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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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卿宁托着脑袋，腮边雪白的软肉贴在掌心。mshangyuewu
太子性子冷清，严于律己，很少表露自己。认识太子殿下至今，也没有看到过他有什么特别的喜好。
她不觉得太子那样矜贵孤高的天之骄子，会糊涂到为某个女子折腰。
卫卿宁摇摇头：“太子殿下心系百姓，不是耽于男女情爱之人。”
谢瑞恒就差笑出声来：“别人都以为他们心中的储君，多么的君子端方，多么冷静自持，实际上你不知道七年前他在明璋宫里……”他的话语突然顿住了，看向卫卿宁。
“七年前怎么了？”卫卿宁不解，她总觉得七年前发生了很多事，但彼时她年幼，很多过往的细节都无从探究。
谢瑞恒那双狭长的眼眸在与她对视时生动起来：“算了，过去的事就不要管了。你只要知道，江山与美人之间，他一定会选择前者。而且他谢承郁可是储君，未来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他又怎会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呢!”
“你是不是觉得太子待你还不错？”
谢瑞恒难得耐心地解释道：“从前你二人有婚约，他待你不同是因为有这个责任。而如今他待你好，却是可怜你一个小姑娘，家里出事了没人照应。更何况你长兄卫湛与谢承郁既是同窗又是同僚。你是卫湛的妹妹，即便是本王，看在卫小将军的面子上，也会对你多几分照顾的。”
这话大长公主在丞相府时也给她说过，但卫卿宁还挺意外的，大哥有这么大面子的吗？
思烟将沾了血的酒盏碎片放在桌子上，本来一双很漂亮的手此刻狰狞不堪。
卫卿宁脸色白了白。
更加确定自己在谢瑞恒眼皮子底下要乖巧一点。
这时，远处传来脚步声。
只见五公主谢柔晗一身浅粉色宫装，粉腮娇艳，口唇丹凤。款步往这里走来。
谢瑞恒挑了挑眉，没好气地问：“你怎么来了？”
谢柔晗不理他，在桌边坐下，定定地看向卫卿宁勾起嘴角：“小美人，我们又见面了。没想到啊，你还藏得挺深，你居然就是卫家小姐。”
卫卿宁强颜欢笑：“五公主殿下。”
谢柔晗目光落到桌子上带血的碎片上，又看了一眼思烟死灰一般的脸，她横眉扫向谢瑞恒：“你又没在轻没重的罚人？”
谢瑞恒两条长腿交叠，半个身子懒懒的支在桌子。伸手扯下宫里百两一串的御贡葡萄，漫不经心地抛着玩。
“那又如何？本王府里的下人，本王想怎么罚就怎么罚，本王还觉得今日罚的轻了呢。”
谢柔晗看见卫卿宁悄悄往她这里侧过身子，那样子分明是害怕。
她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谢瑞恒一眼。照这样下去，别说娶卫家小姐给她当嫂嫂，人家能不见到他哥就跑开都很不错了。
谢柔晗将谢瑞恒拉到一边愤愤道：“你搞什么？太子很快就会回来，你现在不上心点，马上她跟人跑了怎么办？”
谢瑞恒扯回袖子：“怎么可能呢我问过了，她应该不喜欢太子。”
谢柔晗笑了：“就算她不喜欢太子，她也不喜欢你。”
“那我能怎么办？”
谢柔晗沉思：“想讨女儿家欢心，你不如带她去逛逛朱雀大街，买买漂亮衣服，再游湖碧波上，吟诗作画，弹琴吹箫。总之，不能再在她面前乱发脾气。”
谢瑞恒翻了个白眼：“你们女儿家就是麻烦。”
谢柔晗用力推他一下：“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你最好将她顺利娶到手。”
谢瑞恒摆摆手，朝着卫卿宁走去。
卫卿宁正掏出帕子给思烟包扎伤口。
身后突然感觉有压迫感靠近，沉重的气息席卷而来，卫卿宁一回头就看到谢瑞恒放大的一张俊脸。
顿时惊得手下一抖。
“嘶”思烟吃痛一声。
“对不起！”卫卿宁连忙给她吹吹。
“本王有这么吓人吗？”谢瑞恒摸了摸脸不悦道：“卫卿宁，你怎么还是这么没用，这么多年过去了，胆子还是这么小！”
他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这个小小的一团蹲在树上，抱着树干涕泪涟涟的场景。而那个清冷卓绝的太子，唇边含笑，伸出手要接住她。
多年前，他总是远远地看着她跟在谢承郁身边。
他们青梅竹马，他们形影不离。那个时候他就在想，什么时候他能不以偷窥者的身份，窥视别人的幸福。
如今她就在自己身边，他一定能抓住她。
谢瑞恒轻咳一声，年轻的瑞王显然没有讨女孩子欢心的经验，他有些不自在地说道：“今日天气不错，你可要出去走走？”
卫卿宁认真地给包在思烟手上的帕子，打出一个漂亮蝴蝶结系。
然后抬头望了望天。
春日多雨，天边阴云逐渐堆积，这分明是大雨的前兆。
“今日天气……真的好吗？”
谢瑞恒闻言脸色一板：“本王说好就是好，你废什么话，还不快走！”
“……”
卫卿宁垂头丧气的跟在他身后。
谢瑞恒先将她带到了琼衣坊。
掌柜看见卫卿宁脸上堆满笑意：“是上次来买芙蓉锦裙的小姐吧。”少女的眉眼绝艳，即便上次戴了层面纱，她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哎呀，你夫君给你定的惊喜还没完工呢，您三月底再来，到时候定能好了。”
“什么夫君……”卫卿宁怔愣了片刻。
谢瑞恒脸色一黑，大步上前，站到卫卿宁身边，咬牙切齿狠狠地威胁道：“本王没听清，你刚刚说什么，她什么时候有夫君了？”
这声动静，让琼衣坊里正在挑选头面服饰的小姐们连忙停下手上动作，上前行礼：“参见瑞王殿下。”
掌柜脸上僵了僵，连忙赔笑道：“许是小的弄错了，这位小姐年纪轻轻，哪能婚配了呢。”
谢瑞恒心中不悦，但思及谢柔晗的话，硬是忍了下来。他从怀中掏出一把银票砸在掌柜怀里：“给本王也定一套头面，要最好的。记住，本王要排在所有人前面，包括谢承郁。”
掌柜闻言心底一惊，承郁是太子的名讳。瑞王想插太子殿下的队。一个都得罪不起，她暗暗感慨这京中高门贵族的生意越发不好做了。
数道灼热的视线落在身上，卫卿宁有些不自在，小声说道：”快走吧！”
刚走没两步，屋外霎时间狂风大作，天色飞快的阴沉了下来，紧接着豆大的雨点从天空中坠落下来。雨打青石啪啪作响。
卫卿宁顿住了脚步。
不远处传来一阵蜂拥而来的哄闹声，只见一群蓬头垢面，身上脏污不堪的流民朝这里涌了过来。
琼衣坊里的贵族小姐们连连退到柜台后。
雨势极大，噼里啪啦砸在地上。这小巷里开着的只有对面的永清楼茶馆和琼衣坊。
永清楼早早地栓上门栓。
等琼衣坊掌柜反应过来时，那群流民已经涌到了屋檐下。
琼衣坊的八名小厮连忙拦在门口。有些千金小姐带来的丫鬟和家丁也上去帮忙。
但流民实在太多，他们一个个眼睛浑浊，布满污垢的脸上，带着沧桑和绝望之色。
屋子锦衣华服的贵族小姐，一个个失声惊叫。
忽然一位黄衣少女被撞到，手中的食盒掉落在地上，露出里面精致的点心。
“有吃的！”其中一个衣衫褴褛的流民两眼放光，他年轻气壮，奋力地推开拦在门口的小厮。冲进来，捡起地上的糕点就往嘴里塞。
一个空隙失守，其他都不攻自破。
家丁和小厮败下阵来，一群群流民如狼似虎地扑了进来。
众贵女们惊慌失措的往二楼跑。谢瑞恒拉着卫卿宁退开几步，挡在她身前。
那一个小食盒里的东西实在不够这么多人果腹，他们的眼神在贵女们身上扫射，落在其中一个水蓝色袄裙的贵女身上。
这蓝裙贵女被盯的心里发怵，颤着步子往后退。
“快将食盒丢给他们。”二楼忽然响起一道女声。
只见这个女子面色苍白，脸庞轮廓清晰，长发盘起，斜插着一只玉簪，细长的眉眼中透出淡淡的柔和。
蓝裙女子闻言连忙扔掉食盒，提起裙子朝楼上跑去。
渐渐地，人越来越多，已经挤满了琼衣坊一楼。
整个房子里都充斥着压抑低沉的气氛。
卫卿宁眉头紧蹙，京城里怎么会突然有这么多流民。
楼上已经有贵女开始纷纷解开腰间钱袋，往底下扔。
其中一个大着胆子朝楼下喊：“我们把钱都给你们，你们快走，难闻死了。”
流民低着头开始疯抢钱袋。
只有一名男子站着不动，在一群埋头捡钱的流民中，显得格格不入。
他定定地看向二楼，冷冽的目光将所有人都扫视了一遍。
“我们因水患流离失所，你们京中的贵族不仅不作为，反而一掷千金，奢靡无度。害的我们流离失所。你们有什么资格嫌弃我们？”
他声音清脆，铿锵有力。
卫卿宁倏然醒神，从谢瑞恒身后探出脑袋。
只见说话的这个青年男子，五官锋利硬朗。虽衣衫破损，但腰背挺直。即便头发乱糟糟的，依然能从他身上看到一股傲气。
不是旁人，正是应当在准备会试的药王谷医术派首席弟子，凌简的师兄，凌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