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厄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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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太相信我的记忆,它被洗刷的次数太多。modaoge我的梦,我的幻想总与记忆缠在一起。我不能分清它们,大多时候靠直觉。”
维奥莉特已经走了。季尘坐下来,情绪缓和了很多。
“这导致我过于主观。我不想承认的场景,就当做噩梦。”
星舰外的塞壬海在收缩。
暗蓝的乱流凝在中央,像一道道深色的纹理。周围的颜色变浅,渐渐成为通透的海蓝。
季尘不喜欢塞壬点的幻境,那会让他本就混乱的记忆更加复杂。
尤其是海妖之歌容易激发他内心恐惧的事情。他必须保持警惕,不让自己受到相似幻境的干扰。
他理了一会,顺出一个逻辑自洽的故事。至于几分真几分假,他也不知道。
“第一次见到水萤,是在执行任务时截下撒维军队的补给舰。
我们需要资源,最好的方法就是从敌方那里获取。
那艘星舰被打到严重破损,上面的撒维自尽而亡。
我登上补给舰,却没找到多少可以带走的资源。我发现了实验室,里有很多破碎的玻璃瓶,地上到处都淌着不明液体。
先前战况激烈,我并未起疑,仗着诺亚的能力无防护进入实验室检查。我在桌上的一个小玻璃瓶里,发现了一只红色的水萤。
它那么红,和我们现在见到的水萤完全不同。
它在液体里游动,我知道它是活的。
我把它带到沉渊号上,回程时绕了些路,在一个看起来可能有生命的星球上降落。
那只是一个可能有生命的地方。我没找到水源,也没时间去找,就把瓶子打开,留在了那里。”
季尘思考了一会,他没有选择带水萤回方舟,因为水萤看起来不能吃,就是说不能解决粮食问题,也不像能解决科研问题的东西。
他认为撒维眼中的水萤和人类世界的小白鼠类似,就随手放生了。
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千纸鹤放在旁边,称之为——美好的祝愿。
艳红的水萤在通透的玻璃瓶中游动,旁边是一个歪着的天蓝色千纸鹤。
宁静唯美的画面让他获得了一厢情愿的快乐。
他闭上眼,将逃亡与战争在他脑海上紧的弦放松下来。拯救的成就感覆盖他对未知的迷茫与恐惧。
他得到了片刻的喘息。
睁开眼时,他看到赤红的水萤朝他摆动触手。
他笑了,在那一瞬,他由衷的祝愿这个小生命活下去。
如果星际和平就好了,如果大家和平共处就好了。
他嘴角的笑淡了下去,他知道不可能。
每个活下去的种族都是自私的。
他不放生方舟上的小白鼠,因为他们实验要用。
撒维不放过人类,因为斩草不除根,则后患无穷。
他放生撒维的实验品,只是因为这不损伤自己的利益。
事实上,他压根不知道水萤在什么条件下能活,放这里活活饿死都有可能。
但在太空成为漂浮的垃圾,多半是活不了的。
这样想,对水萤来说转移到这里或许是幸事,但若干扰到这个星球生态平衡,对原住民来说又是一场无妄之灾。
星际是一个自私的游乐场。
每个人都自顾自地生存、自顾自地快乐,不去管别人的死活。
“现在还有几个问题。”安灵雨的声音打断他不断发散的思绪。
“我的记忆不可靠,”季尘抢先道,“我印象里只有一个水萤,但应该不止。维奥莉特的反应已经证明了,她们就是跟着我登上的方舟。”
“即便如此,也不是你的错,”安灵雨说,“你也是受害者,受害者不必费心证明自己无罪。你可能不够完美,因为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入侵者才是一切的根源。”
百年前的季尘只看到手中的小玻璃瓶,没有想那破碎的大玻璃缸曾装着什么。
他也没有发现,回航时星舰的角落里密密麻麻挤着什么。
安灵雨不想讨论那些事情,她认为并不重要。“我的问题是……维奥莉特为什么突然获得超陨晶体?以及她竟然不攻击你,这不像水萤的作风。”
季尘眨了眨眼,沉默下来。
安灵雨想走到他的身边,这需要一段时间,即便是乘代步工具。
等她到达的时候,季尘已经有了答案。
“是厄尔。”他说。
“嗯?”
“那个水萤,是厄尔。”他忽然摸向胸口,又把手垂了下来。
一百年前,那里应该有一只蓝色的千纸鹤。
他曾小心翼翼拉开千纸鹤的翅膀,稳稳地放在厄尔旁边。
厄尔透过晶莹的玻璃瓶看向那个千纸鹤。
以及千纸鹤后,那双漆黑含笑的眼。
它听到晦涩的语言,如古老的咒语。它不知道季尘在说什么,但它感到了——爱。
它第一次从其他种族身上感受到这样的爱,它贪婪地吞噬着,激动地摆动触手。
如干枯的河床迎接一场春雨。它第一次品尝这样的甘露,淋淋漓漓,滋润无声。
它感觉自己的胸腔盈满温暖的气息,它明明在吃掉爱,却又被爱包裹。
像饥寒已久的旅人,突然闯入温暖的屋子。餐桌上是香气扑鼻的佳肴,庭院里有水汽弥漫的温泉。
它狼吞虎咽,几乎要将自己也吃下去。
季尘将千纸鹤放下后直起身。
“我可以跟你走吗?”厄尔问。
季尘没有回答,他听不到水萤的话,只是送出了最后的祝福。
厄尔想起云雾状的星星在天空脱出一条尾巴,但没有这双眼看过来时绚烂。
可它像流星一样转瞬即逝,季尘离开了。
“爱”消失不见,厄尔从云端重重跌下。
它感到不满,感到愤怒。
明明释放过爱,为何轻飘飘地收回?
“我要稳定的、专一的、无穷无尽的爱。”厄尔说。
“我会和你走的。”
“我会成为你最重要的存在。”
“我会拿到你的爱。”
“它属于我。”
……
季尘从仓库找到了大白鹅,他想从这个陪伴百年的机器鹅上找到一些线索。
“你是厄尔吗?”他蹲在鹅旁边问。
大白鹅刚开机,扑棱了一下翅膀。
【嘎,不是。】
“你知道厄尔吗?”
【嘎】
“它在哪?”
【嘎】
安灵雨安抚地将手搭在季尘的肩膀上,也问了一个问题:“厄尔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嘎】
“嗯?”
【嘎】
“厄尔死了吗?”
【嘎】
询问大白鹅的过程不顺利,季尘复活时就对它进行过询问但一无所获。
“维奥莉特有奥根施泰尔吗?”安灵雨换了个话题。
【嘎】
说了一个又一个大白鹅无法解答的问题,安灵雨停下来。
她思考了一会,突然发问:“季尘有奥根施泰尔吗?”
【嘎】
“是厄尔吗?”
【嘎】
“厄尔爱他吗?”
【爱】
“……”
安灵雨拍了拍季尘的肩,让他站起身。
“严医生给你检查的时候,是不是没有开胸过。”
“对。”季尘同意体检,但不愿意做需麻醉的检查。这些手术会让他想起在联盟清洗记忆的日子,很不舒服。
“你的诺亚之力和鼎盛时一样?”
“对。”
空气突然沉默。
季尘被安灵雨看得焦躁不安。
“怎么了?”
安灵雨的目光停在他的胸膛,她抬手按了上去。
“你这里,是不是有第二颗……诺亚之心?”
“……”
“常规检查无法探测到诺亚之心,”安灵雨说,“我和你在主星相遇被撞,你带我去医院体检过,查不出来。”
季尘慢慢将手放在安灵雨指尖,它感受到自己的心跳。
“诺亚之心,需要手术融合……谁会去冰星给我做手术?”
“这对于人类而言,不是水萤。水萤应该有水萤的法子。”
……
“诺亚之心究竟是什么?”
“维奥莉特说,是水萤先圣的血肉与精神。”
“那个家伙是圣?”季尘不可置信地后退一步,安灵雨的手从他身上滑落。
“不可能!它没有理由,没有理由这样做!”
它看自己杀死它的躯体,又给自己金蝉脱壳重生的机会?
它怎么会这样做?
“它想让你活。”安灵雨说。
它想让你自由。
“为什么?”
一百年都过来了为什么突然对他好?
“愧疚?就像维奥莉特不攻击你。”
这个解释让季尘好了许多,他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声。
安灵雨觉得自己在胡言乱语,但又不得不说下去:“这样的话,维奥莉特突然获得超陨晶体也可以解释。”
“生死一线,谁突然对维奥莉特愧疚?”
安灵雨沉默了一下,修正了逻辑:“有水萤想让维奥莉特活。”
性命攸关的时候谁不想活呢?
安灵雨继续补充逻辑:“肯定不是这样简单。不然塞壬之海不会只有维奥莉特一个人驾驶星舰冲出来。联盟也不会……只有维奥莉特一人拥有诺亚之力。”
维奥莉特走前的语气,对其他水萤极尽傲慢蔑视。
可见在水萤中,奥根施泰尔十分罕见也十分重要。
“精神领域是我们刚开始发展的领域,如新生的婴儿。我们对它不够了解,需慢慢探索。
水萤能够吃掉爱又恐惧恨,说明她们对精神的研究远在我们之上,我更倾向于是天赋加点不同。
我们该回晨星了,商量下一步该怎么走。”
安灵雨拍了拍季尘的胳膊,抽身去驾驶室设置回航指令。
刚到驾驶室,她就看到屏幕上的一行字恭候已久。
【送你个礼物。】
“嗯?”
【新生的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