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老旧斑驳的楼梯间狭窄到容不得两人并行,放轻的脚步声响起,应声灯一层层地亮光,暖色昏暗覆盖着前路,大雨依旧滂沱,有一些水雾从开放式的护栏飘进来,洒在地上那个高大的影子上。
荀秋低头看了一眼,抬脚向上的时候狠狠压上去碾了碾,后面的人脚步停了一下,嘴角漾起一个轻笑。
荀秋觉得自己或许还有一些恨薛均的,看见他刚才在车上为难到耳根红起来的样子,她觉得很畅快。
其实她压根没有想到薛均会同意她的邀请,成年男女之间用那种语气喊你上去坐坐,她又特意提起了数年前他在君山做的那道糖醋排骨,难道他真的不明白她的暗示?
在咖啡馆义正辞严地发好人卡,一听能上楼,一样巴巴地跟来了,或许男人就是那样的,薛均也不例外。
她莫名感觉到失望。
可是那又如何,少年时候的梦,现在圆一圆也行罢,她自暴自弃地想着,反正这一晚过去,他大概又要消失了。
荀秋和妈妈还有外婆早在两年前就搬到下个街区的电梯复式楼去了,西苑这里只存放着她的机器以及沉浸舱等大型设备,她每周做测试的时候才会过来。
503室很快到达,荀秋抹去了锁芯上的灰尘,识别指纹,推门,“啪”几下,她按开入户到厅堂的三盏白炽灯。
“进来吧。”
荀秋暼见薛均有些犹豫的停顿,暗自好笑,到都到门口了,他还想逃跑不成?
她不给他这个机会,很快伸手接走了他手中湿透了的工衣——雨实在太大,下车到一楼的这一段距离,他撑开这件衣服为她遮挡——荀秋完好无损,可薛均的发尾有一点湿了,肩膀一侧也浇上雨水。
薛均沉默地看了一眼荀秋递给他的黑色拖鞋,抬头问,“有鞋套么?”
他补充解释,“拖鞋可能有点小。”
荀秋奇怪地看了看手上的鞋。
荀天的拖鞋53码的,这还不够他穿?
是了,估计薛均是有什么怪癖,比如不愿意穿别人穿过的拖鞋什么的,而素质和礼貌以及两人之间的疏离促使他睁着眼睛说瞎话。
他是巨人吗,这鞋子姚明都穿得下好不好?!
荀秋没有多说,又拉开抽屉,给他拿一次性鞋套。
“我先去把这衣服洗了吧。”荀秋一指厨房的方向,“那边,你自己操作一下,围裙在架子上,随意用吧,不必拘谨。”
薛均“嗯”了声,走到厨房,锅碗瓢盆都很齐全,架子上面料酒、耗油、芝麻香油、蒸鱼豆豉、花椒等等调味料摆了一堆,干货架上的几个透明收纳盒装着八角香叶和葱姜。
荀秋保留了雾城人的烹饪习惯。
他拉开了冰箱。
幽白的光亮起,几罐雪花啤酒突兀地立在那儿。
薛均暗了暗眼神,伸手拿出了番茄酱,关上门,片刻后,他又去拉冷冻层,把一捆仔排解开,放进准备好的温水大碗。
荀秋调好洗衣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进了厨房,慢慢后靠,她半倚在玻璃拉门旁。
多古怪啊,薛均竟然在她家厨房拍蒜…
或许是因为不太合适,他没有绑上围裙,袖笼半卷,白皙的手握着锃亮的菜刀,一下下熟练地把姜切成细片,臂上青色经络因为用力变得明显,彰示出蓬勃的性感来。
荀秋眨了眨眼,她真是疯了,怎么会把一个多年没见的男同学带回家里来,还把刀也递给他。
可这一幕好像一个梦,是美梦还是噩梦她尚且不知,但这一定是从前的她所求而不得的场景,值得现在的她慢慢品鉴欣赏。
挺拔清隽的男人垂着脑袋,宽肩猿腰,线条完美,他侧身打开热水冲洗砧板和刀具,过了会儿收拾完毕,又转过来看她,蓬松的头发遮住漆黑的眼睛,薛均嗓音温润干净。
“排骨解冻还要一会,没有冰糖,用白砂糖应该也可以,就是没有葱和白芝麻,味道上可能会有一点——”
他忽然停止说话,明亮的眼睛轻抬,注视着她的靠近,缓慢而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喉结。
荀秋眼睫颤了颤,薛均这个样子太犯规了,她实在没争着气,脸颊染上绯色,还是怯怯地在他面前停住了脚步,荀秋侧过脸,想了想,说道,“那…先坐坐?”
“…行。”
薛均点头,跟着她走到了客厅的沙发。
他的目光轻轻从女孩儿身上扫过,荀秋微微低着脑袋,长发高挽,从他的角度,很轻易看见她白得发光的脖颈上攀着粉色的云彩。
尽管他极力地压制自己,可看见她害羞,还是没忍住自嘲地笑了一声。
“荀秋。”他喊她。
荀秋停在沙发旁边,回首看过去,两道目光在极近的距离相交,薛均淡淡地发问,“你有男朋友,为什么还要来相亲?”
荀秋有点愣神,薛均怎么会觉得她有男朋友?
薛均说,“拖鞋,啤酒,照片。”他轻笑,“他是不会做菜么,用得着我来代劳?”
鞋柜上的照片墙里贴着她和荀天的合照,那是去年过年去海南的时候妈妈拍的,兄妹两个抱着一个超级大椰子,笑得很灿烂。
不愧是薛均,就那样匆匆一眼,立即在一众相片中看见了它。
荀秋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反问,“你知道我有男朋友,还上来干嘛?”
“做饭。”他语气平淡到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你不是说想吃糖醋排骨么,所以我就上来了。”
见她诧异,他又反问,“有男朋友的人就不能和别人吃饭了?”
“我喊你上来,是为了做饭吗?”荀秋极快反问,她真的不敢相信,薛均竟然想和她玩猫抓老鼠。
承认自己卑劣就那么难吗?男人真是死要面子,荀秋恨得咬牙,等一会儿做完了,她一定会一脚把他踹下床的。
“不然呢?”他嘴角轻牵,“晚上是我的缘故,害你没有吃饱。”
薛均垂着眼睛,他自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可当时在那个密闭的空间,心里好像窜起一团燎原的火,烧得脑袋发热的他点头同意了她的邀请。
可上来之后,他的冲动又慢慢被理智压下,更别提再次发现她有男朋友,薛均幽灼的目光轻闪,“你知道我是不婚主义,叫我上来还能干嘛?”
荀秋看着他不说话,慢慢地将手按在了他的胸口。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仍然喜欢他,或者不过是年少时的一段执念,总之,这一刻想要靠近接触的欲望是准确的。
这一副色相顶绝的好皮囊。
荀秋感受他逐渐加快的心跳,问道,“做了就一定要结婚吗?薛均,你以为我看得上你婚前的三套房啊?”她笑,“说真的,你不肯穿那双拖鞋,不会是因为吃醋了吧?”
薛均呼吸轻滞,皱眉,“不是。”
密密麻麻的酥麻从她的指间传递,薛均想离开,可是脚步却挪不动,女孩儿清幽的香气从鼻腔涌入,他感到昏聩的迷蒙。
“忘了说,那是我哥。”她突然说。
这个时代哥哥的含义太多了,荀秋顿了一下,补充,“同父同母,从小掐到大的那种哥哥。”
说不出的畅意像海浪一样卷过来,他的心变得暖呼呼的,防备也暂时松懈。
他犹豫了一下,说道,“可我…我是丁克。”
荀秋知道有的男人事前喜欢说一些打开心扉的话,她浑不在意地胡乱回复,“好巧,我也是。”
薛均的眼睛一下亮起来,“真的?可你高中的时候说过很喜欢小孩的。”
“喜欢小孩和丁克冲突吗?”她说,“看别人的还好,自己养起来要累死了,而且我觉得养孩子的责任太重了,敬谢不敏吧还是。”这倒是句实话。
接下来的事一发不可收拾,薛均已经记不清事情究竟是如何开始的了,他有太多浓烈的情绪需要宣泄,那些愤懑的隐忍和妒恨,那些胡乱的思绪和想念,造成了这个凶狠急切的深吻。
这件事在梦中已经做过万万次,他无需任何指引,只紧紧地按住她的,香软的唇舌相勾,薛均的呼吸开始发颤,汗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又源源不绝地落进沙发上的软毯。他只怕自己的凶狠伤及到她,缓慢地送过去,可意料之外的潮湿和柔软压得他头皮发麻,两分钟后,他俯在她的手臂,抑制不住地粗喘。
荀秋捏他的脸,嘲笑他,“薛同学不愧是年纪第一名,好快啊。”
薛均窘得满脸通红,他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可他不是轻易认输的人,片刻的休整之后,他咬着牙重新出发,很快掌握诀窍。
他的呼吸染上了她的香气,跌宕的对峙中,他喘得说不出话来,只在一次次的融入中与她十指交握,齿面啃咬在她的脖颈,标记出自己的痕迹。
“荀秋…”令人窒息的快慰终于平息,他沙哑着声音退出,紧紧地拥她在怀里,“…我爱你。”
多可笑啊,男人在床上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可荀秋依然止不住地落下泪,薛均怎么会说爱她,他从前连一句喜欢都不愿意承认的。
好廉价的爱,她很失望。
荀秋抹了抹眼泪,遵循对自己的承诺,一脚踹在他的肩膀。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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