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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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玉伏身,惊恐地埋下头,身子几乎快抖成筛子,饶是她再不愿出侯府与人交际,却也知道在京中无人敢触卫羡凝霉头。moweiwenxuan
在她面前,宁玉再无半分侯府嫡女尊贵的模样。
这场春日宴上,几乎全京城的世家侯爵中的公子贵女都聚在这里,侯府的脸面和荣耀,几乎都压在她这副空壳子上,若是真当此面褪下衣衫,宁玉还不如一头撞死。宁玉讷讷的,嘴上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半晌只能低低求饶:“求公主饶恕,求公主网开一面。”
卫羡凝哪能作罢,她向来说一不二,既然她能把卫羡鹿遗落在山涧中,此时又怎么会放过区区一个侯府嫡女?
既然刚刚卫羡鸢那两个贱人来触她的霉头,自己未能消气,便就拿她来撒气。
卫羡凝让侍女不由分说的架起宁玉,她炊烟凝望。面前的人儿精致地发髻稍稍凌乱,眼眶溢出泪花,也因刚刚自己打过她,此时她的小脸有些肿胀,出的冷汗将鬓角掉落下来的碎发黏在微红的双颊上,嘴唇死死咬住,一股子可怜味。
怎么看这张脸穿上这身衣服就是要比自己更夺目了些。
卫羡凝轻咬下唇,越想越气,叫来身旁的一位世家庶女上前扒掉她最外层的纱衣。那女子家室不高,平时在身边说不上几句话,不敢忤逆卫羡凝的意思却也不敢折辱面前扶膝的侯府嫡女,她若今天照做了,回去之后父亲不得打死自己。
内心中几番僵持不下,那女子竟吓的跪在了地上。
“废物东西!”
卫羡凝眉眼一横,狠狠踹了那女子两脚,见没人敢去,自己便下手。
反正此时春日宴并未开宴,而且在这花园里,都是不起眼的臣子,没人敢阻拦自己。
卫羡凝恶狠狠地扒掉宁玉的外衣,宁玉被两个侍女紧紧箍住动弹不得,任由眼泪夺眶而出。无论如何求饶卫羡凝却也不肯罢休,直到快解开她的腰带,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紧接着一道清透的男声从背后响起。
“三妹这是在做什么呢?”
卫羡凝手一顿,原地用力翻个白眼,酝酿好自己的气息后,这才松开宁玉的腰带,扭头看过去,“二哥。”
卫知节打开折扇挡在自己面上,轻轻碰了下鼻间,低笑了两声,又说:“三妹妹今日打扮如此鲜丽,何故在此动浪费好心情呢?”
饶是一向骄纵胆大的卫羡凝也时长觉得面前这人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卫知节笑而不语,表面温吞,与每个兄弟姐妹关系都甚好,可她打心里就是觉得面前这人像伺机等待的毒蛇,等人放松警惕稍有不慎,他便趁机一口吞下。
即便是他的母妃位份并不高,可她却不敢轻易招惹他。
“二哥说笑了,凝儿只不过是在教导一下坏了规矩的姐妹罢了。”
卫知节皱皱眉,“是吗?”
卫羡凝屈膝,点头,“确实如此。”
“那二哥便不管了,三妹妹自行处理罢。”说罢,卫知节上前两步走到卫羡凝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危险气息陡然逼近,卫羡凝眼皮一跳,那道无法忽视的有神目光此刻像含了冰刃,齐齐射来,她忍不住呼吸加重,慢慢掀开眼皮向上瞧了眼。
卫知节狭长的眼角微眯着,还是含着一副笑,唇角勾起,像天上一弯高挂的月牙儿。身上是一件月白色窄口锦袍,头束金冠,两侧红珠流苏自然垂下,尽是一副谪仙打扮,可眉间一点朱砂红小痣给整个人多添了一份妖气。
他凑近了几分,说道:“不过,有时多行不义必自毙啊,妹妹。”
卫羡凝表面强装淡定,可腿上有些打飘。她整个人浑身发麻。
如此一来,根本没人敢看热闹,顿时走的走,散的散。直到卫羡鹿和卫羡鸢原路返回时,见此场景顿感一阵惊异,之前还热闹非凡的花园,此时就只剩下卫羡凝和这一群花红柳绿。
卫羡凝被身旁几位胆大的贵女拉到一旁,纷纷劝说。
她愤愤地看了眼还未走远的卫知节,心里虽还没平复但也只能作罢,但这个面子不能都折了,她一个眼神示意,侍女得令齐齐将宁玉丢下湖中。
扑通一声,同时伴随着卫知节脚下一顿。
宁玉不识水性,拼了命的在湖里挣扎,在呛了两口水后渐渐脱力,身子无助漂浮着有飘向中心之意,贵女们见此情景纷纷吓的花容失色,却也没人敢下水救人。
卫羡鹿远远瞧着湖面不对劲,定睛一看便看到如此骇人一幕。卫羡鸢也吓了一跳,看了看湖中的珊瑚赤色的倩影,又看了看岸边的卫羡凝,心中了然。
卫羡鹿赶忙叫来会水的夏提,示意她下水救人。
卫知节侧首,听见后面的挣扎声和上岸后的喘息声这才回身正眼瞧了过去。宁玉浑身湿透,五官紧皱,整个人如获大赦般重重喘息,似藕洁白的手臂撑在地上,亮色纱裙黏在身上,凸显出一段玲珑美妙的曲线。
就此一眼,卫知节便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
而始作俑者卫羡凝不知何时没了身影。
直到卫羡鹿从不远处围过来后,他这才收起折扇,迈步离去。
好在春台设有吃酒后供人休息的地方,卫羡鹿将春桃也留在宁玉身边先去照看着换衣服。宴会即将开始,卫褚的车架也到了,卫羡鹿和卫羡凝便先去殿上。
临走时,卫羡鹿看宁玉实在是可怜,便将自己腰侧的玉牌递给她,说道:“换好衣服拿此牌进殿,无人敢阻拦。”
宁玉的泪珠像串成线似的簌簌掉落,自知失礼,用潮湿的衣袖抹了一把,攥紧玉牌,连连点头。
卫羡鹿走了两步还不太放心似的回头看看,见宁玉站在那里还没走,便冲她轻轻挥一挥。
—
回到大殿时,卫褚携安皇后已然落座,卫羡鹿同鸢鸾姐妹二人坐在一起,刚刚坐下,她便感知到一道颇为特殊的视线。
卫羡鹿下意识的随目光追随过去,日光灿烂,绿树婆娑,遥遥一望,与站在殿门口的崔行知毫不意外地相撞。
崔行知苍白俊美的脸上蓦地一红,不由得紧张的攥紧身上的官服,慌张地躲开视线后,身子却控制不住向前恭敬地行了个礼。
卫羡鹿的视线一扫而过,半分不曾停留。脑海中不断回想这人有些熟悉的面容,却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她还没想起来,又感知一道视线射来,带着淡淡凛意,令她极其不舒服。
“你瞧,那镇守北地的小将军来了!”有人突然说。
有人讲话头接了过去,“不过是多打了两年胜仗,怎可姗姗来迟?忒折了陛下的面子了。”
“快住口!那镇北小将军可不是什么善茬,若此等话被听了进去,我们都没好果子吃”
卫羡鹿从半路听了个寂寞,不由得打心底腹诽一番,想低着头默默降低存在感时,却发觉那第二道视线越发逼近。不知何时,她的手心都流汗了,握住杯盏的手轻轻颤抖,忽地,头顶突然暗了下来,一道矝长的身影立在自己上方,不过停留片刻,又继续向前走了。
卫羡鹿心跳如鼓,犹豫一瞬,打算顺着背影悄悄望上一眼,却也就是这一眼,根本避之不及,与宁烬的视线相撞个正着。
少年将军,战无不胜,总是能轻易的摄取人们的目光,待他步入春台之上,四周不禁沉寂片刻。即便是刚回京城没多久,与这些官宦子弟并不熟识,也会有人上前结交,将他围了起来,卫羡鹿借此很难再感到他的目光了。
“小九,这屋里很热吗?”
卫羡鹿低头,在刚才自顾自的慌张中不知不觉喝了三盏凉茶,可心里却还是有股烈火燃烧一般,且入座就顶了一张绯红的脸,也不怪向来心思细腻的卫羡鸾区悄声来问。
她抚上脸,失笑着道:“刚刚跑的有些急了,是有些热。”
卫羡鸾思索片刻,点点头,也难得打趣两句,“与鸢儿在一起,你越发小孩子心性了。”
“八姐呢?”自从回来坐着后,一转眼就不见了。
“这不在那呢。”
卫羡鹿顺着卫羡鸾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卫羡鸢正与偷跑这边来的安世之在后面聊得火热,卫羡鹿时长在想,为何二人自小相识,如今已有十余年,二人无时无刻不伴在左右,心意相通,却还是有那么多的话要说。
难道说,这就是喜欢的力量?
卫羡鹿正胡乱想着,这边春日宴即将开场,所有人回到座位,大殿瞬间安静下来。
卫褚和安皇后起身祝祷江山和子民,座下人们齐齐起身敬酒,丝竹缕缕,台上舞姬摆动身姿,红袖添香。
卫羡鹿酒量向来不好,小饮一杯沾点酒的果露,放下杯盏时,余光瞥见从大殿一侧不起眼角落里回来的春桃,再向旁边看去,换好衣服的宁玉微微弓着身从殿门口闪身进来,没入流光之下。
卫羡鹿微微放心,担心别人之余,也时长不想起自己眼下即将到来的状况。虽说心情不佳,可方才在自己的功德簿上,无疑是又添了一笔,好事做多,她倒也不怕自己的命运有多坏。
人总是这样,喜欢自我宽慰。
想罢,她捏起盘中一块马奶糕狠狠吃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