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说起这个事儿,李霄野还觉得奇怪呢,这么几年无论春夏秋冬,他从来都没见过荀秋穿裙子,就连家居服和睡衣都是两件式的。
“你可能不知道,东大计算机系有个传统,大四元旦的新年晚会,每个人都要盛装出席。”
智科出来如果要找专业对口的工作,大部分都会像李霄野这样留在大城市的外企,这些公司在着装方面大都有要求,所以计算机系慢慢就有了在大四办正装晚会的传统。
“荀秋好像没有这个准备,所以我就想着送她一条礼裙。”
李霄野在款式和颜色上挑选了很久,第一,荀秋不喜欢太过引人注目,第二,学校的年会不需要太过华丽,所以他选了中规中矩的黑色露背细腰的吊带裙,加上一件外披,很符合这个场合。
不过现在李霄野有点疑惑,他知道薛均和荀秋曾经是同班同学,可每次碰面,好像都不怎么说话,李霄野理所当然认为他们不太熟。
可为什么薛均会知道荀秋不穿裙子?
薛均好似看透了他的想法,解释道,“哥,你千万别误会,那时候荀秋她…和严知在谈,所以我会知道一点,她不穿裙子和她的家庭有关,所以你还是别送她裙子了,她不会喜欢的。”
“是这样啊。”
也是,严知和薛均要好,可能有些事情会和他说一说,李霄野松了一口气,为自己无端的怀疑道歉,“不好意思,我真的是有点…”
确实是有点捕风捉影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乱想,只得失笑一声,拍了拍薛均的肩膀。
“没事。”薛均很理解的样子,反手握了握他的手臂,温和地说,“上去看着她吧,晚上还吐的话,可以喝点盐水,我看一楼有厨房,弄点盐水应该可以吧?”
李霄野点头,把一个手机充电器放在床头柜上,“行,那我先上去了,你有事打我电话。”
岛上的风暴来得很突然,屋子外面电闪雷鸣,吊脚楼的隔音不算很好,杂乱持久的碎响撞击在加固后的木牖,雨密得像瀑布,潺潺从磨花玻璃窗上滚过。
陌生的环境总是让薛均很难入睡,他叹了一声,伸手从枕头下面摸出耳机,手指在手机圆钮上按了几下,名为“an”的音频开始播放。
纽曼3的录音质感很好,从机器转进手机之后,秋末的蝉声和微风卷动窗帘的轻响依然清晰可闻。
安静的作文课上有人拖动了座椅,轻柔的步伐带着“嗒嗒”声移动到讲台,女孩儿紧张中带着颤抖的声音响起来。
“同学们上午好,我是荀秋,今天要为大家讲解的是俄国作家列夫·托尔斯泰的代表作——《安娜·卡利尼娜》。”
她照例停顿一下,留给同学们鼓掌的时间,在远处一片稀稀拉拉的敷衍声中,有一份近在咫尺的拍手声显得郑重而认真,一下,一下,再一下,将期待和鼓励一并传递给她。
荀秋,别怕,你做得这样好。
薛均阖上眼睛,如每一个失眠的夜一样,在放空的思绪中缓慢地沉入睡眠。
白山县落在蓉城的一座不起眼的山坳深处,翠色的大山包裹住了他的童年,他好像没有爸爸,一直是外婆照顾着他和妈妈。
外婆很勤劳,做农活在行,手艺也很好,闲时编织竹篾、或者帮别人裁布料、卖窗帘,还会带他在镇上摆摊卖锅巴洋芋。
8岁的某天,一辆与这座山村绝不符合的黑色轿车停在他家用土墙堆出的院落里。
高个子的陌生男人皱眉看着他提着背篓从锅巴洋芋三轮车上下来。
那时的他看不懂大人们的气氛,他们把他留在庭院,屋门一关,激烈尖锐的争吵霎时炸满了他整个脑子。
“你要带走孩子,你别做梦了!你不就是怕傅家知道你以前结过婚吗!?我们都躲到这里来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陌生的男人说,“离婚的时候,法院是判给我的,我带走他怎么不行?”
“判给你?那你出去问问他,认不认识你?”
“你又犯病了?”男人的声音很不耐烦,“你把他留在山里,和你这种人神经病在一起,这一辈子就都毁了,我会给他找个好家庭,给他一个正常的妈妈。”
外婆发现了他躲在门口,牵着他的手,“有客人来,我们去摘菜。”
可男人没有留下吃饭,很快离开了这里。
“你说!”妈妈掐住了他的脖子,开始有了新的说辞,“你是不是想和你爸爸走了?你是不是想要新妈妈了?”
没有,没有。可他嗓子发烫,根本说不出话来,他只有拼命摇头,祈求外婆快点回家。
“呼啦”一声惊雷,薛均猛地坐起来,下意识地把手伸向床头柜,无措地拍了几下,却没有摸到台灯,他抚住了急促的心跳,打量四周。
不是在江山名府,也不是在雾大的寝室。
这里是君山岛。
他缓过一口气,眼睛渐渐适应了昏暗的环境,他伸手把落下的耳机重新戴上,垂着脑袋听了一会儿。
噩梦初醒的惊恐感略略平息下来,他感到喉咙里火烧似的干渴,可房间里并没有水壶。
雷雨天气在持续,嘈杂的声响在凌晨五点钟把荀秋吵醒,她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看见蜷在旁边的李霄野——他大概是在处理工作的过程中睡过去了——被子也没盖好,笔记本跌在床尾,屏幕上蓝色读条走完了,但是没有点确认,静音的手机冒着未读信息的光。
就算是出来度假,他的手机也没有停止过响动。
荀秋对李霄野的工作态度很敬佩,也很心疼他的辛苦,那些人明明可以自己做决定的嘛,整个小组好像没了组长就不能运转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小bug也要来问。
她叹气,摸了摸手臂,疹子消了很多,心跳好像也恢复正常了。
桌上的水杯空了,荀秋有些口渴,她想了想,悄声下了床,给李霄野把被子盖好,决定下楼去厨房找水。
急雨潮涌,砸在木头房子上噼里啪啦的,寒丝丝的风从一楼的夹道里穿进来,冷得荀秋一哆嗦,她关上冰箱,觉得有点奇怪,那边难道没关窗户么?
别把人家木头地板浸到水了吧?荀秋拢了拢衣服,黑黢黢的还有些吓人呢,她深呼了一口气,往夹道拐了过去。
还没来得及喊出来的尖叫声被她自己的双手紧紧捂住了,大衣失了倚仗,一下跌落到地上,荀秋瞪着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谁。
惊疑不定占据了她所有感知,薛均怎么会在这里啊?不对,他为什么大半夜站在风口上,脸上湿答答的,不知道是雨水,还是…
“你…你怎么了?”荀秋蹲下来捡外套,目光还是落在薛均微红的眼角。
惊雷频滚,雨水猖獗,薛均站在那,对她的提问没有任何反应,这让荀秋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她情不自禁地揉了揉眼睛,再睁开,奇怪,他还在那里。
薛均好像被她这套操作逗笑了,唇角轻轻扬起,喊了她一声,回答了她的疑问,“雨把下去的路淹没了,李霄野留我住在二楼。”
原来如此,荀秋松了一口气,挥手招呼他,“过来吧,那边好大的风,你不冷吗?”
薛均转身拉上了窗户,风一下就停止了,厅堂里变得安静不少。
他向她走过来,近了些,荀秋自然而然地转身,有些迟疑地问,“是遇上什么事儿了吗?”
薛均摇头,反而问,“你的疹子还没消吗?”
“消了啊?”
他们站在入户玄关旁边,对话声让昏暗的感应灯亮了亮,发出“滋滋”的电流声,薛均的目光从她的锁骨上扫过,犹豫地在自己的脖子附近指了一下,道,“这里好像还没消?”
“这里?”荀秋莫名其妙,伸手摸了摸,滑滑的,没有颗粒感,这里本来就不会长啊,她的疹子一般都集中在手臂,这里的是——她脑子一轰,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拉外套的手紧了紧,遮也不是,盖也不是。
薛均慢慢明白过来,星光满耀的眸子暗了一下,两个人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那…我先上去了吧。”看来薛均也没有和她谈心的打算,荀秋准备开溜了。
以她对薛均的了解,他肯定马上就会说,“好。”
可是这次没有,薛均沉默了。
荀秋耐心等了五分钟,他才开口,“我做了个噩梦,所以,心情有点不好。”
“什么噩梦?”
薛均没有回答,反而靠近了两步。
就像那次在餐厅的包间,薛均的眼睛变得有些冷漠黯淡,荀秋突然理解到郑以穗曾经用“很高冷,不好靠近”来形容薛均。
他看她的时候,和看别人就是有不同的。
荀秋的心因为他的突然靠近而猛地跳起来,她深恶痛绝他这种行为,薛均到底想做什么啊?
难不成在试探她还喜不喜欢他么?
她知道有的男的非常恶劣,喜欢过他,就算是他的所有品了,就算她现在是他兄弟的女朋友,他也可以随便撩拨,以达到内心的满足。
薛均不会这样的。
她皱着眉,退后了一步,手撑住了旁边木头柜子。
可是他看见她的反应,分明轻轻地笑了一声。
这笑声彻底激怒了荀秋,她不愿意承认自己喜欢的人会有这种恶趣味,更恨自己为他心思起伏,她直起身体不再退让,冷笑了一声。
“薛均。”她乜着他,问,“刚才在酒吧的时候,你突然站起来,是因为看见我端错了杯子吗?”
薛均的笑意变淡了。
这正是荀秋要的效果,她步步逼近,“你反应好快啊,不会是整个晚上一直都在关注我吧?”
“你以前也对摄影没什么兴趣的,什么时候开始研究这些的?”荀秋看着他,问道,“是在从南山回去之后吗?还有——”她忍住了内心的颤抖,继续说道,“君山岛有候鸟群的消息也是你透露给李霄野的吧。”
她走近了一步,无声的闪电落入土壤,将天地与他们的紧张都照得无处遁形,幽白的光落进她如水一般柔软的眼睛,荀秋抬头冲他笑了笑,“薛均,所以你是故意跟过来的吗?”
“很久没见到我了,是吧?”
薛均长睫轻颤,退后一步,脚碰到了门后面的装饰扫把,他别开了眼睛,不再看她。
荀秋盯着他攥得发白的手指,忽然伸手按在了他的胸口,薄薄的家居服下,他的心脏急剧跳动着,血液滚烫奔腾,热度几乎灼伤了她的指间。
她复冷笑昂首,“薛均,你不是吧?原来你喜欢我啊?”
作者有话要说:
荀秋生气,后果很严重。《漂流蔷薇》联姻(未婚)之后的op关系让黎荔(投资人)很迷茫,认识陷于危难中的男主(赛车手),相爱然后(和未婚夫)拜拜的故事,女非男c。求一个预收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