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银鞍照白马
许是因为秦国派出的将领是在草原上威名赫赫,于中原名声不显的白舒,并非连灭赵韩魏三国,又吞食燕国大半土地的王翦。忙于内乱的楚国并没有非常重视这个‘新人’的登场,甚至在听说秦国各地没有征兵的举动后,内部的将领就忙于站队去了。
等到楚人听说自家的城丢了之后,才哑然发觉这一次秦国竟然是玩真的?!
“这不可能!”刚刚坐上王位,连屁股还没做热乎的熊负刍背着手,在原地来回折返了好几次后,到底还是没忍住心中的怒气,“绝对不可能!”他在高出官员所站的小台子上来回走动,不掩脸上的焦虑。
“王上!”站在底下的楚臣出声打断了楚王的喃喃自语。
然而楚王并未因为他的打断而接受这个事实:“他们哪里来的兵?魏国刚灭,昨日还有人来报说王翦在魏国处理大梁的民怨,今日你你告诉我秦国的兵来打我楚国于魏国千里之外的城池了?”
“他们哪里来的兵!哪里来的兵?!”第一遍是质问,到了第二遍便是自省的问句了,“王翦在魏国,难道他还有分身之术,能在一日之间让士兵钻地千里不成?”
这个问题楚臣也很想知道:“王上,可要派兵回击?”
“不,等等,秦国可有向我们下战书?”站在武将之首的项燕插话,他单手压在腰间的佩剑上,“若是没有,那么秦国突袭我楚国边境,我楚国便是有现成的理由要他们偿还城池并且赔礼道歉了。”
对面的文臣哼笑了一声:“秦王的讨伐令都昭告天下了,项将军却在这里装不知道又有什么意思。”说的很刺,对项燕的怒目而视却好像没看到一般,“哦,对了,若不是项将军杀害了哀王,那么此刻朝堂上讨论的就不是‘秦国打了我们一城,我们该怎么办’了。”
项燕还没动怒,站在他身后的副将就怒了:“我们将军是为了维护楚国的正统!谁知道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是不是给先王——”
“虞先生的意思是,战书是在伪王掌政时期下的?”项燕打断了他副将的反驳之声,说完这句话他便转头去看站在高台上的熊负刍,似乎想要从他
这里得到答案一般,“王上?”
“这孤哪里知道!”熊负刍也很烦,“当初他非要混淆王室血脉时,不是连着他和李园的人,连同之前的楚宫一并烧了么。”就算是有他们也找不到了,“更何况如今秦王早以昭告天下,我们手里有没有哪还重要。”
战书除却下给敌国,更是要下给天下看的,如今天下已知,敌国那里知不知道自然不重要了。
这就是所有的问题所在了:“当初,是谁接下的战书?”
回答他的,是朝堂上的一片你看我我看你的面面相觑。
不得不说秦国下战书选择了一个非常好的时机,算着时日,如果秦国真的有将那封战书寄来,那么战书到达楚国的时候正是幽王熊悍死的不明不白刚刚下葬,哀王熊犹被迫上位,楚国境内王权变迭的时候。
如果没有熊负刍的变政,如今当政的便是一贯没什么主意,只会听兄长和叔叔话的熊犹,往更深处说便是当年杀了春申君的李园。
而自李园当政以来,他所带领的文士们,就和楚国的另一股势力,也就是当年考烈王病逝时身在外地,与春申君一直交好的项燕所带领的武将们颇为不和,在朝堂上吵起来已经不是一两次的事情了。
李园想要成为楚国真正的掌权者的道路上,项燕是最大的阻碍。所以如果真的是那个时候接到了秦国的战书,出战的很可能就是项燕。而一如项燕看着李园不顺眼,得了机会就直接将人除掉一般,李园亦是如此。
可是如今胜利的是项燕,他借着熊悍和熊犹的事情,将李园连同他的党羽一并该杀的杀该除的除,不过几日寿春城内可以说是血流成河。以至于这个时候问起,刚刚更新换代的朝堂上,竟然真的无人知晓战书一事。
如今楚宫被焚,李园家中更是被打砸烧的分毫不胜,与他一系的党羽更是有死有伤,走的走散的散,如今又要到哪里去找那战书所在呢?
熊负刍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缓自己的情绪。他虽然有杀兄杀弟的狠心,但自家的王位的更迭,哪里能和家国大事相比,这个时候就算再不愿,他也必须面对了:“这个时机,未免太巧了。”
无论是李园当政还是他杀了
熊悍熊犹上位,秦国如同算好了他们内部会出问题一般。如今宣战的时机,更是他熊负刍刚刚上位,国内清洗完了李园的党羽,正是最空o虚的时候:“孤真的希望在座的——”
他扫视着站在殿中的臣子:“——没有秦国的走狗。”
这话一出,殿中呼啦啦的跪了一地。
然而跪地又有什么用,熊负刍面朝众臣站定:“查无可查,也只能当做真的有这封战书了。”不然还能昭告天下,说他们根本没收到不成?
若是秦国咬死了说交给了哀王熊犹,楚国这些破事儿不久被天下当做戏看了么。秦国这招着实是狠,他们若不承认,那被天下取笑的定然是他们楚国。可若是承认了,那可真是哑巴吃黄连了。
“那领兵的人可有打探出来?”糟心事一遭接着
一遭,若不是想要登基为王确实是他熊负刍的愿望,他都会忍不住怀疑这一切的背后是不是有一双来自于秦国的黑手,正在操控大局,好让所有的利益倾向秦国。
并不知道他在无意中真相了的楚王转而看向了项燕。
“是当年赵国的雁北君赵舒(赵王赐的姓,所以大多数人都以为是赵舒而不是白舒),”项燕虽然是个武将,但脑子也不笨,很快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随行的副将是之前跟着王翦征战的副将蒙恬。”
“那个三年前赵国还没打,就先带着雁北之地叛国投敌,借道秦国让他们直取邯郸,后来又在追人时放走了赵嘉的那个雁北君?”熊负刍皱起眉头十分不解,“这样没骨气的墙头草,秦国竟然真的用他了?”
这种轻易就能被收买,还没打仗就先投诚的家伙,哪个君王敢用?没瞧见这位雁北君投敌还放走了赵国正统王室之后,就销声匿迹了三年,连灭魏这样能建功立业的大事情都没有让对方插手么。
“恐怕是秦国的障眼法。”项燕与熊负刍有着相同的想法,“真正在幕后出谋划策,主战奇袭的,恐怕是蒙恬,蒙家三代为秦将,王翦之前已经连灭韩赵魏三国,无论是风头还是名望都盛极一时,秦王不会让他继续下去了。”
所以换将变成了必须做的事情,而最好的人选便是同为秦国老臣,当初在王翦身边为
副将,并不那么显眼的蒙家。
至于雁北君,恐怕是秦王放出来蛊惑人心的靶子——你瞧当年投敌的人如此光耀,敌人啊,可有心动也想要一并投诚?
想到秦王这波阴险的操作,熊负刍黑了脸;“决不能让他们继续这么嚣张下去了,秦国如今是虎狼之貌,也该是时候打压一下他们校长的气焰了!”视线落在了项燕身上,“项将军,你看,派何人出战委托?”
项燕并没有立刻回答熊负刍的话,他站在原地似乎在沉思什么。
“项将军?”
“王上,”项燕抬手行礼,熊负刍是个标准的王室公子,没上过战场也不怎么擅武,“臣下在想那个雁北君,真的是秦王放出来的标靶么?在他投诚秦国之前,也是割据了赵国北部疆土的君侯,能够守住雁北数十年,他应当不是什么酒囊饭饱之徒。”
雁北和楚国基本是一个极北一个极南,赵国和楚国更是没有直接交壤的地方,这种距离和隔离让楚国从未直接与赵国对立,对赵国武将的了解也就只有赫赫有名的那些人,比如廉颇和李牧。
“更何况他既然能够带着雁北直接投秦,这三年来我们也未曾听过雁北叛乱的消息,反而听说前翻王翦攻燕时,便是直接从雁北调的兵,可见雁北对他转投秦国之事并非那么难以接受,有如此掌控力的人,真的愿意被当成一个靶子么?”
像是雁北君这种最近几年莫名兴起,似乎是因为抗击草原外族而被封赏的,楚国不甚了解:“臣下之间,还是派人去雁北调查一番,”虽然现在可能有些迟了,“秦国那边儿也要派人去探——但当务之急,还是丢掉的那一城。”
站在另一侧的文士哼了一声:“说的都是好听的话,王上的问题将军是没听见么?”
项燕看了眼对方花白的胡子:“臣下之间,我们对那个雁北君知之甚少,还是稳妥起见,由臣亲自——”
“将军乃是国之重臣,岂能轻动。”在项燕把话说完之前,楚王先行打断了他,“叫将军的手下去便好了,将军还是坐镇寿春吧。”
站在高处的楚王不知是私心,还是为了王位稳固:“将军在寿春,孤才能放心。”
而项燕,他看着很有
自己注意的楚王熊负刍脸上不容拒绝的表情,忽然开始怀念几个月前那个坐在王座上手足无措,底下大臣说什么是什么的哀王熊犹。
这个时候,他忽然就觉得君王那么有主意,也不是什么好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春秋战国早起打仗是要约的,定好时间地点大家都到了再开始那种,所以现代人的什么奇袭战啊,夜袭战啊,都是完全不可以的。这大概就是为什么后来会有人感叹礼乐崩坏的原因吧——本文还是崩坏吧,否则九歌真的没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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