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惊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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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滨端起托盘上的金碗,三两下喝完里面的药膳,放下碗勺,婢女端上水清口。chuoyuexs
“这下放心了吧”谢滨放下擦拭的帕子,笑着看向桌对面的少女,
“你这孩子,日日来盯着,难道我还能跑了不成”
玉怜脂低着头,羞赧道:“我是怕滨叔太忙忘了用膳,才过来看看您,滨叔怎么还取笑我。”
“亏我还亲手给您做药膳。”她小声嘟囔。
谢滨挥手让下人们收拾桌面,大笑两声,随后向她赔礼:
“是滨叔说错话了,怜脂大人不记小人过,这些天喝了你的药膳,我的咳疾竟好多了,就是劳你辛苦,让下人们做也行的。”
玉怜脂当然也没有真的生气,认真道:“我不辛苦,旁人来我不放心,还是亲手给您做,我明日还来,滨叔可要都吃完。”
“好,一定都吃完。”谢滨应道。
谢砚深坐在一旁,看着眼前叔侄同乐的场面,默然不语。
玉怜脂朝右边方向快速瞥了一眼,随后站起身,朝房中两人行礼:
“滨叔和深叔想来还有公事要谈,我就先回去了。”
谢滨点点头:“雪天冷,回去记得喝些姜汤驱寒,晚上过来一块用饭。”
玉怜脂:“好。”
她退出门去,书房门轻轻阖上,她站在门外,从关嬷嬷手里接过手炉,施施然往翡韵阁走。
刚走到院门口,和匆匆赶回来的段素灵撞了个正着。
“……阿姊”玉怜脂看着眼前神色凝重的段素灵,心头咯噔一下。
段素灵面沉如水,没有说话。
气氛静默数秒,玉怜脂先一步踏入院门,沉声:“嬷嬷。”
关嬷嬷心领神会,重重院门锁起,玉怜脂和段素灵一路快步入了内室。
进了房内,连坐下都来不及,玉怜脂回身急道:“阿姊,出了什么事”
段素灵的个性她很了解,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现在这副神情,一定是出了大事。
段素灵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短短一句:
“姑娘,我们的人被发现了。”
玉怜脂顿了一下,缓缓闭上眼。
尽管她早有猜测,但事情真正确认下来,还是如同晴天霹雳一般,仿佛周遭都昏暗了下来。
“……那两个派出去的探子怎么样了死了吗?”她轻声道。
段素灵:“万幸没有。都回来了,但是一个重伤,一个断了一条胳膊。”
玉怜脂:“发生了什么,怎么回来的”
段素灵:“说是被发现后,叫人抓住,关在了京郊某处庄子里,上了刑,后来拼死逃出来,回到了玉氏的联络铺子里。”
“他们供出来什么了吗?”玉怜脂又问。
段素灵沉声道:“姑娘放心,他们不敢乱说话,但是……余大余二在京中熟识的人颇多,他们的来历,还有和玉氏之间的微许关联,只怕是已经暴露了。”
段素灵对这两个放出去打探消息的游侠儿较为看重,对于他们说的话也有五分信任。
这两个游侠儿是双生兄弟,一个称作余大,一个称余二,两人面上有丑陋胎记,是从小就在乞丐堆里摸爬滚打的孤儿。
数年前,段素灵将他们收为己用,余大余二也不负所望,为玉氏收集了不少有用的消息,从无失手,且做事隐秘。
没成想,这一次竟然栽了。
“这两人倒是颇有情义,他们为我做事,我便提供钱财住宅,照料他们乞丐堆里收来的一群小孤儿,也算是有人质在手上,他们就算受了刑,为了他们的弟妹,也不会多吐半个字。”段素灵说道。
“那……他们查到了什么?”玉怜脂问。
段素灵走近她,低声说:“护国公府刘三夫人,和柳启彦之母兰氏,是同族的远房表姊妹,而前任两江总督吴令峰未发迹之前,曾经在老护国公任威的手下当过属官。”
玉怜脂瞳中一紧,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颤抖起来。
亲缘关系、投名状,都有了。
她往后慢慢退了几步,而后扶着案桌坐下,沉吟片刻,说道:“……那两个人受了这场罪,也是为了玉氏。后头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吧?”
段素灵垂首答道:“姑娘放心,银两、宅院、田地、铺子,一切都是早早备下的,离京城很远,后半生只要他们不奢靡放纵,肯定能衣食无忧。”
“等到确认他们没问题之后,就把他们连同他们的弟妹都送走吧,再也别回来了。”玉怜脂轻轻说。
段素灵:“是。”
玉怜脂扶着额头,只觉得脑中晕眩,隐隐作痛,她抬起手挥了挥:“阿姊,你先出去吧,容我好好静一静。”
段素灵有些犹疑,但见她确实像是不舒服,便也不好说什么,转身出了房门。
玉怜脂在房中枯坐许久,而后去善启堂用过膳,回来洗漱后躺上床,又是一夜未眠。
眼下有了淡淡的青黑,整个人苍白了许多。
关嬷嬷看在眼里,却也劝不住。
余大余二被发现了,玉怜脂和整个玉氏的处境已经开始危险。
如今尚且风平浪静,可谁知道什么时候,那把悬在头顶上的刀会砍下来?
护国公府现在知道了多少?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此事真的是承王指使,她可能与皇子抗衡吗?……
清晨时分,玉怜脂倚在小榻上闭上双眼,只觉得血液流动都慢了下来。
日光慢慢移转,到了午时,正是下朝的时辰。
宫门大开,今日出来的大臣们竟然都是静默无言,上马车的上马车,骑马的骑马,一言不发,仿佛一个个游魂从宫门里飘出来。
前来接人的各府邸下人,乃至宫门外路过的百姓都察觉到了不对,但也不敢多说多问,只是好奇地投过去眼神。
而到了傍晚时分,一个堪称惊撼的消息飞速传遍了整座京城——
御史台联本上奏弹劾睿王及其家臣,于别庄兴建斗场,囚拐京畿各地孤儿幼童,与野兽同困于笼中虐杀相斗为乐,草菅人命,残暴不仁。
此等大事一出,自然有无数只手推着向外扩散,顷刻间民怨沸腾,坊间皆言皇长子睿王不堪匹配亲王尊位,更不堪登大宝,唯有皇后嫡子承王殿下可继大统。
消息传到镇北侯府中时,玉怜脂正在服药。
手中玉勺倏地坠入碗中,溅起乌黑的药汁。
睿王不堪,犯下滔天之祸,于是应当由承王继位。
可承王,就有仁君之相吗?
论草菅人命,残酷无情,承王、睿王,是实实在在的亲兄弟。
等到承王入主东宫、登基为帝,那么,她的血海深仇,就会彻底掩埋在三年前的黑夜之中。
玉怜脂颤动着喘息了两下,眼前的光开始忽明忽暗,最后尽数熄灭。
“碰!!”她的身体坠倒下去。
“姑娘!”
“来人!快来人!”
“快请大夫!”
“……”
护国公府,主院。
任智妤款步走入院中,直向书房而去。
此处是禁地,不经国公爷允许,任何人不得擅入,哪怕是府中两位小郎君也是一样。
但府中大小姐却可以自由行走,因着万千宠爱集于一身。
守在书房门外的侍卫打开书房的大门,任智妤抬步入内,几步转过,书案后身着紫袍的悍瘦中年男人映入眼帘。
护国公任保手中墨笔不停,眼也未抬:“来了。”
任智妤解开披风,顺手丢在小叶紫檀罗汉榻上,而后坐下:“我来为了是恭喜父亲,恭喜姑母,隐忍多年,终于到了卧龙得雨之时。”
任保抬起眼,没有笑意,说话的语气也很平淡:“为时尚早。”
“以圣上对贵妃的情谊,又有太后的求情,此事多半还是像从前那样,不会真罚到睿王身上,但,这储君之位是实打实地离睿王更远了。”任智妤道。
任保淡道:“陛下幼时,先帝专宠妖妃,后宫凶险,太后与陛下相依为命多年,母子之情深厚,难以动摇。”
任智妤:“这天下,终究不是太后自己的天下,帝位若交到一个视生民如猪狗草芥的皇子手中,朝野乃至民间,何人会服?储君人选,一望而知。”
任保翻阅手中书件,沉声道:“行百里者半九十,小狐汔济濡其尾。可知其所谓?”
任智妤朝他瞥去一眼,漠然转回眼,冷道:“父亲是在教导女儿,戒骄戒躁,以免在最后一步败下阵来。”
任保看着那张肖似发妻的脸,不由得语气柔和下来:“妤儿,你是未来的承王妃,将来还有更大的前程,父亲总不能护持你一辈子,宫里是这天底下最险恶的地方,我是怕你身处其中,又在高位,难免有疏忽懈怠之时,不慎被小人所害。”
任智妤的神色也好了许多:“……父亲爱护女儿,女儿都明白。”
“对了,”她抬起头,“前些日我同父亲说抓到的小贼,现下跑了。”
任保脸色不变:“知道是谁派来的了?”
任智妤:“已经查出来了。”
“接下来如何做,就由你来做主吧。”任保随口说道,并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好啊。”任智妤唇角勾起,轻叹,“……蝼蚁何足惧也。”
杀光了就是。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啦,剧情要进入正轨了,所以捋大纲去啦,19号没更,20号双更。感谢在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healer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谢谢小天使!飞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