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新婚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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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看过的昭史之上，颜居寒的妻子应当是谁？”颜霁尘抽开了他自己的手，本就对雪姬心软，再被她哄一哄、骗一骗，恐怕她要求他做什么，他都会应下她的。fanghuaxs
雪姬不假思索说道：“自然是颜氏呀。”
“可颜氏宗女之中，无一人能入我眼。”颜霁尘微微蹙眉，“我们难道要一直困在无解的死局之中吗？你总与我论因果，假如事事命中注定，我是绝不可能认没有你的命的。”
雪姬转身背对着他偷偷举袖揩泪，一时间她也无法理解这该死的宿命。
“雪姬，我死在与你大婚那日，睁开眼便成了这副模样。你说我见你第一面不肯与你相认，是因我无法接受自己如今的身份。”颜霁尘继续解释道：“如你所言，我以颜居寒的身份活在世上，必定要承担他身上所背负的一切。南阳颜氏是我父族，我不能因一己之私毁掉它，也不想就此舍弃你。”
“你不想舍弃我，我便主动舍弃你。”
雪姬往桥下走去。
颜霁尘追上了她，拉住她的手臂求道：“雪姬，你再给我一点时间，不用八年，我一定会说服族老们给你一个名分的。”
雪姬甩开了他的手，回首对他道：“不是名分的问题，是我不想过那种受制于人、如履薄冰的日子。你有你的抱负，我有我的理想，我们之间难道不可以先抛开情爱不谈吗？”
颜霁尘恍然大悟，他明白了雪姬的意思。
“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听你的。”
在他与雪姬的这段感情中，他一向是弱者。
“你入内阁，我进皇城。”
雪姬主动抱紧了面前的少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1
他用双臂环住了她的腰，贪恋这一刻的温存，终是应了她一声“好”。
颜霁尘入阁成辅臣是在光熙元年冬至这一日，雪姬接受皇后的金册金宝也在这一日。
经受了白日册封典礼上繁琐的宫廷礼仪，雪姬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都快要散架了。
她一回到坤宁宫的东暖阁，就让小红给她卸下了沉重的凤冠，顿时觉得自己的脖子没有那么痛了。
换上宽松舒适的寝衣后，雪姬长舒了一口气，她环顾阁内四处张贴的囍字，一点大婚的喜悦之情都没有。
雪姬命宫女撤下了桌上暖情的酒，她与光熙帝之间用不上这玩意儿，早说好了二人间只准有夫妻之名，不准有夫妻之实。
她在后宫要为光熙帝做的，是弹压住前朝各方势力送进后宫的这些嫔妃。
而光熙帝应允她破格准颜霁尘入内阁。
雪姬坐在桌旁，边用晚膳，边听小红讲光熙帝的后宫。
而今九嫔之中，家世最高的便是宸嫔薛丽华。
薛丽华是南阳薛氏家主薛桐的胞妹，与她兄长一样高傲自大，进宫后除了光熙帝以外，将谁也不放在她眼里。
雪姬听小红讲了几件薛丽华欺负打压其他妃嫔的事，大致清楚这位宸嫔是个美丽但无脑的花瓶，这种人还挺好对付的。
门外传入宫人向光熙帝请安的声音，雪姬放下筷箸，抬眸正对上进来的光熙帝温煦的目光。
她不说话，不向他行礼。
他也没有强求，屏退了阁中的宫人，静静坐在她座旁，与她一同用晚膳。
“今夜的膳食可还吃得惯？”
光熙帝自斟自饮，余光瞟向座旁的雪姬。
“臣妾吃什么都是一样的。”
雪姬夹了一筷子鱼肉细嚼慢咽。
“朕想听你如从前一般，私下喊朕哥哥便可。”
光熙帝想起从前，无限怀念他们的过去，谁都没有说破对彼此的感情。
“哥哥，我不明白，你明明知道我喜欢颜霁尘，为何一意孤行非杀他不可？”
“朕讨厌他。”光熙帝将酒盏中的酒一饮而尽，立刻又倒满了，“当朕知道自己前世也是输给他时，觉得自己真是当了两世的傻瓜，第三世朕便不能再傻下去了。正如在千年以后，没有他，你对我可不就生了欢喜心。”
“可是哥哥，你杀他，是将我对你的欢喜转成了厌恶。”雪姬抢下了光熙帝手中捏的酒盏，又将酒壶里的酒全部倒在了地上，“你再喝下去，会醉得一塌糊涂的，本来你酒量便不好。”
光熙帝浅浅勾唇，望向她道：“你要朕清醒，不怕朕强求你什么？”
“你不是那样的人。”雪姬轻轻摇头，“你看着我长大，我清楚你的为人，或许你也就做了那一件错事。”
“就做错了那一件事惹你讨厌，朕也不后悔杀颜霁尘。”光熙帝抬手想抚摸雪姬的鬓发，雪姬偏首躲开了，他尴尬地垂手，情绪低落，“雪姬，朕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我们都回不到从前了，哥哥应当明白我留在你身边要求的是什么。”
“明白，你想要的，随便向朕索取，朕一定会予你。”
次日，雪姬站在廊下看宫人们打扫宫院里的落雪。
光熙帝还未醒来，昨夜他喝醉了，被雪姬命人安置在西暖阁睡下。
按照皇室礼法，皇帝大婚可以罢免常朝三日。
雪姬独自琢磨着这三日她该如何与光熙帝相处。
却听坤宁宫的管事太监小德子来禀告，永和宫宸嫔的贴身宫女来求见光熙帝，雪姬命小德子把那宫女喊到她跟前来。
雪姬：“陛下尚在睡梦中，你有什么话，与本宫说也是一样的。”
那宫女伏身在地，支支吾吾说了一番话。意思就是宸嫔身体抱恙，希望光熙帝去探望她。
站在雪姬身后的小红不满道：“宸嫔病了，要瞧的是太医，难道陛下会治宸嫔的病吗？”
雪姬望向西暖阁门口，吩咐小德子：“你给宸嫔宫里的人带路，不要为难她，她也只是个听人办事的小可怜。”
那宫女没想到新皇后这么好说话，感激涕零，对雪姬磕了一个响头，跟着小德子去了西暖阁。
他们没进去多久，便听见西暖阁传出光熙帝的斥责声，小德子又灰溜溜地将那宫女带了出来。
雪姬叹了一口气，原以为宸嫔能有本事喊走光熙帝，没想到也是个不中用的。
小德子带着那宫女跪到雪姬身前禀道：“皇后娘娘，陛下醒了，正问皇后娘娘在何处。”
雪姬：“宸嫔的事，陛下怎么说？”
小德子：“陛下很不耐烦，说宸嫔是个不懂事的，下了口谕命宸嫔闭宫思过一个月。”
雪姬往西暖阁门口走去，走了一半路，回身吩咐小德子，“你领宸嫔宫里的人回永和宫，不用宸嫔闭宫思过，本宫会与陛下说的，让宸嫔好好养病，等病好了，再来向本宫请安，不急在这一日两日的。”
那宫女向雪姬道谢，小德子带着她离去。
小红紧跟着雪姬进入西暖阁。
光熙帝正在更衣，在穿衣镜里见到雪姬的身影，眉眼漾起温暖的笑意。
“朕与你一同去慈宁宫向母后请安，母后挺喜欢你身上的宫装颜色。”
雪姬对沈太后的印象并不深刻，按亲疏来论，沈太后算是她的亲姨母。
“向皇太后请完安，臣妾想去玉照宫走一走。”
“你对先帝，还念着几分父女之情。”光熙帝的声音陡然一冷，面上也有霜色，“朕要做一件忤逆先帝的事，你会站在朕这一边吗？”
“何事？”
“重审当年那桩颜氏惨案。”
雪姬思虑过后，向光熙帝福身道：“顾老先生还有温雅的案子能不能一起翻？”
光熙帝伸手欲搀起雪姬，雪姬避开了他的手，自己起身。
光熙帝垂手，抿了抿唇。
“先帝曾是朕的养父，这三个案子一起翻，先帝的昏聩声名坐实了，朕的不孝之罪也坐实了。”
“将那不孝之罪扣在臣妾头上，臣妾是先帝长女，与先帝有一层血缘关系在，六科廊那些言官中确实有些老古板，被他们骂几句，臣妾不惧。”
光熙帝踱步到窗旁，望着外面飞舞的雪花，说道：“你不惧是不惧，但朕不想你负担这些。你求朕的事，朕都会一一应下。我们慢慢来，来日方长，雪姬你说是与不是？”
“陛下不用自苦。”
“什么是自苦？”
“守着一棵不会开花结果的树。”
“朕心甘情愿。”
雪姬上前，为光熙帝整理衣襟，低声道：“哥哥心中的苦闷，其实我都知道，哥哥也为我费了许多年的心。我只问哥哥一句话，明知我会伤心难过，当日为何不能放过我的阿郎？”
“长痛不如短痛。”
“这是借口，不是答案。”
“所以你想听什么？”光熙帝扼住了她抚在他衣领上的手腕，牵引着她的手抚摸他墨色的鬓发，“雪姬，我也是血肉之躯，也会愤怒、怨怼、嫉妒，我可以包容你所有的错处，但忍受不了旁人伤你分毫。”
“阿郎不曾伤过我。”
雪姬抽开了手。
“你与他不是已有肌肤之亲？损你之身，满足他一己私欲，不是伤？”
雪姬反问光熙帝，“男欢女爱，皆是如此。是哥哥你古板顽固。难道哥哥你就没有这样的欲望吗？”
光熙帝喉头一滚，偏首避开了雪姬盯看她的眼神。
“你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鹊桥仙．纤云弄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