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天光云影，湖色渺渺。modaoge
这时候，一部分宾客依旧或站或坐，乃至斜躺在湖边的卧椅上，只等盛景从天而降。
而绝大部分来参加春日宴的贵客，则都已聚集到悬湖而建的观鸟亭。
观鸟亭是郡主府一大景点，它名为【堆琉璃】，取自【天地暗惨忽异色，碧波万顷堆琉璃】。
此亭高三层，每层八面八角，由一架数十米长的石桥连接至湖岸。亭子的建筑材料不仅采用了本身也很贵重的【琉璃】，还掺杂了真正的玉石，可谓奢靡至极。
传闻，建安郡主第一次来这座府邸时，湖还未成，她就说为今后观湖，要建一座琉璃亭，随同的匠人小心回禀，说按照郡主所想，库中的琉璃怕是不够用。
而建安郡主只轻巧地回了句：没有琉璃，就用玉石啊，反正也差不多。
由此，建安郡主穷奢极欲的名声愈传愈盛。
大辉朝虽然富足，但当今圣上倡廉，所以这些年不断有人以“铺张浪费”之名参建安郡主，但每每圣上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建安郡主也是从不改大手大脚的风格。
这些是明面上的，私下里，每个来过郡主府的，上过【堆琉璃】的，嘴上再怎么评价郡主挥霍无度，也都会有意无意地炫耀那【堆琉璃】如梦似幻，此生不见【琉璃堆】实物，真乃一大憾事。
当然，也有那固执，就是厌恶看不惯建安郡主的，去过春日宴，也要说句：
【还好是郡主，这般何不食肉糜的女人，谁家敢娶呢。】
当然，此刻【堆琉璃】里，是没人敢说的。
忽而，阵阵琴声从远处随风飘来，众人望去，只见水面上，逐渐浮出一只木船的影子，摇摇晃晃往湖心开来。
“郡主的船来了！”
众人离得远，只能看到一高挑女子站在船头，看不清面容，但是——
初春寒气逼人，贵女们再爱美，也多少批了袄子皮草，建安郡主却穿的是寝衣！
桃红色的丝绸上，以金丝串出花蔓，落在软白的肌肤上，衬的人若烟霞。
这湖中未种一朵花，却已有一朵绝世之花。
众人一时都无法出声，但每个人心中都万马奔腾！
直到一个和郡主还算熟悉的宾客开口：“郡主郡主豪放啊！”
片刻后，其他人也连忙附和起来，有人说船好，有人说郡主出场惊艳，就是没人敢评价那件【寝衣】。
其实，那【寝衣】，放到现代，就是【外穿式睡衣】。不说常见，也不算罕见，晚会上有明星穿，聚会上也有素人穿，要的就是那种“松弛感”。
要是谢格如见了，还要鼓励郡主换上双同色系的软鞋，就像现代人有阵子很流行毛茸茸拖鞋外穿，定更加有氛围感。
这时候，湖上的“花船”又近亭了两分，众人才发现，在郡主身后还有数名男子。
这些男子都肤白如玉，体形修长，肌肉匀称，年纪不过分小，但也绝对不超过二十岁，各个俊美。
原来，刚刚那绝美的琴音都来自这些男子，除了弹琴奏箫的，还有舞剑助兴的，给郡主倒酒递水果的，且他们个个都——
【此处打码】上身！
【此处打码】上身弹琴，【此处打码】上身奏萧，【此处打码】上身舞剑！
把酒倒在【此处打码】的上身给郡主品！
这根本是建安郡主的专属花船！
此刻，百鸟的先头部队，十多只丹顶鹤已经从南边的方向一波波飞过。
但这时候，谁看鸟啊！
“真是真是成何体统啊！”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那人躲在人堆后，声音不大，但呆愣的众人还是听到了。有人开头，其他人也忍不住细声讨论。
如萧家兄妹那样的世家代表，这时候也忍不住了。
萧钧轻咳一声，等人群注意力都转向他，才开口。
“那些男子自甘下贱，以色侍人，实在是我大辉朝之耻辱！”萧钧一正言辞：“等下，我定要和郡主谏言，让她放这些男子自谋生路去！”
萧钧这话虽开始说的是那些男人，但重点在最后那个“放”！
稍作思考就懂，他说的是郡主为了自己享乐，不顾男子尊严，利用特权，逼迫男人困于女人裙角之下。
可因为他说的巧妙，又扯起家国大义，且萧家地位在那里，也有不少人跟着附和，还有人说要和萧钧一起向郡主谏言。若郡主不理会，他们还要上奏朝廷！
“呵——”
热烈的声讨中，突然冒出一声冷笑。
赵淮背手站出，冷面直对萧钧。
“那些男人不能为国家效力，最该问责的不应该是祭酒大人吗？”
萧钧听赵淮提到自己父亲，眉头紧皱：“赵大人为何提到家父？我父亲身为国子监祭酒，是要对国子监的学生们负责，还能管到这些人不成？”
赵淮轻蔑道：“除了管理国子监的学生，令尊还有为大辉招生的职责。如你所说，这么多大好男儿，被建安郡主逼的不能蜷缩在这一小小府邸，不能为国为民效力，难道不是他萧大人的失职吗？！”
萧钧嘴巴张张和和，在场其他人，包括他妹妹萧沁玉，冯锦玉等也愣在当场，不知该如何接话。
什么鬼话！
但你也不能说赵淮他胡说八道。
国子监祭酒在古代是掌管教育的官职。
说白了，萧钧他爹坐的是教育局头把交易，大面上说他负责全国教育完全没问题。但你真要他下乡跟挖番薯似的挖人才，那就是杠了。
可赵淮这人，特别能杠。
此时，他站在华亭中央，冷风从他袖中穿过，他面色肃穆，不怒自威，犹如在朝堂上给圣上死谏的那帮御史：
“你们这些人，只会人云亦云！什么事情发生了，不去寻找源头，只想着把眼前不顺眼的剔除掉。长期以往，我大辉朝何以昌盛百年！”
众人面对赵淮浑然正气，不敢言语。
萧钧则快气炸了，源头？
建安郡主玩男宠的源头是他爹不成？
但萧钧不想此时和赵淮对上，只好手压胸口，努力平复翻腾的怒气。
“赵兄，所谓人各有志，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读书，我父亲更没有责任逼迫他们。”
“所以，那些人的志气就是围绕在郡主周边，你又有什么可说的？”
“笑话！他们都是七尺男儿！”
“哎哟哟，平均六尺五。”
衣袍翻滚，一道红色的身影从【堆琉璃】二层翩翩而下。
长兴侯江弥红袍翻飞，露出后面那张俊美无双的脸。
长兴侯和建安郡主亲如母子，但往年【春日宴】他虽然会来，但多是和郡主碰个面就溜之大吉。尽管如此，今日不少女子还是为他精心打扮。
但大半日都长兴侯都未现身，她们都以为他定也和往年般不露头，都有些失落。
好在，冷美男赵淮还在，还和萧公子论了起来，众人也算看个彩头。
这时候，江弥又突然出现，真是格外惊喜。
各家贵女一时都屏住呼吸，迷了心神，还有那大胆的，往前凑去，却被长兴侯轻巧推开。
江弥大步而来，一手提着酒壶，直接给萧钧倒满。
“你们吵什么呢，先喝杯我的酒再说！”
长兴侯给的酒，那是必须喝的。
萧钧尊敬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赵淮没给江弥面子，江弥也不恼，听他说起跟萧钧的口角，脸色也不好看。
“你萧家人既然那么爱读书，为何又要和忠勤伯府结亲呢？”江弥嘲讽道。
众人面面相觑：萧家和忠勤伯？
忠勤伯家适龄的女儿可就郭婉珍。
郭婉珍？说她是河东狮，盛京就不会有河西虎。
萧钧，排除外形“普通”了一点点，他在盛京城中那是仅次于赵淮、江弥、冯昭等等等的贵公子啊。
萧家和忠勤伯府，是要走厉家和怀德将军家的老路？
可刚刚也没看萧钧和郭婉珍有什么暧昧举止啊？不仅不暧昧，好像都没看到他们说话。
长兴侯虽说不靠谱，但光看萧钧此时的神色，也知道长兴侯没说假话。
一时间，众人落在萧家兄妹身上的眼神除了同情，就是八卦。
可惜了。
萧钧也没想到长兴侯会提起这一茬儿，他本来的计划是利用冯锦玉对自己的感情，彻底搞疯郭婉珍，那时候就算他和郭婉珍说亲的消息放出来，也不会有人在意。
现在被长兴侯提前捅破，虽然众人也都觉得是郭婉珍配不上他，但终归没有按照计划走，他心里突然就有点不安心，心跳都快了起来。
一边妹妹萧沁玉并不知道此事，还拉着他左问右问。
萧钧很不耐烦地让妹妹回家再说，眼神状似无意瞥向冯锦玉，对方也一直默默注意着他，见萧钧望过来，连忙点点头，示意自己已经下好药。
“小玉，你知道婉珍在哪里吗？”
冯锦玉姑母魏氏忽然轻声问道。冯锦玉一愣，连忙回道刚刚她去更衣，也不知道郭婉珍去了哪里。
魏氏点点头，没有再问。
萧钧这时候勉强整理好心虚，说：
“长兴侯，这婚嫁之事毕竟是我家的私事，且牵扯到别家千金，你这般提起，有些不妥了”
“你们既然已经开始说亲，我说说又怎么了。”长兴侯摇头，浑不在意。
众人心想，萧钧不愧是萧家人，祭酒大人培养出的嫡长子，即便要娶那郭婉珍，也能保持风度，真乃君子。相比之下，长兴侯虽然位高权重，容貌绝美，也落了下乘。
不少本就对萧钧有意的女子心中更是一痛，齐齐举杯喝酒。
只是酒刚入吼，突然一声惊呼响起——
“救命！”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石桥尽头，一个姑娘快速奔来，她步履慌乱，显然已经力竭，却还是坚持跑进了亭中。
竟是谢格如！
众人赶紧围了过来，谢格如一把死死抓住最近的冯锦玉，眼神恐惧。
“郭郭婉珍！”
谢格如哑声喊完这句，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