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夏日炎炎。mbaiwenzai午后的阳光越发毒辣，小区里的树荫下除了几只捡虫吃的鸟儿，再鲜少有人影出没。
黄橙橙是一个意外。此时的她就像蒸箱里的小笼包，白白嫩嫩的脸颊上挂着两坨大大的红晕，头顶依稀蒸腾着缕缕白烟。
哦不，仔细看，是两个。
女孩的身边还蹲着一个完美隐藏在灌木丛里的女人：一身迷彩绿衣，头顶迷彩色遮阳帽，两眼炯炯有神、身姿挺拔的女人——居委会张姨。
“姨，”女孩眯着眼睛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我们蹲到啥时候啊？”
正值下午一点，太阳最猛烈的时候，黄橙橙蹲得那是一个头晕眼花、两股战战，只觉得再这样下去，“偷猫贼”没逮到，自己倒是要先进医院吸吸氧了。
——说到“偷猫贼”。
那是一个微风轻拂的早晨，院子里的叔叔阿姨们早已穿戴整齐，各自锻炼着。一个陌生的身影却在这时突兀地闯入了张姨眼里：
皱皱巴巴的黑色短袖黑色长裤，戴着一个黑色鸭舌帽和黑色口罩，手里还提着一个黑色大塑料袋，全身上下除了被晒得黝黑的皮肤外就是全身黑色的着装，让人一看就热得发慌，诡异得很。
正在满意地“巡视”着今日也温馨和谐的社区的张姨，镜中厉光一闪，敏锐地发现了这个小区里从未见过的身影。
“所以您莽上去啦？”
晒着太阳，满头汗水听着故事的黄橙橙忍不住插了一嘴，换来了张姨犀利的一个白眼。
“那当然不能，”张姨稍带傲娇地一挺胸膛，“你张姨是那种鲁莽的人？‘谋定而后动’、后动！那我不得先看看是不是哪个新来的邻居？是不是谁家来走动的亲戚？”
张姨越说越生气，伪装也不做了，掀了帽子直拍大腿。
“哪承想是个贼啊。”
小城里人来人往，都互相熟识，也有些顺应政策回乡的年轻人，但都很少出现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情。所以张姨看到这个陌生的身影也并没有多想。
谁知没过多久，张姨又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晚上看到那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鬼祟地蹲在后花园窸窸窣窣的。同样的黑色衣服、熟悉的黑色塑料袋，张姨此时却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她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拍了拍男人的肩膀，说道：“小伙子，这么晚了怎么不回家啊？”
话音刚落，那个和黑夜浑然一体的身影却像是触电了一般，猛地伸手推开正在弯腰说话的张阿姨。
“他一把就把我推开了！卷着塑料袋就往外跑！”周围被两个蹲在灌木丛后的身影吸引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一听，嘿，有八卦，都蹲在那不走了。
张姨感受到大家对故事的渴望，声音越来越响亮。
“我这一屁股就坐在地上啊，给我疼的，手上还沾到什么黏黏糊糊的东西，一看，猫条啊！”
人群里发出唏嘘的叹气声，传来一声索然无味的评论。
“不就是猫条吗。”
张姨却是猛地站起身来，大声说道：
“那是猫条吗？那是嘛？那是加了迷药的诱饵！”
“嚯——”人群里齐齐响起了抽气声。
被沉浸式带入故事的黄橙橙猛地一拍脑袋，赶紧拉回故事主线：
“张姨害怕给小崽们吃坏了肚子，就过来问我是什么猫条。”
黄橙橙一听说有人鬼鬼祟祟没像干好事的样子，大半夜的衣服也没换、踩着拖鞋就着急忙慌地往楼下冲。到地一看，草叶上黏黏糊糊的肉末里混着星星点点的白色粉末。联系最近看的新闻，心里顿时咯噔一声，却也不敢轻易判断，连忙联系了群里的宠物医生。
里面应该是加了点肌松剂类的迷药。
话还没说完，人堆里先群声沸腾起来。
“迷药？”
“就是迷药！”张姨斩钉截铁道。
一个大姐更是说道，“这可算是投毒啊！”
“世风日下，真是世风日下！”
“哎哟，咱们小区里还有些小毛孩没家呢。”
“就是就是，还有给咱们巡逻的，那大黑狗。不说它们，咱还有自己家的狗啊猫啊的。”
“什么大黑狗，那大黑叫威猛！”
……
满头大汗的女孩也顾不得捉贼了，连轴转着安抚众人情绪，然而站在一旁的张姨猛然指着众人身后喊了起来！
“贼！偷猫贼！”
这一下子可炸了锅，原本都拧着身子听八卦的人群猛然全部站了起来，转身拔腿就朝张姨指的方向追去。
混在人群里的黄橙橙被张姨拽着胳膊也往前冲去。
“等、等一下……”
女孩汗湿的脸庞迎面撞上人群跑动时带起的风，一阵湿冷的感觉传遍全身，然后便是天旋地转，眼前一片发黑——
扑通一声，倒地了。
“贼……抓贼……”
冷清的社区医院病床上，面无表情的女孩躺在床上挂着水，双眼直视天花板，眼神坚毅得像草原上无情的猛狮。
床边坐着两个女孩，抱在一起的身躯不住抖动，好像在哭。
“——哈嘎嘎嘎嘎嘎嘎！”其中一个“哭”得一口气没喘上来，嘲笑声从喉咙里挤压出奇怪的声音。
……真的很难想象如此美丽的女孩笑声如此奇葩，简直像是吃了一百零一只唐老鸭一样。
躺在床上的女孩屈辱地闭上了双眼，原本没什么力气的手默默握成了结实的拳头。
笑声还没有结束，另一个女孩深吸一口气压住喉咙的痒意，轻咳一声，半趴在平躺的病患身上，伸出一只手朝虚空抓去，再一次模仿：
“快……先抓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如果不是两个人突发奇想来看望辞职在家的好朋友，也不会看见这一幕。
想到这，女孩们互相对视一眼，欢快的笑声再次充斥着整个病房，病床上的女孩也露出了一丝平静的微笑——
这两个闺蜜心坏透了！扔了吧！
“咳咳。”
刚刚抖成一团的两个女孩在病患“关切”的眼神和“温柔”的抚摸下仿佛药到病除，眼睛有神了，人也不抖了，精神得好似刚刚中了一个亿的彩票。
不气不气。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黄橙橙在心里不断地做着心理建设，开口问道：
“所以还是没抓到那个人吗？”
“噗……咳，没呢，当时你一晕倒……”说话的女生声线又开始不稳起来，提到“晕倒”更是几乎笑出声来，“大家害怕你出事都围过来了，不过倒是发现了点有用的东西。”
好不容易憋住笑的林栀子眉飞色舞地讲述着黄橙橙晕倒后发生的事情。
“我们刚一进小区就看到你晕倒了，赶紧往过跑！”
一群刚刚跑出去的人又哗啦一声跑回去大半，剩下几个人高马大的大哥回头看了几眼继续去追那个做贼心虚逃跑的身影。但还是因为友军的晕倒牵绊住了脚步，没追几步，那个身影就消失在众人视野里，融进小区外的车水马龙中。
“不过还是有收获的！”
另一个女孩看到橙橙丧气地低下了头，害怕她过于责怪自己，连忙掏出手机给她看相册。
“那个人把猫笼扔草丛里了。”
“诶对对对，土豆眼睛尖得很，看那个人跑之前扔了个什么，上前一翻，就发现这个猫笼了。”
土豆，也就是另外一个女孩，杨瑜，取自瑕不掩瑜之意，爱称“洋芋”“土豆”。
“哎呀，没事啦，又不是你的问题！你那么认真，蹲了好几天，现在才中暑都算好的了！”
“可是……如果我没摔倒，就、”
“就什么就！”
杨瑜打断她的话，怜爱地摸摸病床上垂头丧气的女孩，努力开解道。
“赶紧躺好休息一会，吊完水我俩带你去吃好吃的。”抬头看看快滴完的药水，杨瑜招呼林栀子帮忙收拾东西，“吃饱喝足了你才有力气继续抓他呀。有个新开的店，蛋糕老好吃了。”
“就知道吃吃吃。”
“咋了！有本事你一会别吃！”
“那不行……”
黄橙橙看着两个好友一边收拾病房里的随身物品一边压低声音聊天的温馨场面，脑海里却忍不住一遍遍回想着自己晕倒过去的尴尬场面——
只觉得阵阵屈辱涌上心头，眼前好似看到了张姨怜爱又“蔑视”的眼神、邻居背后的窃窃私语——
“看！就是那孩儿，追个贼把自己追晕了！”
“哦呦，现在的年轻人哦，身体素质就是差！”
“妈妈，妈妈，那是什么动物呀？”
“好孩子，那是废物～”
啊啊啊啊啊！天杀的猫贩子！我与你不共戴天之仇！
不过，此时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解决——
“你们两个！手机相册让我看！”
“诶～看一次五块！删一张十块！”
……
夜色渐深，微凉的风终于吹散了白日的炎热。
黄橙橙拖着疲累的步伐回到家中，手里还提着朋友给的蛋糕。
门开了，昏暗的走廊灯照亮了一小片玄关。黄橙橙一脚踏进去关上房门，整个人置身一片黑暗当中。地面上两双闪着光的眼睛却快速靠了过来。
“唔～喵——”拖着甜蜜尾音的两声猫叫打破了一室寂静。
黄橙橙在黑暗之中精准地伸出双手，一把抱住两只毛茸茸的小身体。
“啊，妈妈的宝贝们，么么么么么么么么！”
小猫们盼星星盼月亮才等到“打猎”归来的妈妈，兴奋得直呼噜。往日总是冷眼旁观的长毛奶牛猫疯疯也翻出肚皮来求摸摸。
黄橙橙被治愈了。
她满心满眼都是两只可爱的小宝贝。顾不上大病初愈还虚弱着的身体，她猛地站起身来，顶着低血压带来的眩晕歪歪扭扭地走向小猫食堂，豪爽地打开两个罐头倒进碗里，邀请小猫们大餐一顿。
“呼噜～呼噜～”
两只小猫吃得头也不抬。虽然喂食器里也全是猫粮，但湿粮显然更符合小猫的胃口，高高竖起的尾巴开心地左右摇晃着。
小猫一开心，一屁股坐在地上看小猫吃饭的黄橙橙就更开心了。
开心之余，却也有些难过。
自由的小猫面临危险，家养的小猫也要忍受孤独。为什么还有人会忍心伤害这样可爱的小动物呢？
如果不是自己晕倒了，说不定就抓到了。
抓到了小猫们就不会受伤了。
哎，要是没晕倒就好了，怎么没注意呢……都怪自己！
但是一心为了抓贼的黄橙橙当时又哪有什么心情管自己晕不晕呢。
吃饱了的小猫不懂愁眉苦脸的妈妈的伤春悲秋，只觉得今天的夜宵格外美味、妈妈格外大方，于是也格外赏脸地走上前来，大方地允许人类再摸一会。
黄橙橙从自责中抽出神来，瞬间得寸进尺起来，坏心眼地将小猫舔顺的毛发rua乱，瞬间得到两个砸在身上邦邦响的猫猫拳。
被狠狠揍了一顿的黄橙橙笑得开心，生气的疯疯却懒得管她，将一起凑过来的虎斑暹罗猫陛下推回食盆里，监督小猫认真吃饭。
看到这温馨可爱的一幕，黄橙橙瞬间晴转多云，怒气横生道：
“所以说怎么会有人去偷猫啊！神经病！”
她气得在客厅里转了两圈，老黄牛一样吭哧吭哧着，又突然伸手拿了两片钙片塞在嘴里，一边嘎嘣嘎嘣地生嚼着，一边冲进房子里含混地打着电话：
“——我们必不能放过那个“zhei”！明天继续蹲守！”
在嘈杂的背景音里，吃饱喝足正在勤勤恳恳洗脸的奶牛猫压住好奇看向妈妈的小猫，督促长身体的小朋友赶紧大口吃饭，千万不要被奇奇怪怪的妈妈给带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