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方程的冲击
贾宪本来有些兴奋，听完惊讶的看着孙雨，“原来你没学过筹算，难道你所学的算术都是靠心算吗？”
孙雨给他描述了一下方程，“可以心算也可以手算。mchuangshige直接把这种方程带入进去。此类问题都可以套用。”
贾宪沉默良久，忽然起身整了下衣服，向孙雨长揖，行一大礼。
孙雨惊的一跳，顿时被口水呛到，指着贾宪咳嗽半天。
贾宪没想到她会被呛，伸手想帮忙拍拍背，又拘束于男女之礼，一时手足无措，连连问道：“可还好吗？”
“你干嘛呀，”孙雨好不容易停下咳嗽，捶着胸口。
孙雨自然不明白自己所说的方程解决问题对贾宪产生的冲击。
其实自从上次看过孙雨的解题过程，贾宪便产生了一种焦虑感。
小时候家境贫寒，幸亏族伯父见他聪明，比做买卖的货郎计算的还快，咬牙资助他入庠序，也就是学校，去上学。
三年蒙学，他效习范公仲淹，克己忍欲，断齑画粥，发奋苦读，但是无论是诗词歌赋，还是策论文章，自己只能得一个“中等”考评。
唯有算术，不需付出多少努力，总能得学究一赞。
后来更在机缘巧合之下得到吴先生的青目。
当他从吴先生那里知道朝廷现设置有算学一科，也能跻身士人之列，告慰祖先，光耀门楣时，他心动了。
于是毛遂自荐，冒险求师，果断改志，从此将儒家经学统统搁置。
通过一年多的努力，得到了吴先生的首肯，也得到了族长的看重，一并而来的还有族中的钱粮支持和先生带他上京的行为。
来到陈家学舍，他表现得很谨慎，沉默寡言，时时留神，事事在意。
因为从一个贫家少年，到入学读书，再到改志学算，再到如今随师上京、学舍存身，何其艰难！
这些艰难塑造了他的精神，也摧残着他的身体。
来到陈家学舍不久，他就生了一场大病，自此后胃口渐差，饮食不安。
然而他没法说，也不能说。说给谁听呢，谁又能真正珍惜他这个人的呢。
面对对他寄予厚望的老师，他选择了展示自身的才华，面对学舍中调皮而不知人间疾苦的同学，他刻意给人一种“此人怯弱”的印象，只为减少摩擦。
陈家是富商，京城里惠政坊大户。
族中子弟众多，就拿学舍领头的陈泾这一代来说，堂兄弟几十个，不可能人人都爱学习。
但是族中长辈，尤其是管理学舍的陈员外，却是心明眼亮。学子们的品行才华，性格优劣，都落在他的眼中。
也正因此，在几次约束陈泾，尽心尽力后，他得到了尊重。
陈家虽没明说，可是显然已经愿意负担他的束修和各项耗费，笔墨纸砚更是不吝使用。
这些回报得之不易，但自己心事自己知。
他绝不愿埋没自己的算术天赋，更不愿意志向难筹。
将来要以算科入仕，必须在算术上有所建树。
那天路遇孙雨，看了她的演算。贾宪仔细观察并分析过，认为孙雨绝不是简单之人。
首先一个十几岁的少女，晚上竟敢独自坐轿，胆子极大。
后又敢留宿在此一晚，惊世骇俗。她却没事人一样，还托自己卖掉绸缎。
只怕奸商压价，完全不怕家中发现。能养出这样人的家庭，必定不是底层穷苦百姓，很可能是殷实人家。
二来见轿夫心怀不轨，随机应变，引陈泾出手相助。
说明孙雨有些社会阅历，既能灵活处事也能果断决事，不是关在家中不见世面的女子。
三来能写出那般符号，运算速度极快，不懂算筹，说明孙雨的算术自成一派。
定有高人教育过她，而她有问必答毫不藏私，天真烂漫，可见她的老师必定宽宏大度，她家中长辈仁厚。
贾宪抽丝剥茧，最后总结：孙雨既能得算术高人教导，又家境优越，长辈仁厚，本人又胆大果断，也许可以从她身上学到不世传的算学秘术！
得到这个结论后，贾宪几日没有睡好，日夜都在揣摩孙雨写下来那些符号。
这符号是美丽的图形，是混沌之中的确定，是摇动时的平衡，齐刷刷的闪现在眼前，立即又消失不见。
目眩神迷中，贾宪仿佛听到了古朴雄浑的战曲响起，慷慨激昂之声席卷宇内。神秘的规则犹如繁星压下，在实际应用和简洁表达之间若隐若现。
人类一直在碰触神灵的语言，在尝试发出微弱的呐喊。
无数先辈以算学应用为道，进而下沉，计算为术，试图震撼造化，掌控万物。
那些思维的星火，闪耀在《周髀》、《九章》、《缉古》、《缀术》等着作中，刺破了无知，劈开了混沌，承载起希望，问津于未来。
然而算术应用，是真正的神灵的规则吗？
以往贾宪深信不疑。可现在，孙雨把那神秘的运算展现在他面前。
算术应用场景一幕一幕出现，《九章》的那些方田，粟米、衰分等算法一个一个走入脑海，神秘的符号一遍一遍冲刷。
他的思维在剧烈的冲突：各种数量关系的分析，被特定的数学系统击破。
于是大量的规律、概括、统一、和谐、对称开始变换，逐渐充盈整个宇宙。
贾宪仿佛走在暗淡的晨光下，那些无形之符号如针锐雪寒，侵肌透骨。
如果沿着先辈之路前行，就是一马平川，就是平稳安定。
“可是不能这样，”他一遍又一遍和自己对话，“符号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应用也许只是其中的一个方向。也许找到那神秘的数学系统，才能真正的不辜负自己。”
这才有了今日大礼拜见之事。
孙雨听了这些缘由，有些不好意思，这把自己抬得有点高啊。
自己不过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比人家多出些见识而已。好像站的也不怎么牢靠，好些数学知识都给忘记了。
“又不是什么大事，何必多礼？我不过是侥幸得到老师传授，其实资质不好。你愿意学习，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用手围着贾宪虚空画了个圈，问道：“比起上次相见，你似乎清减了，脸色也苍白。……，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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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宪更注重数学的发散思维和抽象化，程序化。在他之后数学理论水平明显提高了。比如《九章算术》更偏应用，解决人们的遇到的问题，贾宪用纯数学的方法改写，给后人留下公式化的解题范例。