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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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车内被太阳晒成了一个小型暖房。fangzexs
楚觅上车后,望向穿过挡风玻璃投来的大片浮光,一时显出失魂般的空茫。
直到温昱安扣好安全带问她:“去哪?”
楚觅侧头看向他,忽然为刚才的失态羞愧不已:“对不起,我……”
“觅觅。”温昱安平声打断她的道歉。
他直视着她的双眼,镜片后的目光里,有种无言的包容。
“我是说,我们去哪。”
他用的是「我们」。
楚觅微顿,片刻,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跑出来时,她大脑充血,一片空白;
此时逐渐冷静,却也想不出自己跑出来是要去哪。
又或者,她只是想离开那个,不断提醒着她的格格不入的地方。
温昱安没说话,但发动了车子。
引擎声响起,车子缓慢起步。
楚觅看眼窗外倒退的景致,想问温昱安要去哪,可忽然又懒得开口了。
不知道是自己此时太疲惫,还是冥冥中她对温昱安有种信任,觉得可以把自己放心地交给他。
车子一路开出市区,熙攘的车道逐渐变得空旷。
中间楚觅手机响了几次,但都被她挂断。
最后一次铃声结束后,温昱安目视前方,温声开口:“现在心情怎么样?”
楚觅实话实说:“上车后我就好多了。”
温昱安便说:“要不要接一下电话。”
像是自觉僭越,忙又补充,“只报平安。”
楚觅看向他说:“你信不信,我接通后根本没机会开口,只会听到他们骂我翅膀硬了,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温昱安摩挲了一下方向盘,低声:“抱歉,我以为给他们报个平安,你心里会好受些。”
楚觅呼吸蓦然一紧,片刻,沉默地看回前方。
过了会,她无声一叹,最终还是点开楚岚的微信,发过去一行字:【我很好,不用担心,也不用打电话找我。】
看到楚岚回过来一个“好”字,她才按灭屏幕。
片晌,她又开口,带着自嘲的意味:“我是不是很丢脸,明明被他们刺伤气跑,却又害怕他们担心。”
温昱安当即说:“没有。”
没有丢脸,因为人的任何一种情绪,都该被允许。
他答得不假思索,使得这简单的两个字浸润着一种坚定,显得那样诚挚。
楚觅心头微动,不得不承认,这种感觉就像虚软的躯壳忽然被填充,被支撑起骨架。
“谢谢。”
她这回真的好多了,顿了顿,她又问,“你不问我刚才家里发生了什么?”
温昱安反问:“你想说吗?”
楚觅沉吟片刻,才说:“不想再说一遍细节,但大致就是刚才他们让我觉得他们三个才是一家人,我不是。”
温昱安默了两秒,再开口时,声线格外温和:“我懂了。”
他说他懂了,没有追问,没有质疑,更没有劝说。
有的只是倾听和包容。
楚觅心口一松,这样心领神会的交流,让她觉得格外熨帖。
想起些什么,她又道:“其实去年那次请你去酒吧,我也是这样从家里跑出来的。”
温昱安回想了一下,想起记忆中那个明珠般熠熠生辉的夜。
那是他第一次那样长时间地与她单独相处。
“当时我心情很差,不想回去一个人呆着,正好遇到了你。还人情是借口,利用你排遣坏情绪才是真实目的。抱歉。”
“不用跟我道歉。”温昱安说,“都是小事,而且都过去这么久了。”
他希望她知道,又怕她知道,只要是她,他就永远都不会怪她。即使他当时知道真相,也只会更用心地陪伴她。
楚觅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吁出,这才觉得心里的郁结得以纾解。
再看向窗外,远方已隐隐可以看到海平面。
她辨认片刻,扭头跟温昱安确认:“博仑港?”
“嗯。”温昱安点头,“以前在公司轮岗时,来码头实习过两个星期。我知道再前面有一片小沙滩,很安静,很少有人过去。”
博仑港是宁城,乃至全国吞吐量最大的港口之一。
安航集团作为船运业龙头老大,与港口、海关打交道是家常便饭,除了cbd的集团大楼,在国内各大港口都设有办事处。
楚觅问:“是你自己发现的地方?”
“嗯。”
“有点期待了,大概还有多久能到?”
温昱安朝中控台显示的时间看了眼:“一点五十。”
楚觅也看向中控台,现在刚好一点四十五,还有五分钟。
温昱安这时问:“听歌吗?”
楚觅欣然点头:“好啊。”
于是,温昱安打开了音乐电台。
午后碎金溢进车内,摇滚老炮的歌声在耳畔响起:
[……
一直到现在才突然明白
我梦寐以求
是真爱和自由
想带上你私|奔
奔向最遥远的城镇
……]
五分钟后,车子终于在海边公路停下。
说是海边公路,其实不过是条更宽阔的水泥路罢了,连行车线都没有。
下了车,楚觅便看到路基下的滩涂,再远点,则是层层叠叠高耸着的海边岩石。
温昱安指着那边的岩石:“到那上面可以看到更远的风景。”
楚觅便作势往路基下走:“那还等什么。”
温昱安拦了她一下:“你可以?”
楚觅朝他笑:“我能跑完半马的,虽然拿不到名次就是了。”
温昱安睫毛轻颤了一下,因为她在阳光下笑起来的样子,特别耀眼。
他便同她一块往路基下走,随时留意着她的动静,怕她不慎跌倒或怎样。
与此同时,他又说:“我记得你高中那会体育成绩总是倒数。”
楚觅看着脚下,笑着说:“是啊,后来上了大学就觉得无论干什么都得有个好身体,所以开始慢慢锻炼。当然,也是大学里有时间锻炼了。”
顿了顿,她忽然疑惑,“你怎么知道我高中体育成绩倒数?”
温昱安垂着眸,只说:“听体委说的。”
楚觅记得体委是个高壮的男生,也一直坐最后一排。
大概离得近吧,所以他才会从体委那听到其他同学的体育分。
滩涂潮湿得有些泥泞,两人走得小心,一时也就没再说话。
到了岩石脚下,温昱安回头对楚觅说:“有点难爬,我先上去,你看着我踩过的那些地方,等我拉你时,你就照着踩。”
楚觅点了点头,看他一脚一脚登上岩石。
到平坦的高处,温昱安才转身,蹲下来,朝她伸手。
楚觅毫不犹豫地将手放入他掌中,一下被他攥紧了。
不同于中午吃饭时的虚握,这次很有力量,以至于楚觅被抓得有些疼。
她不自觉仰头看,温昱安一脸正肃,下颌线条绷紧了,一瞬不瞬地望住她,像是怕她从自己手中滑脱了。
心口茫茫的空窒感再现,楚觅一时失神。
直到温昱安轻声唤她:“觅觅?”
楚觅凝眸看他:“嗯?”
“是不是害怕?要不我下去,不爬了。”
楚觅忙说:“不用,我只是在想第一脚应该落在哪里。”
温昱安另只手给她指了个地方:“就这儿。”
楚觅踩上去,温昱安牵着她的那只手也随之一提,给她借力。
等到她终于爬到跟他一起的平坦处,站稳了,他便立刻松开她,转身指向临海的那一面:“看,再往前走点就到了离大海最近的地方。”
两人并肩走到岩石边缘。
此时阳光朗朗,风平浪静。
目光所及皆是天高海阔,好像连胸襟都跟着开阔了。
楚觅望着大海,感慨:“好壮阔啊!”
温昱安侧头看向她,笑而不语。
两人索性席地坐了下来,感受着大海的平静辽阔,一时都没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港口恰好有货轮放行。
楚觅指着那边:“有你家的船吗?”
温昱安看着她说:“没有,我们所有航线都没有排今天的船期。”
楚觅忽又惊喜道:“哇,有条全是粉色的船,连上面的集装箱都是粉色的!”
温昱安这才将视线从她脸上抽离,朝港口方向望了眼。
“是日本船东的船。”他解释,“老板是位女性,喜欢在各种细枝末节彰显女性力量。”
“真好。”楚觅低声欣羡,片刻又问,“你家的是什么颜色?”
温昱安说:“绿色。”
楚觅哦了声,之后又出神地望着远方海域,一时没再说话。
过了好一阵,她才再度开口:“你是怎么发现这儿的?”
她听见身旁温昱安温声说:“一次心情不好的时候开着车乱逛,就到这儿了。”
楚觅说:“这里好像个秘密基地啊……”
“这里就是我的秘密基地。”
楚觅一时间又没说话了,过了会,她想到些什么,忽然扭头兴致勃勃问他:“你知道一个……”
她蓦地噤声,因为她不小心撞进了温昱安的眼波里。
他分明只静静地看着她,可她却莫名心头跳帧。
他的目光有种岁月静好的缱绻,像冬天火炉边搭在躺椅上的那件毛毯,有着全包裹式的柔意。也叫她想起了之前国清寺拍完许愿树后,那次无意间的对视。
楚觅摸了下后脖颈,自若说下去:“……日本动漫,叫《未闻花名》,里面也有个秘密基地。”
温昱安笑着摇了摇头:“我只看过火影、柯南。”
又道,“那下回要麻烦你陪我看你说的这部。”
“好啊。”
楚觅笑着应下,却在应完后,回忆起那日两人独处的放映室,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旖旎。
明明要论亲密,先前在温昱安父母家同床共枕的那一晚亲密多了,却在回忆起来时,只有坦荡。
她顿时不自在极了,目光躲闪,若无其事从温昱安脸上移开视线,再度望向远处的海。
不知不觉,太阳渐渐西沉。
起风了,海边温度骤降。
温昱安便说:“回去吧,别吹感冒了。”
楚觅点头起身,扶着他递过来的小臂,小心翼翼走下岩石。
踏过滩涂,走上路基之后,楚觅极轻地叹了口气。
但还是被温昱安捕捉到了。
温昱安问她:“怎么了?”
楚觅按着被风吹乱的长发,低声说:“就是想到要回去了,就有点闷。”
温昱安就说:“你要是喜欢这儿,我随时可以陪你过来。”
楚觅笑了下,心说她才不好意思总是麻烦别人,但到底还是感谢他的好意:“谢谢你。”
温昱安说:“没事。”
楚觅道:“今天让你见笑了。”
“嗯?”温昱安不解,侧头看她。
楚觅也扭头对上他视线:“我家里的事……”
温昱安笑了下,只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有什么好见笑的。”
楚觅默然。
大约是年纪渐长,见识的经历的多了,她心中慢慢就树立起一条处世规则,那就是不能轻易将自己的家庭创伤暴露给外人,即便对方是朋友、爱人……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倾诉过的一切,会变成他们刺向你的刀。
所以,即便是以前的吴庸,也不曾完全了解她家里的真实情况,只当她是自己要强,才在工作后就与父母分开。
而温昱安阴差阳错,对她家里情况了解至此,她本该警惕才对,可不知为何,她竟无比相信他这句“有什么好见笑的”。
也是奇怪,明明他并非常规意义上的朋友,更非爱人,却足以让她信任。
大概,是他一惯的行事坦荡,才让她如此吧。
到了车边,温昱安按了下钥匙,正要去开驾驶座门,忽地脚步一顿。
他看向已经走到副驾门旁的楚觅,问她:“要不要开车?”
楚觅一怔,茫然道:“啊?”
温昱安说:“能开吗?”
楚觅反应过来:“能。”
温昱安便走到她跟前,朝她摊开掌心,掌上是车子的钥匙。
“试试吧,自己掌握方向盘的感觉。”
楚觅抬头望他,看到了他眸中无声的鼓励。
她想起那日国清寺中,他说的那句“自己掌握方向盘才是最爽的”。
她当即意识到,他是想叫她把坏心情彻底丢掉。
楚觅没再推拒他的好意,伸手从他掌中接过了钥匙。
温昱安手指下意识蜷了一下,因为她的指尖触到他掌心,像是小鸟轻啄。
上了车,调整好座椅,楚觅提前给温昱安打预防针:“我可能要先磨合一下。”
温昱安笑道:“随意。”
楚觅便大胆地发动车子。
熟悉车内主要功能按钮后,她就踩下油门,缓缓起步。
驶离沿海公路时,楚觅已开得很顺手。
沿途被斜阳映得通红的海平面绵延不绝,奇妙的掌控感让她身心愉悦。
温昱安不作声地坐在副驾,看着她的嘴角慢慢勾起弧,眉眼逐渐舒展。
暮色四合,落日熔金。
她白皙的脸庞被夕阳照得透亮,能看清细细的绒毛。
他想,如果可以,他希望这段路程能一直开下去。
将他自己全部交托给她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