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我哥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齐倒露出略微轻慢的笑意,道:“今晚,一个老头儿也不会死。zhaikangpei”
陆星凝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飒沓如流星的少年,第一次知道,他是为什么吸引了顾旧。
齐倒必然是想在金銮殿附近作法,无论是遮风挡雨还是布阵续命,总归是要保下那些忠良老骨头。
可顾旧却在旁猛然吸了一口凉气,捏住齐倒的手臂,“不行……”
齐倒捏了捏他那只裹了纱布的手臂,微微低下头看着他。
“你放心,我在这儿已经布下了咒术,除非有人比我道行高,否则不会再伤到你。”
顾旧听了这话,眉头蹙得更紧,把头撇过去不想再多说了,这厮以为顾旧是为他自己?
可气归气,还是硬生生开口道:“不成!你不准去!”
齐倒又把头歪过去,高马尾甩得如同一捧银白冰丝,斜眼瞧着这个气包子。
“为何?你等着便是了,我又不会再像上次似的让你受伤了。”
一旁的顾洛儿看得着急,道:“哎呀,你这人真是的,非让我哥挑明了。”
“他是操心你啊!”
齐倒眼珠转了一圈,又歪头瞧瞧别别扭扭的顾旧,这才恍然大悟。
笑嘻嘻道:“你怕我死?放心,高允找的天司宗那帮废物,怎么是我的对手!”
却见顾旧咬着下唇,几乎咬出血来,也没有再开口多说一句了。
他那只裹着纱布的手,却悠悠伸过去,摸了一把齐倒的头发。
发丝微凉,在手心里游走一遍,就好像稍纵即逝的落雪。
他知道,今夜不只齐倒一个道家中人会盯着金銮殿。
更可能的,是高允会专门派人,等着齐倒去自投罗网。
顾旧原本向来自私且心狠。
在他看来,老大人们的死固然可惜,但江山社稷事关万千黎民,损兵折将流血牺牲是常事。
但是,他从来没把齐倒算进去。
小妖精只是他一个人的,打骂欺负都由他任性妄为,凭什么要给人间朝堂赴死?
齐倒都是为了让他少背几条人命,少承受些因果,他又怎么会不懂?
别扭之中,他却被人拽着右手,凌空转了个圈子,紧接着,迎面便撞在齐倒的胸膛上。
鼻子都碰酸了,他冒出些眼泪来。
他把眼睛紧紧贴在那温热之中,感受到对方胸前起伏如同丘陵的肌肉线条。
不需要什么言语,也不需要什么动作,只他没有抗拒,也足够说明他的心思了。
这一刻,他真正感觉自己原谅了。
他可以什么都不再跟齐倒计较。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却没什么再能打动他的心。
一个僵尸的心,也就只能属于那个愿意用血去暖着他的道长。
去往京都的路上,山雨欲来之时,风掠过快马时,只觉得衣衫太薄。
齐倒抚了一下胸前,那里的泪痕未干,独有的湿冷沁遍了全身。
一路都被这一点凉意包裹,他都不知周围的风景几何,满脑子都是顾旧的心思。
他知道他家僵尸寡情薄意,这一点点未诉诸于口的情,凝成这么一颗泪珠,是有多浓烈?
这样舍不得他,那今晚一过,雨霁云开之后,他是不是终于就能上床睡觉了?
素了这么些天,甚至他都已经做好了一辈子不允许上床的打算……
“哎,齐道长,看路啊!”顾洛儿在后头超过他,猛然勒了一把他手中缰绳。
他这才瞧见,前头是一棵低矮的矮脖子树。
他还差那么分毫就撞上去,脑袋开花了。
“哎呦,都快撞死了,嘴角还咧到后槽牙。我哥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顾洛儿撇嘴摇了摇脑袋。
齐倒不好意思得笑了笑,马蹄子在原路兜了个圈,“哎,尸毒最是销骨啊……”。
说完,三人接着往前飞马,飒沓疾驰。
豆大的雨珠砸在顾瀚额头上,他觉得简直有些疼了。
金銮殿前跪了两日,他膝盖上的旧伤疼得刺骨,好像要掉了似的。
他看着前头的几位老大人们,真不知他们花甲之龄,如何能忍得了三天。
顾瀚一介武夫,他不懂这跪几日,能管些什么用。
但听洛儿说是顾旧的意思,他也便身体力行,来试上一试。
他身先士卒,也便让其他几位在京将军感佩,追随他一道来跪。
这一点,肯定也是顾旧猜到了的。
这小子,真能算计人,把他老爹也算得明明白白。
又是一滴雨斜曵而下,这疾风一至,前头皮包骨头的老爷子,就要往下栽!
顾瀚没管什么礼节法度,跪步跨出去,将人扶住了。
可那老爷子已然是晕过去了。
顾瀚大喊:“传太医,传太医,蔺大人倒了!”
可这话刚说完,他听见自己的膝盖也弹响了一下。
咔吧一声,钻心的疼便窜上来。
膝盖错了位,若是起身也还能回正。
但是,他没法起身,只能生生忍着。
雨和汗珠混合在一处,他眼前一片昏花。
正此时,他听见耳畔传来一声,“顾将军。”
他微微侧过头,透过凌乱鬓发,却什么也没瞧见。
只觉得有人往他膝盖上一拍,啪!
他膝头像释下了千斤担子,瞬间松快了!
顾瀚愣住了,他又确认了一遍,周围真的没人。
但是,方才那个声音,他认出来了,是齐道长无疑!
很快,他注意到前头那昏倒的老大人,居然也奇迹般睁开眼睛,同样往右边瞧去。
满脸的惊惶,像见了鬼……不……见了神仙似的。
这……齐倒居然能神出鬼没,在金銮殿前治病救人吗?
顾瀚知道齐倒是能活死人肉白骨的,可是自己切身体会过之后,仍然觉得不可思议。
顾旧那小子当年捡回军营里的,是个什么宝贝?
回去他一定得告诉孩儿他娘说,这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儿子没良心,但总归是带回来一个有良心的。
不过,很快,雨便下得越发密集。
纷繁的雨珠下成了一片白茫茫,溅在地面上泛起了浓浓水雾。
雨声好似对逝者的悲哭,沉闷得令人窒息。仿佛下一刻,就要淹没所有人。
但顾瀚隐约觉得这雨水虽潮,落在身上,却并不冻人。
许多人也都发现了。
垂垂老矣的几十颗人头往上瞧去,暗叹老天垂怜,没舍得将他们一把浇死。
顾瀚却心知肚明,这一准是齐倒施了什么法术,将雨给弄成了暖的,连风也没再吹过来。
齐倒用了匿形术,猫在一个朱漆柱子后头。
他心道,还好这些当官儿的跪的密,要是分开跪一大片,他得是个龙王才能关照那么些人了。
半空中,有他用血划出的四道楞,一路从东南角延伸至他手腕间。
如此,便形成一处与他心脉相连的血阵。
这道约摸能涵盖百人的血阵,能用齐倒热血的温度,将雨水熨成暖的。
自然,风霜寒意尽皆被他承受,用心脉去捂着。
他冻得要死,但垂眸看了看自己胸前干涸的泪痕,用刚放了血的手摸了又摸,不由得抿起深紫色的唇来浅笑。
值了。
都说“相恨不如潮有信,相思始觉海非深”。
今日切实将相思揣在怀里,留下印记,才真明白汪洋海水、普天雨露,都不及心上人一抹离别泪。
可突然,他瞧见半空那道血阵,正在频频扰动。
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吸去他血阵中的血水。
要是将血阵抽干之后,紧接着,就是抽他手腕上的血液,直至他血尽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