里拿出速冻饺子,烧起热水,然后将英语作业放到餐桌上,打开台灯做起阅读理解。
帝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看着卷子,说道:“这个选a。”
滕樱被吓得捂住胸口,一口血差点吐出来,然后起身下饺子:“老帝,你走路出个声行吗?我要被你吓死了。十五个饺子够不够?”
帝人点点头,坐到椅子上开始看卷子。
等滕樱回来的时候,她发现卷子已经被做完了,然后对了对答案,每篇阅读理解只有一个或者两个错了。
滕樱露出星星眼:“你是怎么做到的?教教我!!”
帝人好像并不是使筷子,无名指和大拇指架着筷子,将饺子往嘴里送:“猜。”
“猜?”
“我能够感觉,这张纸背后有几个人,他们嘀嘀咕咕说着什么,说在这里设置一个障碍,这道题的正确率就能下降xx个百分点,还有些东西就是凭感觉。”
“感觉?”
“我哥让我看《经济学人》的期刊,已经读了一年了,他说我考雅思已经没问题了。”
“”
滕樱看着眼前的少年,有股难以明说的感觉:“你是不是很寂寞?”
帝人只是淡淡地说道:“我只是懂别人的想法,很多人都说我是怪物,包括父母。”
滕樱弯下身子给了帝人一个拥抱。
帝人不明白滕樱是怎么想的,他只知道这个拥抱很暖,很暖。
帝人用叉子指了指滕樱盘子:“饺子,还要。”
滕樱笑笑:“小老帝,当时问你15个够不够的时候,你可说行了,我是不会把饺子给你的,除非你和我道歉,以后见到人不能用村正砍人,还有奶茶也洒了。”
帝人腾地一下从椅子上起来,然后跪在滕樱的面前,咚咚咚咚磕着头,之后从纳戒里拿出村正,覆在自己的小拇指上:“这样够吗?”
滕樱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连忙拉住帝人,一丝冷汗从她的背后滑落:“帝人,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此时,电话响起,来电正是冷泉野,而微信的十几条消息,则说明了关于帝人的禁忌。
冷泉家族是世袭贵族,一言一行都要体现贵族的传统,而冷泉野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不论是同龄人或者是长辈,他总是能够处理得很好,怀揣着绅士的微笑。
冷泉家生下长子之后,时隔多年有有了第二个孩子。而第二个孩子的出生实在是很诡异,那天房梁上停满了乌鸦,漆黑的瞳孔盯着屋檐下的行色匆匆的仆人。
“老爷,夫人要生了!”
冷泉雪信在屋檐下来回踱步,木屐踩着地板嘎吱嘎吱响。
“父亲,母亲和弟弟一定会没事的。”
“啊——”
随着一声凄厉的叫声,冷泉家的第二个孩子降生,随之而来的是乌鸦的齐齐嘶嚷。
冷泉帝人出生就没有哭,只是用漆黑的眸子看着眼前的景象,在医生打了屁股之后依旧没有啼哭,他的出生本就带有黑色。
冷泉雪信十分疼爱这个二儿子,白皙如瓷瓶的面庞,穿着木屐和青色白条和服在屋檐下看蜻蜓停落,大片大片的花朵因为蜻蜓而左右摇摆。
他总是一声不吭,就坐在那,用手去接房檐下低落的雨水。
“こんにちは、若様(少爷,你好。)”
黑色和服系着白色带子,一个与帝人年级相仿的孩子会出现在他的身边。
“少爷,你看起来很寂寞。”
他带着帝人从屋子里面走出,来到侧边的书房,烫金书名,墨绿色封皮,齐刷刷摆成一排。
“少爷,这个是《三国演义》。”
“少爷,这是《人间椅子》。”
少年步走着,带着帝人踏过蛇纹木地板,在一派红漆木后面,立着英伦真皮座椅。
两个少年就在这里看书。
帝人漆黑的瞳孔里,映射出少年趴在椅子上用手指蘸取唾液翻书的景象。
“少爷二人的感情真好啊!”
“你们不觉得他们两个人有点像吗?”
“真的呀!”
在一个雨夜,雷点将天空撕开裂口,随着而来的是轰隆巨响,一束白光映射进来,形成梯形剪影,帝人的眼睛缓缓睁开。
他光着脚走到书房门口,紧闭的门扉,低声的喘息从缝隙透露出来。
“老爷老爷”
几个月后,依旧是夜晚,蝉声鸣叫,夏夜繁星点点。帝人将手从被子里面伸出,从塔塔米上起身,走到了卧房,烛火将人影拉长,米黄色半透明窗柩透出阴影。是一个女人和孩子。
他的嘴巴被捂住,闷闷地呜呜声传来,屋子里散发漆黑的恐怖。女人拿起针,一针一线的缝起来。
“你不是用屁股勾引吗?那就逢上吧!”
女人瞪大眼睛,豆大的烛火下,一次次将线穿进针孔。
“呜呜呜!!!”
少年的悲鸣更加肆虐,恐惧裹挟着痛苦声声拍打在海岸上。
哗啦啦的潮水涌入帝人的脑海,远处是墨蓝色的,近处是惨白的浪花,墙上那张浮世绘海浪,那轮红日铮铮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廉价西装裹挟的男人将头探进棚子里。好!都笑一个!
冷泉雪信坐在椅子上,左边是帝人,右后面是小泉,夫人陷进欧式沙发。所有人都露出微笑,除了帝人。
随着一缕青烟缓缓上升,这一幕被定格下来,似是涂抹上玫瑰色的滤镜,一切都这么美好。
夫人挽着冷泉雪信,微笑地显现出一点点眉眼末梢的鱼尾纹:“私たちはとても恵まれています!1”/p>
拍照的人说到:“你们一家四口真的是很幸福啊!”
冷泉雪信拍拍穿着淡粉色套装的夫人,也露出整齐地白牙,他的鬓角已经有了一丝白发,笑起来非常祥和:“是啊!”
帝人还站在椅子旁边淡淡地说道:“明明你们都希望对方去死,不是吗?”
拍照人变了脸色,急忙起身退下。
冷泉雪信咳嗽了一声,然后瞬间整理好情绪,伸出胳膊,对面前七岁的孩童说:“来我这里来!你说什么呢?谁和你说的,不要信那些。”
帝人并不起身,只是冷冷地说道:“你们都希望对方去死,这是你们自己说的。”
夫人从裙子兜中掏出手帕,擦了擦浮粉,惊恐地说道:“你真是个怪物!!!”
冷泉野扶着母亲,担忧地看着年幼的弟弟。
帝人回想起,那日堤坝上,夕阳映射下人体的皮肤呈现地铜红色调,冲刷的尸块上用针缝合的红线。微微发紫地柔软□□,那青紫色、肉色、姜黄色,在调色盘上挤出颜料,拿起狼毛笔刷混合起来,青紫色涂料质地被笔刷剐蹭出一长长条细密的痕迹,让他想起了红线戳进肉里的质感,柔软与坚硬,拉扯撕扯纤维的感觉。
架起来的画架子上,绵密的白纸里,是,那具尸块,然后用最细的狼嚎毛笔,蘸取没有稀释的曙红,拉扯,伸直,不不不,应该是顺着皮肤的褶皱下去,拉带上皮肤颜色的阴影。
一副诡异的画作诞生,画师将这幅画给了冷泉雪信,离开了。
帝人新添了味噌,递到母亲面前。她一手打翻,帝人的手瞬间红起来,冷泉野担忧地看着弟弟,却无能为力。
夫人大声嚷叫着,撕扯着头发,手上落下缕缕发丝,发疯地嚷叫起来:“你个疯子!你个怪物!!!!!”
说着奔跑着出了门,而冷泉雪信也开车追寻,屋子里就剩下兄弟二人,冷泉野抱着弟弟,摩挲着他发烫的双手。
几个小时以后,冷泉家族现任总裁和夫人出车祸的消息登上了新闻头条。
帝人好几天不吃不喝,躺在被子里,望着房顶发呆。
他斜着头望着冷泉野:“我做错什么了吗?他们真的想让对方去死。是真的。”
冷泉野抱着弟弟痛哭起来:“ごめんなさい!ごめんなさい!ごめんなさい!2”
滕樱此时打开手机,冷泉野列了很多条,其中一条就是;不要让帝人道歉。
滕樱得知冷泉帝人的身世后,给了他一个拥抱,少年不知道什么是感情,也不知道什么是错的,什么是对的,他只是知道别人在想什么,并且说了出来。
他轻轻的闭上眼睛,安安静静的躲在温暖的拥抱里。
从来没有偶然,有的只是必然,上天在冥冥之中就将一切就标注好了价格。
帝人突然间睁开眼睛,飞快地说了一句:“百目鬼!”
滕樱拿起桃木剑,二人冲出房门,看到站在隔壁楼顶上,飘飞的红色围巾呼啦啦响,铜钱一般的眼睛齐刷刷睁开,散发诡异的淡黄色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