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这应该是两人一起睡觉, 傅莹头一回比弘历醒来得早。昨晚“事发突然”, 床帏没来得及放下。所以, 与平日醒来的一片漆黑不同, 微弱的天光照进来,可以让她看到自己身边那个人睡着的大致情况。
见他因贪图凉快, 身体并没有完全被薄被覆盖,而是将胳膊和肩膀露在外面。他胳膊和肩膀的样子, 因为光线的原因,没办法看清楚。
但昨晚她借着烛光见过, 她初次经历这种事情,难免又是羞愧又是恐慌,即便在现代她也没有相关经验。于是, 整个过程几乎没去看他的脸, 基本上偏了脑袋, 只盯着他的肩膀和手臂看了。见他的手臂肌肉线条明显,一看便知是时常锻炼之人, 这样的手臂显然是与他的脸不相称的。
事后, 她欲要将下人叫进来,灭蜡烛、放床帏,但却被他阻止了,他说他要好好看看她。傅莹心里纳闷, 他日日见她,又有什么可看之处。不过,纳闷归纳闷, 最后还是顺了他的意。
烛光不比现代灯光刺眼,即使不灭也能勉强入睡,她记得她在入睡之前他就这种侧卧的姿势。
她仍稍稍有些困意,于是再次闭上眼睛,开始考虑这件事情的得失。
她与他是名正言顺的夫妻,这种事情是不可避免的,除非他厌恶自己,但就目前来说他肯定是不厌恶自己的,更可况在古代一个妻子若是被丈夫厌恶,那往后的日子,肯定是不好过了。
再者,经清格勒和乌林珠那一出事。她知这妻妾的纷争总是难以避免的,虽然她以嫡福晋的身份占了不少便宜,但地位牢靠不牢靠,还得看弘历对自己的态度。
最重要的是,她觉得自己应该有至少一个孩子,无论是作为陪伴还是以后生存的筹码,都是对自己极重要的。虽然她在现代曾非常不理解古代女子对子嗣的看重,如今从熹妃的身上,她看出生一个争气的儿子,比依靠丈夫的宠爱要重要得多。
无论如何,此事对自己的往后在宫中立足,只有好处没有害处。
她睁开眼睛,看着身边仍在熟睡的少年,心里默语道:“其实我也不想这般对你计算,只是无论古今生存总是第一要务。若你一直这般好好待我,我自然也会真心待你,但只怕这是奢求了。”
想到这里,傅莹默默叹了口气。指望帝王身心如一地对待一人,那几乎是不可能的。还是从熹妃那里得知的,原来顺治皇帝那般钟情于董鄂妃的人,在有了董鄂妃之后也和别的女子生了孩子。
董鄂妃一事,因不许宫中议论,熹妃再怎么是一随便之人,也不会笨到犯禁忌,自己主动去提这件事。只是谈起圣祖康熙的诸位兄弟,就说到那些生于康熙之后的弟弟们。傅莹这才间接知晓,原来董鄂妃也不是顺治身心如一对待的女子。
听到这些,她顿时觉得像是某种信仰,突然有了污点。现代人喜欢调侃的帝王情爱,或许是通过后世“加工”,供人对情爱去憧憬罢了。深情有名的顺治皇帝尚且如此,那“风流成性”的乾隆恐怕就更不可靠了。
刚想到这儿,身边的人突然醒了过来。
弘历看到外面天光比平日起来之时好像亮一些,自以为自己起得迟出平日许多,一下子惊醒。忙唤来太监,问过时辰之后,知道没有迟太久,方才长出一口气。
他看了一眼身边刚刚起来的傅莹,见她刚刚醒来的样子十分可亲,忍不住又抱了她一下。
傅莹被他这么一抱,有些懵,不知他为何会做出此举。不过,抱了她一下之后,他便匆匆穿衣下床,一如往常那般去请安,然后再去尚书房。
几日之后,傅莹和紫禁城里等一众人迁入了圆明园,雍正皇帝把她和弘历暂时安排进了莲花馆(后改名为长春仙馆)。
莲花馆此处四面环水,有木桥可通向外面。弘历说往年他还未结婚之前,来圆明园居住并不住在这莲花馆,这里对他也很新鲜。
傅莹见这莲花馆的景致极好,着实是修身养性的好地方,怪不得雍正皇帝一年中在此处呆的时间要比紫禁城时间长。知道皇子福晋不能四处乱逛,弘历不在时,她便约了几个格格,到莲花馆这边逛了逛。
乌林珠和清格勒虽然结了梁子,但她们二人除了看对方不顺眼之外,别人也还是能和睦相处的。傅莹觉得这种闲事,自己还是不要管好了。
依她多年的人际交往经验来看,强行让两人和解,不一定管用,只要不再惹出纷争就好,剩下的就顺其自然好了。目前来看,皇后给自己“撑腰”很管用,这几个格格这几日很安分。
迁入圆明园,弘历的学习也是不能间断的,反而到圆明园还要学习骑射等技艺。一日给雍正请安之后,雍正让弘历学习完之后,带自己的新婚妻子到园子里四处转转。这正符合弘历和傅莹的心意,于是两人连连谢过雍正。
等弘历“上学”归来之后,弘历问傅莹想去哪里。
傅莹也不知这圆明园有什么能叫得出的景,她倒是很想去看一看圆明园里有名的西洋楼,但她知道这西洋楼是“大猪蹄子”弘历给他那“香妃”建的,所以这个时候肯定没有建成。
她想到紫禁城里不像圆明园这边有诸多湖泊水景,于是对弘历说道:
“我看这里湖泊不少,想去乘舟观景,最好去有藕花之处,行舟在荷叶芙蕖间,别提有多美了。”说完,脑袋里还想象了一番,自己划着小舟去摘荷花的场景。
弘历会意,拉着她道:“我知道去何处,你且随我去吧。”
傅莹平日见完长辈之后,便摘去金银首饰,戴上绒花,鞋子也穿的是平底绣花鞋,所以也不惧怕走远路。
她想自己有了好去处,叫上几个格格一同去,岂不是更热闹?于是对弘历说:“咱们将乌林珠姐姐她们一并叫去吧,让她们也见见这莲花馆之外景致。”
弘历自有自己的打算,并不想带其他人,于是有些不高兴地说道:“汗阿玛让我带你去逛园子,并没有说带其他人。”
傅莹见他不愿意,也就不再提,由他领着自己去了。
弘历将她带到那片荷塘之处,傅莹见那一片绿油油的荷叶铺展延伸到远处,淡粉色的荷花点缀其中,真是“接天莲叶无穷碧”。
弘历寻到平常到此荷塘常常用的一艘小木舟,自己先跳了上去,然后拉着傅莹也上了小舟。木舟不大,最多也就坐两个人。
弘历让人解开了缆绳,自己划动船桨朝荷塘深处慢慢驶去。
弘历如此安排,完全符合傅莹想象中的在荷叶间泛舟样子。
见弘历划桨的动作相当熟练,傅莹知他肯定不是头一回划船,于是问道:“四阿哥,你平日也划船到这藕塘深处吗?”
弘历一边摇着桨一边点头道:“是呢,我平日也划船到这里摘莲蓬。”
“那平日都是和谁在此泛舟呢?”傅莹带着调侃的语气问他,想着他“风流成性”,肯定自己不是头一个被他带到这里的佳人。
弘历道:“那是自然,平日功课结束之后,我若有时间便和弘昼来此,除摘莲蓬之外,也会用弹弓打水鸟。”
原来这个“佳人”是他弟弟弘昼,傅莹得知真相之后,一下子没意思起来。
见船驶离岸边有一段距离,便将自己的两只胳膊伸出船外,去触碰那碧绿的水面。她看那水绿如翡翠,用手凉凉地一掬,双手间的水却是清澈透明的。
见她去掬水,弘历一边用船桨在碧绿水面上划出一道道均匀的水痕,一边说道:“你且小心吧,这船不稳,一动它就倾,一不小心就会掉到水里。”
傅莹听罢,手离了水面甩了甩,转身面对着他问道:“那不知四阿哥可曾掉下去过吗?”
因为确有过这样的经历,弘历吞吐回道:“也曾……落过水。不过,即便我掉下去,我也能爬上来,可你未必。”
傅莹看着弘历那得意的样子,念在他年龄比自己“小许多”的份儿上,并不打算和他计较。
荷叶密密麻麻地铺展在水中,看上去好像根本没有办法让船驶入其中,但弘历却能寻到合适的路,让船缓缓地在荷叶间行驶。
傅莹见那“可远观不可亵玩”的荷花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忍不住伸手摘了几枝拿在手中。
弘历知道女孩子难免喜欢个花花草草,见她摘花并不阻止,反而看着这“花面相交映”之景,怡然自乐。
傅莹原打算在这荷叶下寻几条鱼,但看了半天一条都没有发现,反倒在远处看见几只绿头鸭。她在现代从小生活在北方,没怎么见过水鸟,原主家里倒是有园子,却也没见过这种动物,于是好奇地看去。
她见一只鸭子扑闪着翅膀,要去踩另一只鸭子的背,便以为它们是在“打架”,于是兴奋地挪到弘历身边,用手指着远处,说道:“四阿哥,你快看!那边有两只绿头鸭在打架呢。”
弘历也喜欢看动物打架,听傅莹这么说,便朝她指的地方看去。但他毕竟不似傅莹那般“单纯”,看出那两只鸭子实际上并非“打架”,不由得红了脸。
本想着将实情告诉她,哪知感觉到她束起的头发微微触到的脸上,引起他别样的感觉,忍不住吻到她的脸颊。
傅莹正好奇那两只绿头鸭是怎么个“打架”法,却没想到弘历竟然偷亲自己的脸,带着羞怨正要推开他时,弘历却捏住了她的下巴,把她脸转过来,吻住她的嘴唇。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令傅莹脑子一下混乱起来,她一下子忘记了自己是在身在何处,只是非常配合地迎合他唇舌间的辗转反侧。
直到他的手摸到她衣服的盘扣,试图要解开时,傅莹脑子一下清醒过来,看到他身后的朗朗晴空。
虽不能确定是不是众目睽睽,但绝对是光天化日,这种事情如果不避讳,着实太有伤风化了!羞愧之余,傅莹将上方那人毫无防备地推开,大叫一声:“不可!”
说完,她慌忙挣扎起来连连后退,却让这小船失去平衡,她身体顺势一倾,“扑通”一声掉入水中。
“婉仪!”弘历见她掉了水中,吓得魂都快飞了出去,想都没多想,就跳到水里去救她。
傅莹头一次体会到被水没顶的感觉。鼻子耳朵里突然涌入了水,四肢慌乱地寻找一个坚定的力量,好能让自己的头伸出水面,去呼吸空气。可手里除了扯断的藕茎之外,什么都没有抓到。
正在绝望时,突然感到后背被人用力一推,借着这力量,她的头方才浮出水面,吐了口
中的水,才能喊出“救命”来。
“别乱动,当心再沉下去!”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傅莹听了这熟悉的声音,心里方才稍稍安定些,在他的帮助下,听着他的指挥,终于用手摸到了船。
弘历让她扒着船,避免下沉,并嘱咐先不要上去,自己游到另一侧,上了船之后,才将她拉了上来。
傅莹浑身湿透地呆在船上,看着同样浑身湿漉漉的弘历,是又感激又埋怨。感激的是,他救了自己;埋怨的是,毕竟因弘历“乱来”自己才会落水。因这两种感情交织,也不知是该谢还是该怨,索性什么话也不说了。
“你可安好?”自己没问弘历,弘历倒先问起她来了。傅莹摇了摇头,把手放在心口处,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狂跳不已。
看着傅莹惊魂未定的样子,弘历想着还是快些回去吧,更何况湿漉漉的衣服穿在身上也不舒服。
船靠岸之后,留在岸上等待的李玉看见浑身湿透的弘历,大惊道:“爷,你这是怎么了?”
弘历从船上下来道:“无妨,刚刚落了水。”
李玉又看到傅莹也是湿衣服裹身,又惊道:“福晋,你也落水了?”
傅莹扶着若初下了船,正要将实情说出来,弘历却一把攥住她的手,抢先说道:“福晋刚刚下水救我去了。”
傅莹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谎。
李玉不知情,以为真的是傅莹去救弘历了,于是笑道:“福晋,你这可是‘多此一举’了,四阿哥水性极好,不怕落水的。福晋什么时候也学会浮水了?像福晋这样的满族格格水性好的可不多啊。”
“你废话怎么这么多啊!没看到爷我浑身湿透吗?”弘历不耐烦地说道。
李玉本来是想夸傅莹的,没想到却被弘历训斥了,意外之余,立刻低下头,然后匆匆随弘历回去换衣服。
看到李玉这回“费力不讨好”,若初等一众宫女、太监都在心里暗笑。
傅莹和弘历回去之后,各自洗了个澡,换上了干净衣服。趁着周围无人,傅莹忍不住问弘历刚才他为什么要说谎。
弘历有些得意道:“我可不想让人知道,我娶了一个笨福晋!”
听弘历这么说,傅莹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心想若不是他偷亲自己,自己才不会落水呢。原以为弘历不过是“单纯”地邀她去乘船采莲,哪知他却借此“占便宜”。这小猪蹄子真是贼拉坏!
见傅莹那被自己气得欲言又止的样子十分可爱,忍不住又捧起她的脸,亲了她一下。
刚刚发生事让傅莹仍然心有余悸,他放开自己之后,傅莹忍不住埋怨他道:“要死了,这样也不避讳着些。”
弘历却十分得意,将手中的折扇展开,扇了两下道:“避讳?众人都知你是我明媒正娶之妻,为何要避讳?”说完,用扇子略挡一下,侧身在她脸颊上一啄,然后飞快离去。
傅莹见自己不说还好,一说又被他“偷袭”了一次,心中暗骂古人的含蓄、保守都是骗人的。不得不说,自从自己给他挤痘痘那次被他借机“得手”之后,他可是越来越“放肆”了。
心里明明生气,却不知为何有一丝甜甜的感觉。
因有了这次“教训”,弘历再约她单独逛园子,她一概拒绝,免得自己又被他拉到无人之处,被他“占便宜”。
若弘历知道傅莹心中是这般猜测,他一定会大喊“冤枉”,那回在荷塘发生的事,绝对是个意外。
熹妃虽然喜欢人多热闹,但因着规矩,平日在紫禁城也不能随便出自己的景仁宫。如今来到圆明园便稍自由些,想着九月菊花开得正好,便有意让傅莹陪着自己逛逛,并顺便留她和自己聊聊天。
她是极喜欢和自己这个儿媳聊天的,不知道为何,她们总能说到一处,总感觉这个儿媳不过十几岁,却能说出一些极有道理的话。
傅莹正愁自己如何拒绝弘历一而再再而三的邀约,见熹妃有心留自己,正合了自己的心意。
熹妃为了自己逛园子方便,索性穿上了平底鞋,怕傅莹走路累,也提前嘱咐傅莹来自己这边带好鞋子。
熹妃看着满园各色的菊花,忍不住叹道:“这圆明园的景致就是好,花几乎是一年四季都不缺的,这春夏二季就不说了,秋冬两季,也有极好的菊花和梅花。”
说完,她让芳桃剪了几枝各色菊花递给自己,然后拿在手中一边把玩一边说道:“虽说都是菊花,但这花却有黄、白、红、紫、橙等色,花型也是多种多样。傅莹你可记得有什么诗是说这菊花开得晚的吗?”
傅莹想了想,道:“我记得高启曾有一首《晚香轩》,里面有两句:‘不畏风霜向晚欺,独开众卉已凋时’,赞的应该就是菊花晚开之意。”
熹妃笑着点了点头,道:“果然是读了不少书呢。想我未入皇上藩邸之前,最头疼的就是读书,那时想着能把汉话说通顺了便足够了,如今却有些后悔当初没好好多读书。你和弘历以后若是生了格格,那也得让她多读书去。”
说完又问道:“你和弘历结婚也近两月了,你自己可有感觉?”
傅莹听熹妃这么问她,心想这熹妃果然和弘历是亲母子,也一样心急
,不过才结婚两个月,实际接触不到半个月,哪里有那么快呢?
于是笑着说道:“怕是让熹妃娘娘失望了,至今我感觉还没有何异常之处呢。”
熹妃道:“别是有了,自己未察觉呢。当初我怀弘历的时候,就没注意,还依旧侍奉现在的皇后和皇上呐。”
傅莹自然清楚自己怀还是没怀,看熹妃这般期待,也不好意思扫了她兴,于是说道:“一切顺其自然吧,若是有自然是跑不了的。”
熹妃又嘱咐道:“那可得小心了。”
傅莹陪熹妃逛了半日园子,又回到熹妃的住处坐了一会儿,看着落日西斜,方才回到莲花馆。
弘历每每下学之后,本来欲要寻傅莹,却被人告知傅莹被熹妃留下,正陪着熹妃。想着熹妃是自己生母,生母留下自己妻子相陪,也是合乎情理的。于是只能带着失望,自己去书房学习去了。
如此几回弘历终于忍不住,自己去生母那里寻傅莹去了。
弘历来时,熹妃正坐在榻上和傅莹谈起弘历如何获得圣祖康熙皇帝青睐一事,见弘历过来,也并不打算停止,招手让他坐到一边,依旧滔滔不绝地说道:“当年圣祖来这圆明园,皇上和皇后就把弘历领出去了。我当时一听弘历要去见圣祖,是提着心吊着胆,生怕这浑小子给惹出麻烦来……”
弘历一听自己的亲妈在自己妻子面前叫自己“浑小子”,立刻脸上挂不住了,忍不住说道:“我头一回见汗玛法(玛法,满语‘爷爷’的意思)都已经十岁有余,怎么会淘气呢?”
熹妃却丝毫不给他面子,继续道:“不淘?你那么大时,圆明园里的猫猫狗狗见了你都头疼,生怕你去欺负它们。”
弘历知道生母说得是实话,不敢反驳,只好低头继续听生母在那里口若悬河地说:“可后来没听说弘历惹了麻烦,反而说是讨了圣祖的欢心,圣祖还一并要见见我这个生母。当时,圣祖见了我,也没说别的,就说看面相我是一个有福之人……”
听熹妃说到这里,傅莹心想,熹妃确实是有福的,康熙皇帝没有看错。
“后来圣祖就把弘历带在身边了,那时周围的人一听弘历被圣祖带到身边去养,对我都高看一眼了。”
听到熹妃说这些,傅莹不禁想象了一下,当初弘历是如何在生母不受雍正重视的前提下,靠着自己努力学习,赢得祖父的喜爱,从而赢得了父亲的青睐。对于这个靠自己,不靠母亲“逆袭”的小弘历,傅莹还是很佩服的。
熹妃又说道:“我听旁人说,有一次圣祖用火器打伤了一头熊,为了给弘历个机会,就让他过去用箭再射杀,好让人说这熊是自己孙子猎得的……”
弘历一听生母提起他猎熊一事,不由得紧张起来,因为自己和傅莹说的与实际情况不符。但打断生母之言,终究有违孝道,只能红着脸坐在那里,听生母将当年之事说出。
“可弘历当时却骑马不去,圣祖有些恼了,正要让人将弘历的马牵过去,那熊却突然站起来朝弘历扑去,这时圣祖又拿火器打了一下,那熊方才毙命。若弘历走前些,定然被那熊撕了。事后,圣祖说弘历有神灵保佑,方才能安然无事呢。”熹妃有些得意地说道。
这个故事,傅莹在刚结婚那会儿听弘历说过,不过弘历说的是祖父康熙皇帝打伤了熊,然后他在用弓箭把那熊一箭毙命。她没有看弘历的脸,估计他一定会气恼生母怎么就把实话说出来了。
傅莹心里暗笑,但还是配合地说道:“四阿哥天命所佑,区区一头熊岂能伤到?”
熹妃听傅莹这么说,更加高兴。她又想起前日弘历落水一事,得意道:“这些旧事就不提了,就说前几日弘历落水,那他不也平安回来嘛,倒是傅莹你担心自己的丈夫,跳入水中去救他,着实难得。”
说完,熹妃看着弘历道:“你有这样的嫡福晋,赶着偷乐吧,定是上辈子积了不少德,才能娶这样好的媳妇。”
听熹妃这么说,傅莹突然明白为何弘历要谎称是自己去救他。原来根本不是他想让人知道“自己有个笨福晋”,因为他不想让别人知道是自己给他带来的麻烦,反而还把“功劳”算到傅莹头上。如果弘历将实情说出,那熹妃怎么看自己,虽说不一定厌恶,但肯定认为自己是个调皮的人。
因误会过他,她心里觉得有些愧疚,转头看着他,他却依旧神色如常。
弘历回生母道:“母妃说得极是,儿深以为然。”
熹妃知弘历过来是来寻自己妻子的,于是对傅莹说道:“四阿哥既然过来,你也和他回去罢。”
得了熹妃的命令,傅莹和弘历两人便离开了此处。
回去的路上,弘历思前想后还是打算将实情告知傅莹,拉住她道:“猎熊那事,我告诉你的不是实情,那熊是汗玛法打死的,不是我的功劳。还有,当时我骑马不过去射杀那熊,是因为我害怕。”
傅莹刚刚听了熹妃说的那些过往,心里着实佩服这个“逆袭”的弘历,对于他是否射杀熊,她已经不在乎了,反而感念他的坦诚相待。更何况落水一事,他为了自己而说了谎,自然不会计较先前的夸夸其谈。于是握着他的手道:“四阿哥,此事是真是假皆不妨我对你钦佩
之情。”
听傅莹这么说,弘历方才松了一口气。
几日之后,傅莹因“小日子(女子来月事)”的缘故,不敢轻易外出,只能静静呆在屋中看书、绣花。连弘历都依惯例,被她“请”出去睡了。
因为这几日会时不时疼痛发作一下,自己就呆在卧房里,这样疼的话,就可以躺在床上休息。
傅莹坐在床上看书打发时间,突然隐隐听到一阵琴声。她不记得自己之前听到过琴声,顿时好奇起来,于是放下书,问若初道:“姑姑可知这弹琴的是哪位格格?”
傅莹知道这莲花馆除了自己和弘历住之外,剩下的也就是他的那几个格格了,宫女一般没这个闲情逸致。
若初想了想道:“前些年进来的那些格格们,好像并没有会弹琴的,这应该是新进的这批格格中的一个吧。”
原主也是个会弹琴的,傅莹借着原主的能力,可以听出此人弹奏得极为娴熟,快慢适当。傅莹放下书,打算去找一找这弹琴之人。
格格们在莲花馆住的地方,离傅莹的住处并不远,这也是为何傅莹在亁西二所没有听到过琴声,却在这里听过的原因。
傅莹循着这琴声领着玉净等人一路找去,琴声越来越清晰,她听出这人弹的是古曲《高山流水》。
傅莹边听边走,心里还想,能将此曲弹得如此有韵味,没几年功夫怕是达不成的。
走了没多远,傅莹来到高流素住处之外,确定弹琴之人就是高流素。玉净要让人进去通传一声,告知嫡福晋过来,却被傅莹阻止了。
傅莹沉浸在这琴声之中,不忍心将它打断,打算等她弹完这首曲子之后,再进去也不迟。
一曲毕,傅莹没让人告知,反而自己先抬脚进了高流素的屋子。跟在傅莹身边的人,因傅莹的命令,不敢轻易有所行动,但他们不懂乐曲,不知这曲子何时停下,等反应过来,傅莹已经走了,只能匆匆跟进。
“峨峨兮若泰山,洋洋兮若江河(出自于《列子·汤问》),高妹妹果然将这曲子的意境弹出来了。”傅莹进屋之后,忍不住赞道。
高流素刚弹完一曲,欲要抬起手臂再抚一曲时,突然见傅莹进了屋子,慌忙站起来走到傅莹面前,给她行了一个礼。
见多了格格们给自己行礼,傅莹也就习惯了,抬手示意她起来之后,走到她弹的筝旁,用手指拨了几根弦,听得声音清泠,知道这是一架好筝。
她看那筝有些旧色,便知这琴用了些时日,琴都用了这些时日,那弹琴之人想必也是练了许久吧,毕竟这些格格出身也不低,不至于连筝都要用“二手”的。于是她转头问高流素道:“不知高妹妹弹过几年的筝?”
高流素听傅莹问自己,于是恭敬回道:“自奴婢六岁起,便开始弹了。”
傅莹听罢点了点头,想她学筝的年纪和原主差不多,两人都是“童子功”。
高流素回答完之后,知傅莹素来和善,也大着胆子问傅莹道:“不知嫡福晋可也会些乐器?”
现代的傅莹不会,但古代的傅莹可是会筝、箫、古琴三种乐器,但傅莹还是谦虚地说道:“只是略懂些,若妹妹不嫌弃,我便献丑了。”
说完,自己坐在高流素的筝前,没有戴义甲用手指拨摁琴弦,也完成了一首《高手流水》,因不是用义甲弹的,琴弦发出的声音,自然不比高流素弹得清脆。
高流素没料到傅莹也能弹得这般好,她平日见她和善待人,以为这位嫡福晋不过是个德行出众的大家闺秀,才艺方面却未必出众,毕竟器乐一类,不比女子德行、女红那般重要。
今日是她头一回这般近距离地看傅莹,见她有着满族女子的秀美,却又比普通满族美女多了几分端庄,虽不是何等令人一眼惊艳的美女,但却望之可亲,气质典雅,越看越美丽。
心里不禁感叹道:“怪不得嫡福晋这般得四阿哥敬爱,连我这个女子多看她几眼都心生喜欢。来四阿哥这边两月有余,虽与嫡福晋没多说几句话,但也能感觉出嫡福晋确实是一贤德女子。”
傅莹弹完之后,有些不满意道:“弹琴终究还得多练,我数月未练习,没想到竟生疏至此。倒是高妹妹你,想必是坚持不懈,方才能弹出如此韵味。”说完,又回想了自己自穿来至今日,还没碰过乐器呢。本来现代的自己对这些也不是十分感兴趣,如今更是没空。
高流素心想,自己自到了弘历这里,除了给傅莹请安之外,几乎日日无事,自然只能弹琴解闷了。虽说弘历这边格格不少,但他似乎除了傅莹、乌林珠之外,并不愿和旁人接触。
偏巧这两人都姓富察,这些弘历的格格们便在私下里议论,说四阿哥只喜欢姓富察的女子,若想入四阿哥的眼,那就得先把自己的姓氏改了。
改姓氏自然是不会的,高流素认为这不过是这些格格以此抒发心中的无奈吧。她平日不太喜欢和格格们聚在一起聊天,但她听闻此事之后,也是感同身受。
毕竟来弘历这里之前,哪个格格不盼望着能得四阿哥恩宠,即便未必真心心悦,毕竟和以后的荣耀也与此有关。
后来,嫡福晋嫁过来。众人以为这嫡福晋已占去了名分的优势,因是皇帝指婚
,却未必能让四阿哥弘历满意,她们是多听了那种对正妻敬而不爱的例子。
但这回却让众人失望了,这位嫡福晋很得四阿哥弘历的喜欢,两人几乎是形影不离。因与正妻感情和睦乃是礼法提倡之事,众人也能“徒有羡鱼情”了。
比傅莹这个嫡福晋比不过,各位格格也自认了命,但乌林珠姿色平平,且才艺不出众,无非不就是比她们早来几年,凭什么能得到四阿哥弘历的青睐。
于是,众人便将怨气发到乌林珠身上,后来清格勒与她更是直接起了冲突。但因皇后出面处理此事,众人不敢再生事端,但心里仍是不服气。
傅莹见高流素气质婉约,加上有些瘦弱,觉得很是像《红楼梦》里林黛玉那种风姿。想着林妹妹诗才出众,也不知这位弘历府中的“林妹妹”才学如何,于是问道:“高妹妹可会写诗,若是有写过的,可愿意给我一观?”
高流素听傅莹询问自己写的诗,忙从一旁的书柜中取出一些整理好的诗稿,交到傅莹手里。
傅莹欲要看,小腹却传来一阵绞痛,自觉不妙。将诗稿还给高流素,道:“我突然想起一事,不得不回去,等改日再来你这里吧。”说完,就从凳子上站起来,忍着疼匆匆领着她的那些丫鬟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根据小米网上查,莲花馆(长春仙馆)是雍正七年,雍正赐给弘历和富察氏居住的,之前他们住在圆明园的哪个地方小米没查到。
圆明园“西洋楼”是容妃(民间传说叫“香妃”)的住处,但不是乾隆专门给容妃建的,在乾隆十二年就已经在筹划建设此建筑,容妃此时还没有入宫。大家原谅一下女主“史盲”哈。
文中说乾隆水性好,这个也是小米乱写的,没有史料依据,不过乾隆骑射出众,这点应该没有争议。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