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神仙开光的天华锦
陈家绸缎铺一向与榷货务交好，傅刚更是心思活络之人，在交引一事上赚取了大笔利益。yousiwenxue
比如这次贱价买下盐钞，转手将之卖给别的行商，一笔横财就到手了。
实在是无本万利的好买卖。
也就无怪乎傅刚心情颇佳，悠闲品茶了。
正在眯着眼睛抚摸肚皮，前堂有小厮过来。
“掌柜爷，有个郎君持了员外爷的手帖过来。说要卖一些绸缎。小的不敢接，请您老人家看看去。”
傅刚忽然想起上次员外特意过来说过一次，看吴先生的面子要接一批绢绫。
当下起身向前堂去，笑道：“有这回事，员外还特意过来说了一声。那郎君安排在哪里了？”
小厮吓了一跳，他根本没安排座子，直接把客人晾在大堂了。
“这郎君年幼，小的这个，还以为小儿胡闹呢。就让他等在大堂了。”
“大堂？”傅刚看了小厮一眼，哼笑一声，容色转冷，“堂里客人多不多？”
“这……有几家富户亲眷。”
小厮不明所以，但是看掌柜的脸色也知道不妙，说话也结巴起来。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前面大堂。
傅刚一眼就看出小厮说的郎君了。
倒不是他眼力好，而是这位郎君有点特别，和大堂内别的客户格格不入。
首先是年纪神态。
这郎君眉眼精致，容貌秀气，个子稍矮小，一团孩气。不像来做买卖，倒像大人带着出来逛。
其次是衣服有些异样。
衣服款式都好，只是年纪小，打扮却老气。
犹如小孩穿着大人衣服，看着违和。
这些念头在脑中闪过，傅刚心里诧异，面上却堆笑，急步上前施礼。
“久闻芳誉，幸蒙清顾。自从陈员外提过郎君之事，仆已经是连日等候，今日幸接尊颜。”
孙雨在大堂里等候，顺带看看陈家各种绸缎布匹。
见这掌柜出来招呼，文绉绉的不知说些什么，只觉得人家十分有礼貌。
忙还礼道：“不敢当。”
打量此人：三十多岁，面白如玉，戴黑缎幞头，穿青灰薄棉袍，黑缎鞋，富态十足。
傅刚多么精明的人，察言观色听音，顿时知道这小郎君肚子里估计没多少墨水，不是和吴先生一样的文人士子。
改了说话风格，热情道：“这里人多，郎君请随我到里间详谈。”
孙雨跟着他进入东面一间客室。叙礼让座后，傅刚才问到：“不知员外爷手帖在哪里，可否一观？”
傅刚并不只是因为陈员外的吩咐而热情客气，心里另有念头。
这些天他问询了周边机户，只有一家是有花绫织机，其他都是斜织机和腰机。
这些织机只能织简单的回形纹，羽衣纹。
和陈员外带来的八答晕锦不可同日而语。
市面上也有几何纹样的八达晕，丝线较细，面料薄而松软。
文人雅士常用来装裱书画，制作锦盒等。
陈员外拿的八达晕却是三枚斜纹组织。
用两种经线织成，三色纬线显花。
织工应该是用了晕裥技艺，使得锦面出现了六个色阶晕圈，中间又夹入金银线。
一眼看去，丹碧玄黄，五光十色，仿若被神仙“开光”了。
怪不得这种八答晕叫做“天华锦”，确实是如天空初晴的彩练。
按照自己做绸缎买卖多年的经验，这种锦必定是贡上所用，民间屈指可数。
要是能收到这种，不管什么花色，自己都可以作为镇店之宝。
将来送礼也好，献上也好，都是极好的珍品。
因此虽看孙雨年纪小，却依旧极为重视，待之和成人无异。
孙雨不知道他的心思，只觉得这个掌柜很有气度，令人不由自主的信服。
取出手帖递上。
傅刚一目十行扫过，迅速进入正题。
“既然手书在此，我等自然听命行事。请小郎君说说打算吧。绢绫都可以市价交易。若有其他绸缎，不妨一起。鄙铺虽小，各种织品都能经营，且信誉良好，童叟无欺。”
孙雨笑了起来，乐道：“也有些别的，你先说绢价，我这都是好绢。”
忽然心中一动，懊悔极了。
“东西都在十三间楼，我忘了拿点样品过来。要不我先回去，下次再来？”
傅刚心头一跳，果然这个少年还有别的绸缎。
看他天真不谙世事的样子，怎会有机户派这么个少年出来卖织品？
而且他说东西放在十三间楼，那里是外来行商常驻的地儿，价格不菲。
难道这是个外来行商？
含笑道：“郎君刚来，且歇息一下，尝尝咱家的茶。不过十三间楼价格昂贵，郎君怎会在那里存放货物？”
“这个嘛，哈哈，这个是私人原因。再说那里名气大嘛，又安全。所以我就选了。离你这铺子也近便。”
傅刚看她结结巴巴的解释，微微一笑。
“小郎君说的是。不知这批绢绫价格，郎君能做主吗？”
这是傅刚在试探织锦背后是否有人。
孙雨没听出来，就是听出来她也不在乎。
“你先说说你的价格。若是太低就不卖了。”
“鄙铺明码标价，上等绢八百文，中等绢七百文。上等绫四千文，中等绫两千五百文。其中花色鲜艳的价格可略调上些。
若是郎君有别的织品，也可看具体成色定价。总之本店诚信经营，郎君放心就是。”
这价格给的不错啊。
本来以孙雨的调查打听，就算自己是入了行会，也就是这个价码了，还要交一笔入会费用。
生意可做。
既然人家这般大方，孙雨当然有所回报。
“掌柜的实诚，那我也不藏着掖着，我还有六十多匹织锦，十匹大绫，成色极好。你要有意，也一起卖给你。”
傅刚心神一凛，连连点头，一脸严肃。
“咱家都收，至于该出的钱，一分都不会少出。咱家铺子在此地多少年了，靠得就是诚信经营，绝不会欺瞒良家。郎君租赁十三间楼，只怕花费巨大。何必浪费几天工夫，捡日不如撞日，不如现在由我陪着郎君过去，估量好价格，直接拉货。也省得多出租赁费。”
孙雨没想到掌柜的如此善解人意，兴奋起来，连忙称是。
两人很干脆的起身，雇了头口——傅刚骑马，孙雨骑驴，便驶往十三间楼。
————
蜀锦的两种技艺：开光艺术，称为“光玄”。闪光艺术，称之为“闪闪虹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