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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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楚觅朝床中间看去。fanghuaxs
眼睛适应黑暗后,便能看到一些黑黢黢的轮廓。
温昱安坐在那,倾身把四个靠枕堆放到那条“三八线”上,才又躺回去。
楚觅渐渐放松被口,想了想,还是说:“谢谢。”
温昱安轻笑了声:“客气了。”
许是那四个靠枕真的起了作用,安全感很快回归。
楚觅躺在那,没什么睡意,又不好意思开灯玩手机,纠结一会,小声问:“你睡了吗?”
温昱安心说我哪里睡得着。
“没。”他应她。
楚觅“骚扰”完他之后,又不知自己还应该说些什么,大脑空白半晌,才又挑起话题:“像你在自家公司工作,是不是就特别顺利,没人敢给你使绊子,更没人敢和你对着干?”
孤男寡女躺在床上聊天,似乎也只有聊工作才绝对安全,绝对不会显得旖旎。
温昱安想朝她侧躺,可到底怕自己看到同床共枕的她之后,一些情愫便再也无法掩饰。
所以他始终笔挺地仰躺着,望着黑暗中的天花板,说:“你想多了。”
楚觅诧异挑眉。
温昱安说下去:“安航集团虽然是我爸妈一手建立,我爸也稳坐董事长之位,但集团发展到今天,里头派系已盘根错节。”
“我虽然毕业在公司轮完岗,就进了董事会,但董事会也有不少反对我的声音——太年轻,会让人觉得在安航裙带关系大过资历等等……所以我要比其他人更小心谨慎,也更勤勉,只有比寻常人做出更多成绩,才能避免叫我爸妈落入‘任人唯亲’的口舌。”
楚觅思忖片刻,说道:“其实他们嘴上说的那些都不是真正原因,他们真正反对的,是温家在集团的权力一脉相承,他们永远无法真正接触核心利益,对吗?”
温昱安这才侧头看她,完全是下意识的。
楚觅察觉了,莫名赧然:“怎么了,我说的不对?”
温昱安笑了下,又看回天花板,只道:“没,你说的全对,只是有点意外你一下子点出问题核心。”
其实他还有一句没说出口的话,那就是,当她分析起他面临的困局,无论对或不对,全面还是片面,都令他有被厚爱的惊喜交加之感。
楚觅轻叹一息,道:“好歹我也是卷入过办公室斗争里的,虽然成了炮灰就是了。”
温昱安便关心:“除了收入问题,你现在工作的其他方面还好吗?”
“其他方面?”
“新部门的人际、环境之类……”
楚觅笑了声,透着些无奈。
其实温昱安在问她时,也已经想到了。
自古以来成王败寇,而“败寇”的残兵旧部自然也不会好过。
他想了想,说道:“我有一位朋友是ova市场部总监,前几天聚会时还听她说起过要招人。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问问内推。”
ova也是个一线美妆品牌,同样起源于法国,业内地位不亚于mkl。
楚觅心中微动,不知是为当下的柳暗花明又一村,还是为温昱安这番言辞本身。
她一时觉得欣喜,一时又觉得受之有愧,迟疑片晌才说:“但我签了竞业禁止。”
温昱安道:“我这位朋友惜才,真合适的话,这点小事,问题不大。”
楚觅揪了揪被单,说:“那就麻烦你了。”
温昱安说:“客气。”
此后,两人便都不再作声。
楚觅不知温昱安是否睡着了,但她反正一时半会睡不着。
脑中一会是自己竟稀里糊涂从契约领证到眼下直接与温昱安躺在了一张床上,一会又是工作变动的种种思虑。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眼皮渐重。
听见身畔呼吸声逐渐变得绵长,温昱安侧头去看,楚觅已经入睡。
他这才令自己小心翼翼地转向她,隔着那条宽阔的“三八线”,就这么静静地注视着她。
好像能看着她睡觉,对他而言,也已经是个莫大的恩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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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早上醒来,楚觅抓了抓头发,只觉昨晚梦中一直被一双深沉的眼望着,无端叫她忧伤。
可昨晚她身旁只有温昱安,总不能是温昱安莫名其妙望着她。
想到这里,楚觅便在心中暗笑自己也是傻了,竟将梦境当真,还一本正经地分析起来。
浴室传来水声,是温昱安先她一步,起床洗漱了。
不多时,温昱安从浴室出来,楚觅也下床往浴室走去。
擦肩而过时,两人互相点头致意,彼此问了句早上好。
待浴室门重新从里头关上,温昱安才将视线转到床上。
一晚过去,那条抱枕垒出来的“三八线”纹丝未动地横亘在大床中间。
他们谁都没有过界。
吃过早饭,一家人前往国清寺上香。
家庭活动没安排司机,由温昱安开车,温父坐在副驾,后排则坐着老、中、青三位女士。
“觅觅,你跟昱安是怎么认识的?”坐在后排中间的老太太闲着无聊,打听起两个小孩的恋爱过程来。
楚觅只说:“我们是高中同学,奶奶。”
奶奶看向前面开车的温昱安,嗔怪:“昱安,你怎么没早点告诉我?”
温昱安看了眼后视镜,弯唇说:“我以为妈妈已经跟你说了。”
温母脸上没什么笑,闻言也只不冷不热地扯了扯嘴角,跟老太太说:“我以为昱安跟您讲了。”
实际是她得知温昱安私自领证后心态崩塌,哪还记得跟老太太讲楚觅与温昱安的这层老同学关系。
老太太饶有兴趣地看向楚觅:“那你们高中就……”
楚觅心说不但没有,甚至还不熟。
但她怕引来老太太更深入的问题,便只摇头含糊说:“高中忙着学习,没心思想这些。”
奶奶握住她的手,拍拍手背,轻笑:“是个老实踏实的乖孩子。”
楚觅弯了弯唇,作腼腆状。
片刻,奶奶又问:“以前昱安读书时,很多女孩子给他送情书的。你这么漂亮,一定也有很多男生喜欢你吧?”
楚觅笑了笑:“我那时候跟个书呆子一样,也没怎么关注别人喜不喜欢我。”
老太太莞尔。
前面开车的温昱安,又一次瞥向后视镜。
镜中那张淡笑的脸很是恬静大气,是淡妆浓抹总相宜的长相。
他赶在楚觅察觉他的注视前,收回了目光,心中倒是随着她跟奶奶的聊天想起一件往事。
大约是高一那次商场所见,温昱安此后不自觉就对楚觅多了几分关注。
这才发现,楚觅话不多,平时来往较密的,也就是她的三位室友,以及同桌。
她上课格外专心,像是比一般人更珍惜坐在教室里的机会,无论何时他抬头看向她,她都在认真听讲,或者做笔记。
所以她的成绩也始终名列前茅,数理化尤其突出。
每次大课间,她桌边也会围几个同学,向她请教几道难题。
她看上去不善交际,但胜在对人和善,有求必应。所以相比他这位不近人情的全校前三,楚觅更受大家欢迎。
后来偷看她的次数多了,他就发现她其实很漂亮,不止清秀,而是那种内秀的、不张扬的好看。
于是,悄悄关注她,成了他每日的修行。
再后来,大概是高一寒假前夕的一次晚自习课间,他备战期末考累了,去天台散散脑子。
到了那,却听护栏那边有说话声传来,声音被风吹得细碎,但他还是听出那是楚觅。
楚觅语气格外平和:“我不聪明,不是个可以一心二用的人,我现在的目标只有考上一个好大学,谈恋爱会让我分心,阻止我实现目标。所以很抱歉,我不能喜欢你。”
他没再往那边走,而是隐入了天台门后的阴影里。
没多久,他便看到隔壁班的班草垂着头,从他眼前颓丧走过。
那一刻的感觉很奇怪,他竟也觉得颓丧,好像被拒绝的是他。
此后两年多里,每每他想吹响进攻的号角,就总会想起那晚的天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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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某位菩萨的诞辰,国清寺里人多,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进主殿上了香。
长辈们还要去找高僧诵经祈福,奶奶念及年轻人坐不住,就让温昱安带着楚觅在寺里四处逛逛。
他们来得早,寺里一些背阴处的霜还没化,几处水凼仍结着薄冰。
两人漫无目的地走在人群里,不知不觉就到姻缘殿前。
楚觅抬头看了眼牌匾,没什么兴趣,继续往别处走。
倒是温昱安落后她两步,朝殿内长望一眼。
正要收回视线跟上楚觅脚步,忽然听见前面传来一位中年阿姨的惋惜低呼:“哎呀小姑娘,这块凹下去的砖不能踩的呀!”
温昱安循声一望,只见楚觅猛地跳到一旁,略显无措地问阿姨:“踩了会怎么样?”
他忙阔步过去,低声问:“怎么了?”
阿姨热心解释:“这块砖是古代一个书生为了求月老保佑他跟心上人终成眷属,跪了三天三夜,把砖都跪到凹下去,才终于跟心上人成了。你要是踩了,那是不敬,会破坏自己的姻缘!”
楚觅当即长舒一口气。
她不算忠实的唯心主义者,但听到如何驱灾辟邪之类的话,还是会下意识遵从。
眼下听到只是破坏姻缘,而非财运事业运,她便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却不想,身旁温昱安忽然开口:“请问要怎么才能化解?”
阿姨一指远处台阶扶栏上的莲花雕塑:“去摸一下就好。”
温昱安温声道谢,又看向楚觅:“走吧。”
楚觅一愣,抬眼看他。
温昱安目光郑重,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去摸一下。”
楚觅没料到他在封建迷信上竟与老人家有得一拼。
她原想揶揄几句,可温昱安看着她,眼神深邃,神色庄重到近乎严肃。
明明她想笑的,却一下笑不出来了。
她下意识将这种严肃视作虔诚,可又觉得哪里不对。
因为温昱安的视线很像小动物的触须,在她心上浅浅戳刺了一下,以至于她心口被一种风马牛不相及的酸涩鼓胀填满。
但这一瞬间的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她无法及时捕捉研判。
与他对视两秒,她只能仓促转移视线,望向那朵莲花雕塑,低声妥协:
“走吧,还是去摸一下好了。”
温昱安无声跟上她的脚步。
雕塑不远处是棵许愿树。
化解完刚才那一脚的“不敬”后,楚觅便跟温昱安说一起去许愿树那边看看。
温昱安点头说了声好。
许愿树下人气更旺,一旁还有卖红绸带的,用来写下愿望,绑到树枝上。
温昱安问楚觅:“要不要?”
楚觅也没跟他客气,笑着说好。
温昱安就去买了两条红绸带,与楚觅一道去边上桌子写愿望。
前面有人排队,等了会才轮到他们。
结果楚觅看到桌上的笔墨,又犯了难:“我不会毛笔字。”
温昱安提起笔,说:“你告诉我,我来写。”
楚觅微诧,但看到后面排队的人,还是很快说:“就帮我写‘大吉大利,财运亨通’。”
温昱安被逗笑,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下,很快写下一手漂亮的蝇头小楷。
他拿起来吹了吹,才将红绸带递给楚觅。
楚觅道谢接过,正要提醒他写自己的,却见他拿起自己那张空白绸带,作势往许愿树走去。
她忙拦住:“你不写?”
温昱安望住她,说:“我太贪心了。”
楚觅愣了愣:“心愿太多,写不完,干脆不写?”
温昱安一顿,随即轻笑起来:“是。”
其实他的愿望很简单,但也很缥缈,他希望楚觅可以爱他。
只是,他当下无法将它呈现在红绸上,只能捏着红绸默默在心中许愿。
楚觅笑了笑,表示理解:“那我们过去挂绸带吧。”
“好。”
楚觅往树下走,又问:“你的字是从小练的?”
温昱安走在她身侧:“从能握笔开始,家里就请了书法老师,每天都会被押在书桌前练一小时的字。”
楚觅不由欣羡:“真好,我从小就没上过兴趣班。”
温昱安侧目:“怎么不上?”
楚觅说:“我家是散养。”
温昱安听笑:“那岂不是很自由?”
“可是自由过了头,其实也是一种忽视吧?”
温昱安微顿,心中为她这话漫出酸楚,过了会才说:“但过度的重视,其实也是一种束缚。”
楚觅听出些什么,心口微动。
但念及两人的关系,她自觉不便主动细问他的过去,便只侧头笑着看向他:“难怪孔子说要‘中庸’。”
温昱安也就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她这句话已让他知道自己在她心里处于哪个维度,他要再接着刚才的话说下去,就过界了。
不知不觉,两人已走到树下。
树枝上已被其他香客挂满了愿望,新新旧旧的红,满枝头地飞舞着,好不容易才能找到一小截空余的位置。
温昱安先将自己的系了上去。
侧头看,楚觅正努力踮着脚尖,可惜还是够不到树枝。
温昱安垂在身侧的手指微蜷一下,低声说:“不介意的话,我抱你,这样就能挂上去了。”
许是昨晚安然无恙地共度一夜,温昱安的君子品性已深入楚觅的心。
她没多想,往他身前站了站。
温昱安就从后面搂住她的腰,将她往上托了一把。
有淡淡的暖香从她身上飘来,依旧是高中同学婚礼那晚闻到的白玉兰的味道。
她昨晚分明用了跟他一样的海盐味沐浴露。
所以他猜这股香气是很早就从她身体沾染到了她的衣服上。
温昱安喉间不自觉做了个空咽的动作,见楚觅已经打好死结,忙轻轻将她放了下来。
寒风凛凛,阳光却也愈发灿烂。
满树的红绸在风中猎猎飘扬,壮丽极了。
楚觅招呼温昱安一块后退几步,然后从包中取出手机,打开相机,举起来对准许愿树。
她拍照时,温昱安就站到她斜后方,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楚觅拍完照回眸,却蓦地一怔。
大约是她回头得太突然了,温昱安的视线没来得及收回。
他一身黑色厚呢长大衣,挺拔地立在那,镜片后望向她的目光,带着一种绝对温柔的、不设防的浅笑。
他在看她,以完全包容,甚至纵容的姿态。
恍惚间,楚觅像一头撞回了昨晚的梦境。
在梦里,她被人那样深情地注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