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
傅莹看着女儿小小的身边被放入棺木之中, 然后被带走掩埋。弘历怕傅莹触景伤情,将宝珠能焚化的东西都焚化了,剩下的都让若初给收留起来。
他做的这一切,傅莹都懂。她明白有些事情不是自己能阻止的,她已经竭力去救宝珠了, 可天不遂人愿那能有什么办法呢?但宝珠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自己这个当娘的想把悲痛短时间消下去,也是没那么容易。
弘历怕傅莹伤心过度, 让乌林珠抱来永璜来安慰她。永璜过几个月就满两周岁了, 现在他都可以踉踉跄跄地行走。
乌林珠来到傅莹屋中,给她请过安之后,对傅莹说道:“永璜这几日想念他嫡母, 所以我带他过来看看。”
傅莹一听这话, 就知道是假的了。自己从未带过永璜,不过是平日偶尔去看看他, 尽一下嫡母的责任,永璜又怎么会想念自己?她猜测这十有是弘历的意思。
但她看着永璜,心里生出一种怜爱, 朝永璜招了招手, 示意他过来。永璜没懂,乌林珠便将他抱到傅莹面前。
傅莹抱着永璜, 永璜盯着傅莹看了许久,小葡萄眼里透着生疏。傅莹摇摇头,松开了永璜, 还给了乌林珠。心想,到底不是自己亲生的,难怪如此不愿和自己亲近。
乌林珠小心翼翼对傅莹说道:“嫡福晋也莫太伤心了,小格格命运是不佳,可嫡福晋现在还有一个孩子呢,劳神过度不好。”
乌林珠不提还好,一提此事傅莹心中充满恨意。为什么,为什么她的儿子可以好好活下来,而自己的女儿就要早夭?
可她也清楚此事怪不到任何人头上,女儿生下来之后,她给了她最好的保护,不让任何格格、侍妾靠近她,高流素和自己那般要好,自己也从不让她碰自己女儿。
能和自己女儿接触的人,她都让太监、宫女私下严密监视起来,但她能防得了人心,却防不了天意。宝珠生下来就有些不足,王氏说她太年轻,生的孩子难免会这样。
原本不放在心上的话,如今想来却是女儿早夭的缘由,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她宁可女儿晚来世上几年。
傅莹道:“姐姐这番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如今我还怀着孕,有些犯困。”
乌林珠懂傅莹的意思,便让乳母抱好永璜离了傅莹的住处。
刚出了门,就看到高流素颤颤巍巍地朝这边走来。乌林珠和高流素互相行过礼之后,乌林珠对高流素道:“听闻妹妹前些日子犯了病,不知身上可大好了些没?”
高流素道:“不过是往年旧疾,若是碰上天气突变,就难免会犯。”
乌林珠道:“既然如此,妹妹还是呆在自个儿屋里养着吧,这么出来只怕更不好。”
高流素笑道:“已大好了。这几日嫡福晋因小格格没了不大好,我还是想去看看嫡福晋呢。”
乌林珠道:“那妹妹可来得不巧,刚刚我进去见嫡福晋,嫡福晋说她有些乏了,现在正打算休息呢。”
高流素兀自笑了笑,并不太信乌林珠的话。她看到乳母抱着永璜,估计傅莹见到永璜难免会想起宝珠,自然不想让乌林珠在自己那里多留。
于是没有多说话,依旧朝傅莹屋里走去。
乌林珠见高流素这种无视自己所言的行径,心里十分气愤。
等走出一段距离之后,对自己的丫鬟抱怨道:“也不知这个高流素得意什么,平日里谁都不放眼中,只知道去讨好嫡福晋,自己连个孩子都没怀上,还有心思去关心嫡福晋。嫡福晋也不缺人关心,她以为她是谁呢?”
乌林珠想高流素与傅莹不同,和自己都是弘历的侍妾,大家身份谁也不比谁高,她这种做派又有谁买她的账呢?
乌林珠的丫鬟回道:“可不是嘛,她以为她是谁呢。”
乌林珠没接丫鬟的话,她想自己是弘历这里唯一有孩子的侍妾,论理身份比高流素要些。
她还想着,若皇家能看在自己生子的份儿上,给自己封个侧福晋就好了,也不枉自己这些年忍性子了。
想到侧福晋一事,乌林珠就觉得把握十足,毕竟有皇子侍妾生儿子封侧福晋的先例。
傅莹见前脚乌林珠刚走后脚高流素就过来,估计二人正好碰上,于是便问她道:“你刚刚出去可见了乌林珠?”说完自己往坐的榻边儿移了移,示意高流素坐过来,又让玉枝拿个软枕给高流素靠着。
她这几日光顾着为女儿夭折难过,今日才注意到高流素比印象中更消瘦了些。
高流素回道:“是碰到了呢,听乌林珠姐姐说姐姐乏了,我想着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傅莹摇了摇头,道:“那不过是我借口罢了,我见永璜难免想起宝珠,故而才不想让她在我这里久留。”说完又问高流素道:“我记得你前段日子又病了,最近可好些吗?”
高流素回道:“大好了,我这毛病是从娘胎里带来的,每年至少都要犯一次,不知多折腾人呢。”
傅莹见她总是羸弱的样子,原先就猜想她是否有不足之症,如今得了答案,也是十分同情她。
高流素叹气道:“每每我犯病难过之际,总是想当年母亲何苦将我生下,让我在世间受这般苦楚。
”
听高流素说这话,傅莹心里明白她是在劝自己不要为宝珠夭折难过,若宝珠侥幸长大,整日受疾病折磨,倒不如不生她。
傅莹体会高流素的这番用心,可丧女之痛哪里是那么容易平复的。想着高流素难得过来,和她说一会儿话对抚平自己伤痛有好处,便将她留下了。
年后,弘历因过弱冠之年,雍正对他的学习也不像之前抓得那般紧了。
不必日日辛苦地去尚书房,对弘历而言应该算是一件好事。只是碰到女儿夭折,他也没心思为此高兴。
从雍正那里回自己的乾西二所之后,他经过别的格格住的屋子,突然听到屋里有笑声传出。
他心中悲痛到极点,最是听不得笑声。也不问缘由,一脚踹开门,摔帘而入,骂道:“我和嫡福晋的女儿夭折了,你们很开心罢!”
黄、陈两位格格见此,急忙跪在弘历面前,陈格格解释道:“这年刚过,奴婢只是邀黄妹妹来此小聚,说到一些高兴的话,才笑出来。”
“倒真会为自己解释!”弘历冷笑一声继续道:“以为我不知你们心里怎么想的?你们这些人早就看不惯我偏爱嫡福晋了,心里早就盼望着嫡福晋倒霉是不是!”
黄、陈两位格格忙连连否认。
苏采薇正打算找陈格格,哪知走到屋外却听到弘历震天的斥责声,感到不对劲之余,知道此刻屋里没人敢当着弘历的面儿出去通知人。
她清楚此刻只有傅莹能劝住弘历,于是朝傅莹那边小跑而去。
傅莹和高流素正说着话,见苏采薇急急忙忙进来,给自己行了礼之后,急道:“嫡福晋你快去陈格格那屋看看吧,四阿哥也不知因何事,发了好大的脾气,正训斥两位格格呢。”
傅莹也没功夫细问苏采薇,弘历训斥陈格格和哪位格格。听他发了脾气,自感不妙,知道他这人一旦发起脾气来,后果通常很严重。
于是和高流素匆匆离开,去看一看倒底是个什么情况。
到陈格格屋里,见弘历正骂她们道:“你们别妄想了!就算嫡福晋生不了孩子,这孩子也没你们二人的份儿!”
傅莹见势不妙,没等小太监告知弘历自己过来,便抓住了他的手臂,想着先稳住他。
她怕他气急之下会动手打那两位格格,她知道古代人可没什么“男人不打女人”的观念,在弘历眼中侍妾也不过是自己的奴才,想打就打。
弘历正在气头上,也不看来人是谁,感觉有人抓自己胳膊就用力一甩,想着谁这么大胆子敢抓自己。
只听得高流素“哎”了一声,回头一看傅莹倒在了高流素身上。
见傅莹过来,弘历急忙过去扶她,关切道:“你怎么过来了?刚才那下伤到了吗?”
傅莹摇了摇头,道:“我无妨,只是刚刚踩到高妹妹的脚上,也不知高妹妹怎样。”
高流素忍痛道:“我亦无妨,只要姐姐没事儿便好。”
傅莹对高流素心中有愧,见了弘历那气急败坏的样子,忍不住道:“四阿哥,我刚没了那个大的,如今还要让我失去腹中这个小的不曾?刚才若不是高妹妹替我挡着,我这一下肯定摔得不轻。”
见弘历没说话,傅莹便继续道:“我也不知两位妹妹犯了什么事,竟然能惹得四阿哥如此动怒?想她们二人一直本分,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傅莹不提还好,一提起此事,弘历便又满脸怒容道:“你不知这两个人竟然背地里偷笑!心生妒忌,幸灾乐祸咱们刚刚没了宝珠。”
弘历不说还好,提到宝珠,傅莹又落泪不止。她知道人最是容易生嫉妒心的,弘历这般对自己千宠万爱,旁人不可能没有怨言,但把快乐建立在自己的巨大痛苦之上,那她绝对不能忍。
不等弘历继续解释,她就走到那二人面前,道:“我女儿死了,你们就这么高兴?”
黄格格早已经吓破了胆,听傅莹这么问,忍不住解释道:“小格格没了,我们替嫡福晋难过还来不及,哪里还敢有别的想法。只是刚刚听陈姐姐说,小时候她看不惯家里受宠的姨娘。便趁着过年之际,将自己的手放在鞋里,然后将手熏得臭臭的,拿柿饼子给姨娘吃,那姨娘吃得可香哩,还夸陈姐姐懂事。”
黄格格说完,周围便有人抿嘴笑了起来。
苏采薇在一旁打趣道:“那想必陈姐姐的鞋子一定很臭了,不然能用这方法整自家姨娘?”
陈格格见苏采薇竟然在弘历面前这么说自己,免不了为自己辩解道:“才没有呢,我的鞋子再臭也比不上姨娘的裹脚布臭!”
“那说明还是臭的了。”苏采薇道。
苏采薇这么一说,周围人笑得更厉害了。
傅莹听陈格格这么说,便明白她家那姨娘是个汉人了,因为在旗女子是从不裹足的。也幸好自己穿成了一个满族小姐,不然穿过来自己就是个“残废”。
听她们这理由并不像现编的,傅莹便信了她们,对仍跪着的二人说道:“今日就信了你们,若有什么幸灾乐祸之语传到我耳朵里,我绝对不轻饶!别以为我耳聋目瞎,我再难过也不至于糊涂了!”
这头傅莹说完,那边弘历继续道:“嫡福晋之言,你们可听
清楚了?”
两位格格忙点头应声,道自己“不敢了”。
傅莹见她们如此,方才同弘历、高流素等人离去。
黄、陈二位格格等弘历离去好一会儿才敢从地上起来,互相看了一眼,皆心悸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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