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十八岁那一年应该是谢凌夏人生当中最快乐的时刻了。
那一年，她如愿考入了戏剧学院，成为众人眼中的焦点，那一年，她身边还有许多形形色色的朋友，她在沪上开了生日派对，快乐得几乎忘记了他们之间的约定。
离开京市的时候，他们约定，他会参加她十八岁的生日会，可她原以为远在万里之外的他不会飞回来。
直到第二天早上，她醒过来，在一众礼物中间，发现了沈柏昱送给她的礼物盒。
上面的卡片是他亲手写的，她认得他的字体，礼物盒上还插着一只蔷薇花，正是她家院墙上正在盛开的那种烟粉色。
原来，他昨晚来过？
谢凌夏努力回忆，记忆里却没有他的身影。
昨晚她收到太多礼物和祝福，她也曾看过好几次手机，没有消息和邮件，她甚至以为他忘记了。
临近半夜十二点的时候，她也曾想要发个消息问他，是否还记得今天是她的生日，可几次拿起手机，还是最终放下了。
朋友的簇拥和快乐的跨年氛围，让她暂时忘记了藏在心底的小小心事。
就在新年第一天，谢凌夏想要发消息追问沈柏昱的时候，她却接到了警局打来的电话。
那一瞬间，她从天堂跌落到地狱。
后来，她在派出所里见到了沈柏昱，那样混乱的情形下，她根本就没有心思，也没有机会再去追问他关于礼物的问题。
时隔多年，兜兜转转，18岁的礼物好像还是再次把他们拉近了。
……
沈柏昱回到房间，张开手掌，愣愣地看了一会儿。
她刚刚说什么？
这副耳环对她来说很重要？
其实，刚才在餐厅里，他看见谢凌夏带着这副耳环，心里还是很有触动的，一瞬间，好像所有的回忆都涌上心头。
他原以为，曾经的谢凌夏拥有天底下所有的宠爱，自己的礼物不过是她众多礼物当中并不会引起她注意的哪一个。
在她十八岁生日的那个晚上，沈柏昱匆匆赶到沪上，从欧洲飞抵京市，由于天气原因，他的航班一直延误，直到过了新年的零点，才飞到沪上。
可惜的是，原本是要在生日那天给她的惊喜，等到了她家里，已经是凌晨。
那时的沈柏昱想着反正来日方长，听家里的阿姨说，谢凌夏的生日派对开到凌晨，她才刚刚睡下。
反正来日方长，等她醒来，他们再联系也不迟。
可谁知道，一觉醒来，等待着他们的，却是天翻地覆。
他不知道，为什么上天要讲这样的磨难降临在一个刚刚成年的小姑娘身上，那时的他尚未羽翼丰满，能做的，也只是尽可能的多一些时间陪在她身边，帮她处理母亲的后事。
沈柏昱见到她的时候，她很安静，一个人坐在那里，像是丢了魂魄。
直到看见他慢慢走近，谢凌夏才缓缓地开口说了句，“妈妈她也不要我了。”
外婆在听到这个噩耗以后便突发疾病入院抢救，外公也一直留在医院里，她的身边已经没有其他人了。
沈柏昱陪着谢凌夏去看了妈妈，她还是和以前一样美，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谢凌夏搞不懂，明明昨天早上，妈妈还发来生日祝福，要她玩的开心，还命人送来了她一直想要的那个包做礼物。
可一夜之间，她什么都没有了。
那段时间，风声鹤唳，人人都在避嫌。
沈柏昱明显感觉到谢凌夏的故意疏远。
可他不放心她一个人，几乎时时刻刻都会守在她的身边，谢凌夏越是沉默，他的心里就越是害怕。
他害怕会失去她。
妈妈的去世就像是引爆了一颗定时炸弹，家里她不敢再回去，沈柏昱找了安保最好的酒店，让她在里面休息。
而他自己通常是睡在套房里的另外一间，每夜浅眠，稍稍有一点动静，他都会惊醒。
那一晚，沈柏昱听到外面会客厅好像有声音，他急忙从床上爬起来，却看见谢凌夏一个人赤脚站在阳台上，唇边有忽明忽暗的光点。
她在抽烟。
隆冬时节，她只穿了单薄的睡裙。
沈柏昱将她从阳台抱进客厅放在沙发上，又拿了毯子盖在她身上，然后抽走了她手里的香烟。
谢凌夏整个人都在颤抖，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害怕。
“抽烟对身体不好。”
“那你还不是一样在抽。”
沈柏昱没有搭话，只是拿了拖鞋，帮她穿在脚上。
“天冷了，别总赤脚，容易着凉。”
“你为什么还不走！”
谢凌夏一脚踢掉脚上的拖鞋，这些天她也有在明示暗示让他离开，可是沈柏昱却像听不到一样。
“我担心你。”
沈柏昱依旧在自顾自地碎碎念。
“我在学校那边给你请了长假，你这段时间先安心休息吧。”
“我不需要你的关心。你每天都这么闲的吗，不要读书的吗？”
沉默许久，沈柏昱终于还是单膝跪在地上，帮她把拖鞋穿好，然后抬起头来看着她。
“那我送你去找外公外婆吧，外婆在乡下的老宅里养病，你过去了，正好还能照顾她一下，你也能换个环境。”
再后来，沈柏昱把谢凌夏送到她的外公外婆那里，总算放心下来才飞回欧洲。
可他没想到的是，这一次的分别，却是整整四年。
谢凌夏大概是铁了心不想让他找到她。
所有的联系方式都被她删除拉黑了，她的电话号码也换掉了。
后来，沈柏昱只能自己安慰自己，如果这样的方式能够让谢凌夏心里好过一些，那么他愿意成全。
但是，现在看来，这四年，她真的过的还好吗？
没有他在身边，她终究还是走了许多弯路。
……
谢凌夏重新做完面膜，脑子里回想起刚才沈柏昱站在门口时的那张臭脸，不禁想笑。
刚刚从他掌心拿回来的耳环，还带着属于他的温度。
那温度从她的掌心慢慢散开，顺着血液传导至全身。
而那一夜，他的体温又何止是温热。
他们肌肤相贴，炙热滚烫。
今晚，她好像从他的目光里，得到了不一样的信息。
在餐厅里，她知道，不仅自己在注意着沈柏昱，沈柏昱的视线也一直在关注着她。
见到她带着这副耳环时，他眼中的惊诧一闪而过，听到她介绍男朋友时，他的反应竟是那般阴阳怪气。
还有，最后临走时，她故意丢在餐桌下的耳环，果然还是由他亲自送到房间。
而当他看见开门的人是向东平时，更是毫不掩饰眼中的占有欲，这是雄性生物基因中与生俱来的欲望。
她与他之间好似一场博弈，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沈柏昱才能看清自己的内心？
也有可能，他会一辈子将心中的欲望埋藏心底。
经历过人生的起起落落，谢凌夏早已看淡一切，感情的事强求不来，她做了她想做的，其他的就交给时间和命运吧。
……
经过那天的事情，沈柏昱好像和以往不太一样，会主动发消息给谢凌夏，叮嘱她按时吃饭，降温穿衣，都是些日常闲话，谢凌夏每次都大方回复，可时间长了，等他的信息好像就成为了一种习惯。
每天平淡的按部就班的生活里，好像又多了一份期待。
可这一天，偏偏沈柏昱一整天都没有任何消息，谢凌夏在片场等了一天，一度以为是片场信号不好。
直到深夜回到酒店，谢凌夏终于忍不住发了消息给沈柏昱。
【今晚刚收工，好累啊。】
【我还在忙，晚点回复。】
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
谢凌夏气得将手机丢到一边，然后去浴室泡澡。
她泡的快要昏昏欲睡的时候，沈柏昱竟然打来了电话。
“抱歉，今晚有一个比较重要的应酬，忙了一天，没来得及和你联系。”
“没事，反正我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累了，想找个人抱怨一下。”
谢凌夏可能真的是有点累了，声音不大，听起来却格外软糯，像是在撒娇。
沈柏昱今晚喝了几杯酒，听着耳边的声音，喉结动了动，好像感觉格外干渴，起身去冰箱里拿了瓶冰水。
谢凌夏的声音在他脑中回荡，足以令他微醺。
好似那一晚，她在他耳边婉转低吟。
“以后累了，随时可以打给我。”
“可是，你每天都很忙，我好怕打扰你工作。”
谢凌夏的声音里，满是委屈。
“我的电话24小时都会为你接通。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谢凌夏把手机从耳边拿到眼前，以为自己幻听，看了看，通话人确实是沈柏昱。
“凌夏？你还在听吗？”沈柏昱见对面没有回应，以为她困到睡着。
“嗯，我在听呢，我在擦头发，累的手都快举不起来了，要是有人能帮我吹头发就好了。”
谢凌夏从浴缸里出来，沈柏昱在电话听筒里能够隐约听见水声。
那一晚吹头发开始，导致一切失控。
沈柏昱回想起来，不由得扯了扯颈间的领带。
“叮咚。”
好像是门铃的声音。
“我不和你说了，我要去开门，晚安啦。”
谢凌夏穿好浴袍，挂掉电话去开门。
电话里传出“滴滴”的忙音，这么快就急着挂电话，门外的人一定是她很想见到的吧。
会是想要帮她吹头发的人吗？
已经深夜十二点多了。
她还会给男生开门？
沈柏昱的大脑不受控制地往下想。
谢凌夏穿好浴袍从浴室出来，给向东平开门，一头湿发濡湿了浴袍。
向东平会站在她身后帮她仔细地吹干每一缕头发，两个人离着那样近的距离，浴室里水汽氤氲，谢凌夏身上是不是还散发着暗夜玫瑰的味道。
沈柏昱忽然不敢再想下去，他一直以为自己定力够强，但在那样的情况下，都没办法控制自己。
更何况，他们现在是男女朋友关系，似乎一切更是水到渠成的事。
沈柏昱浑身燥热，去了浴室冲冷水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从浴室出来，沈柏昱感觉整个人都清醒了很多，拿过手机来看，习惯性地刷新一下微博，谢凌夏竟然更新了。
照片里的桌上放着一碗小馄饨，还配了文字【最抚凡人心】。
下面有向东平和颜婉露，还有几个他不认识的账号，都给点了赞。
原来，这世上已经有了另一个可以抚慰她的人。
为她深夜送上夜宵，在她耳边道晚安，平时工作里相互照顾，也许，这就是她想要的吧。
原来，还是他不懂，不懂她想要什么，也不懂，原来她的身边一直都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只要她肯接受，自然会有人在身边将她照顾的很好。
沈柏昱放下手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这些日子，他接受了李林曦的建议，主动和谢凌夏联系，他以为自己在她的生活里，多了些存在感，现在看来，这不过是自作多情的愚蠢罢了。
或许，那天争吵的时候，谢凌夏说的是对的，总有一天，他会后悔的，可是，他没想到这一天，来的那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