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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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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雪姬的耳朵贴在崔叙白的胸膛上,听到他“砰砰砰”急促的心跳声。nianweige

    “哥哥,你是不是病了?”

    崔叙白眼中瞬间黯淡无光,以为雪姬察觉到什么。

    却又听怀中狡黠的少女问道:“我知道哥哥你得了什么病,能不能让我帮你治一治?”

    她故意这样说,左不过崔叙白这厮心脏不好,可能他有个什么心疾的,要不他心跳怎么这么快。

    “你如何治?”崔叙白以为她接下来会说出什么药方子来。

    没想到崔雪姬说:“哥哥,你闭上眼睛,我有一个偏方,能使你这病不药而愈。”

    崔叙白如她所言,期待地闭上了眼睛。

    或许是一个湿润的吻,像从前那般,从前她日夜唤他“阿郎”时那样。

    崔雪姬踮起脚尖,确定崔叙白确实闭上了眼睛,然后她甩了甩手腕,用力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报他打她两次之仇。

    打完之后,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鹅鹅鹅”笑着跑开了。

    她跑起来的姿势,也像一只欢脱的大鹅,耳上两个小髻上缠绕的丝绦随风飘扬。

    崔叙白怔怔站在原地,他还未反应过来,面颊的肿痛比不上他的心痛。

    雪姬打她这一巴掌,是何意?

    他更不懂为什么她打了他,能笑得那么开心。

    他追了出去,却见少女扶着梯子爬上了屋顶。

    崔雪姬居高临下笑眼看他,“哥哥你不准恼。你自己算算,你拿柳枝抽了我多少下,又用戒尺打了我多少下。我才还你一巴掌,怎么算都是你得了便宜的。”

    崔叙白被她说的话寒了心,命人将梯子搬走了。

    “你既然喜欢在屋顶吹风,便永远待在上面好了。”

    崔雪姬站在屋顶上面,站得高,望得远,阮府的格局一览无遗。

    寒风拂过她的面颊,她鼻尖冻得通红,身上也凉飕飕的,却不肯向崔叙白说一句软话,时不时倔强地望他一眼。

    剑书从屋内拿了白狐大氅给崔叙白披上,他担忧地看着屋顶上的少女,对崔叙白道:“大爷,二姑娘她身子弱,大爷就让一让二姑娘。”

    崔叙白目光冷冽,抿唇不语。

    听到崔雪姬踩碎了屋顶的一片青瓦,又见她身子不稳,将要摔倒,崔叙白顿时紧张起来。

    “雪姬,你下来,我不与你计较就是。”命人将梯子搭回了原处。

    “我不信,哥哥你要白纸黑字盖手印,我再下去。”崔雪姬坐在屋顶上,与等在下面的崔叙白对望。

    崔叙白无奈一叹,让剑书取纸笔印泥来。

    剑书直接领着几个小厮抬了一方书案出来,崔叙白落座,执笔蘸墨,方要落笔,被崔雪姬喊住了。

    崔雪姬:“哥哥,我来说,你来写。”

    “好。”崔叙白抬眸望了屋顶上的她一眼,确认了她的安全,“你自己坐好了,别跌下来惹人笑话。”

    崔雪姬把玩着垂在自己肩头的丝绦,“哥哥,你这样写,自今日始,不再约束管教雪姬,她想吃便吃,想睡便睡,想顽便顽……”

    崔雪姬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崔叙白写满了整整六张纸,若日后真按着她的心意过日子,她当真要无法无天了。

    可又怕她呆在屋顶上危险,先将她哄了下来才是正经道理。

    “雪姬,你还有要说的吗?”崔叙白耐心问她。

    崔雪姬仔细想了想,道:“暂时没有了,哥哥在每张纸上面摁手印吧。”

    剑书双手捧着印泥盒子,崔叙白一个一个手印摁在纸上,间错抬眸确认她的安全。

    崔雪姬见他摁完手印,才慢悠悠走到梯子边,顺着梯子下去,下到一半,“咔嚓”一声,她踩的木棍断开了,这一脚踩空,让她“咕噜咕噜”从梯子上滑落下去,幸亏崔叙白眼疾手快,接住了她。

    她听到他急促的喘息,刚才忽然失重的惊怕感削减了不少。

    他的臂膀,让她很安心。

    这让她回想起小时候她溜滑滑梯时,被其他小朋友撞开,她哥也是这样抱住了她。

    望着面前这张与她哥一模一样的脸,她无意识低声唤了他一声“阿郎”。

    在她家乡的土话中,阿郎就是哥哥的意思。

    落到崔叙白耳中,这声“阿郎”意义就不一样了。

    在大昭,阿郎是女子对自己情郎的爱称。

    他目光柔和了不少,刚要说出口的责备言语也止住了。

    过去,自己对雪姬太苛刻了。

    小娘子活泼顽皮一点没有什么。

    他放开了她,默然转身,回到屋内等她梳洗吃饭,全然忘了刚刚在这院中发生过的闹剧。

    崔雪姬梳洗过后,坐在圆桌旁用早饭,像只仓鼠一样吃得两腮圆滚滚的,小肚子也是圆滚滚的。

    崔叙白手执书卷坐在她身旁的圈椅上,全神贯注看着书。

    饭毕,崔雪姬小口喝着开胃的山楂茶,偷偷瞥了崔叙白几眼,他脸上没有怒色,看书的脸色温和,想来没有生她的气了。

    “吃饱了?”崔叙白淡淡问道。

    “嗯。”崔雪姬点头,“哥哥——”

    “习惯唤我阿郎的话,也是可以的。”崔叙白翻着书页,发出“沙沙”的声响。

    崔雪姬放下茶盏,托腮侧首看着他。

    “可以唤哥哥阿郎吗?”

    原来京城也有土话,京城土话里的阿郎也是哥哥的意思。

    “这样唤我可以,唤旁人不行。”崔叙白命剑书将温好的药端过来,“快趁热喝了这药,雪姬。”

    崔雪姬皱眉喝了一口,这次竟然是酸甜酸甜的滋味,有点好喝。

    “药方子改了?这个药好好喝,阿郎。”

    “嗯,改了。”崔叙白将手中书卷递给剑书,盯着雪姬饮尽碗中的药。

    这药,她要喝到十八岁。

    过了十八岁,等她嫁了一个庇护她余生风雨的温柔郎婿,便不用再喝了。

    “雪姬,你要快点儿长大。”

    “长大做什么呢?阿郎。”

    “长大了,我就不会约束管教你了。”

    “明明说好了的,从今日开始,阿郎就不约束管教雪姬的。”崔雪姬气鼓鼓,拧着两道秀丽的长眉,“阿郎你说话不算数。”

    崔叙白轻笑了几声,精致的眉眼间隐隐有几分化不开的浓云惨雾。

    “等你十八岁以后,你就是哭着求我约束管教你,那也是不能够的。”

    “只此三年,你也等不得吗?雪姬。”

    崔雪姬撇嘴,背过身去对着崔叙白,小声嘟囔道:“可能等到十八岁,我就死了。”

    “胡说!”

    崔叙白压抑着心中怒气,心平气和与她说话。

    “雪姬,你会长命百岁,会嫁给一个世间最欢喜你的郎婿。”

    “那人会比阿郎还要欢喜我吗?”

    崔雪姬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问出这句话,仿佛是身体中有一个混沌的意识,想要她问他这句话。

    崔叙白第一次听到这么难以回答的问题。

    这世间,应当没有比自己还要欢喜她的郎君。

    可他还是执拗地说:“只要是个郎君,都比我要欢喜你。”

    “是啊。”

    “只要是个郎君,都比你要欢喜我。”

    崔雪姬意识清明起来,崔叙白终究不是千年后的她哥,他们是两个不一样的人。

    这个阿郎,不是那个阿郎。

    夜色深沉,一辆华贵的马车在道上奔驰。

    一身黑衣的蒙面女郎骑马冲向马车的车头,将这辆马车冲翻在地。

    马车内,崔叙白护着昏迷过去的崔雪姬在自己怀中,他自己也撞到了头,头上伤口流下的鲜血模糊了他的双目。

    蒙面女郎被护卫团团围住,她不急不慢地掀开了外衣,露出腰间捆绑的一圈炸药,并拿出一个火折子威胁道:“谁敢靠近,我便点燃自己身上的炸药,与你们同归于尽。”

    崔叙白抱着崔雪姬从马车中爬出来,漆黑的眸子里掠过阴鸷狠绝的光。

    他给到剑书一个眼神,剑书找准时机立刻射出了一枚袖箭,正中蒙面女郎心口。

    蒙面女郎捂着疼痛的心口倒地。

    剑书早已冲上前抢走了她手中的火折子,并扯下了她的黑色面巾,她脸上全是狰狞恐怖的烫伤疤疥。

    剑书握着匕首搅弄她心间的伤口,她发出凄厉哀怨的惨叫。

    “你是奉何人之命,来刺杀我家大人?”

    剑书捏住女郎的下巴,观察她瞳孔涣散的情况,推测她还有多久死去。

    女郎恨恨道:“无耻崔贼,害我妹妹惨死于东厂刑房之中。我妹妹被那群阉狗玩弄完,他们剥了我妹妹的皮做美人灯。崔贼,听说你也有个病痨鬼妹妹,我诅咒她不得好死,比我妹妹的下场还要凄惨千万倍。”

    “剑书,不用留活口。”崔叙白抱着崔雪姬的手骨节泛白,眼中杀意尽显。

    他最在意的,就是雪姬的生死。

    闻言,剑书干净利落地拧断了女郎的脖子,她竟然敢咒自家二姑娘,死得不可怜。

    随后,几个护卫将女郎的尸体装进麻袋中,随意去找一条离得最近的河沉了。

    等车夫修好了马车,崔叙白抱着崔雪姬坐回车中,她还未醒过来。

    崔叙白已经检查过她身上没有伤口,只是那改了方子的药她还没适应过来,所以她才一直昏迷不醒。

    她没醒,也好,若亲眼目睹了刚才一幕,可能会吓坏来。

    车队继续前进,一路驶上观音桥。

    “轰隆”一声爆炸巨响,桥上火光冲天。

    这里,竟然还有第二层埋伏。

    被炸伤的崔叙白意识模糊前,仍紧紧抱着怀中的少女。

    “雪姬……你要好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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